撗及镇,子夜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夜依旧是那样漆黑,如同一张铁幕倒挂星河,在黑夜中活动的人也须并非要杀人,但似乎总有掩人耳目的意思。
如果非要在黑夜里寻找光明磊落的人,那他的手中一定会有一盏明灯。
阎封的手中既没有明灯,也没有火烛,但他却光明磊落,因为他的四周全是火炉,不但将他的脸全照亮,也将黑夜烤的“滋滋”冒着白烟。
“叮”“叮”
铁锤不断从阎封的手中落下,撞出四溅的火花,也敲出有节奏的声浪。
撗及镇中除非全是聋子,不然这敲击声便如巨石撞在他们心脏上,一样的沉重,一样的响亮,但很奇怪,最低限度一直没人来找麻烦,甚至连一点抱怨声也没有。
夜间有人在打铁,岂非很奇怪,可撗及镇上人却能忍受,这岂非更奇怪,难道这里没有人,而是一片鬼城?
可明明有五行八作,而且又都客满盈门,人似云来,这些人看起来却并不像鬼。
整个关西只有撗及镇才会这样,不然又怎会被称为关西八大奇观之一,但这奇观却最好不要见,因为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撗及镇里有一半是盘距在附近的强盗,另一半是躲避六扇门的追捕,就像阎封一样的杀手,躲到这巨寇的天堂,像这样的夜晚,正是他们难得的快乐时光,又怎会去安然入睡。
这里每一个人都罪该万死,可却都没有死,就像把铁铺租给阎封的老板,原来一定也是令人谈之色变的大盗,现在却拿着阎封给他的钱在撗及镇中享乐。
撗及镇中没人会在乎铁铺老板的死活,阎封本不必花钱去租,硬抢亦非不可,但钱对他来讲,已经没有那样有用,多少都已经无所谓。
阎封真正在意的是他现在手中的域外玄铁,也是一刀门仓库里并不起眼的铁疙瘩,现在已经变成变成长枪的模样。
阎封一共在这里租了三天,明天是最后一天,也是长枪煅好的日子,也许长枪到手之时,也是他离开撗及镇之日。
虽然距一个月还相去甚远,但这些天来,接连不断的大战让他一直未潜心修炼,荒废已久的天龙古刹岂非就是难得的清静之地。
“老板,替我修一修这柄剑”
天意最喜欢捉弄人,只是这次捉弄的却是阎封,一个星眸皓目的年轻人站在铁铺前,手中握着一柄剑。
“镇上有一条剑街,街很长,剑也很多,不妨去看看”阎封并没有去看年轻人,依旧在敲打着手中的域外玄铁,仿佛更夫正在打更,不论外界如何,都永远在做自己的事。
“不,我只用过这一柄剑,也只有这柄剑才配让我用”青年人一脸傲然的神色,那青葱玉手轻轻拂过剑鞘,那正是他骄傲的本钱。
“看来这柄剑非独特别顺手,而且其材质也是世间罕有,不然又怎能长伴人左右”阎封停下手中的动作,饶有趣味的端详着青年人手中的剑。
“你倒是错了,这柄剑前前后后已经修过三十九次,因为我用它杀过三十九个人”青年人的脸上轻蔑的笑笑,眼神里射出一双杀意,似乎这是他的得意之作。
眼见阎封又继续敲打,青年人皱皱眉:“看来你并不是铁铺的老板”
“我为什么不是?”阎封依旧没有抬头。
“那你为什么不接过我手中的剑,夜深露重,我不想在这里多磨牙”青年人好像失去了耐心,直接将手中的剑放下。
“明天申时来取剑吧”阎封终究还是妥协了,也许是不想青年人再叨扰他。
“不急,你什么时候修好,什么时候就送到太白楼甲字号来”青年人似乎很满意,又不放心的叮嘱道:“一定要你亲自送来,价钱好说任你开”
“你是怕死才不敢来取剑,你倒没忘了这是什么地方”阎封似乎看穿了青年人的用意。
“不错,所以我半夜才来送剑”青年人没有隐瞒,又接着道:“我看了你三天,你一直没杀过人”
“真巧,三天前我刚刚杀人,杀完人才来的这里”阎封不禁桀桀怪笑。
青年人感到一阵恶寒,阎封的笑声就像刺骨的寒风,狠狠刮在肌肤上,那感觉直透心底。
阎封见那青年消失在夜幕里,便不再管他,现在正是域外玄铁锻造的紧要关头,容不得丝毫差错。
《桀经》全力运转,阎封身上青筋暴起,元气正在他的体内奔腾,汇聚在他的双掌之间,倘若他没有在双掌上下过苦功,只怕他的双手早已经四分五裂。
阎封手中硕大的巨锤,曾经五百度的高温都不能损其分毫,却在这滔天元气中渐渐融化,见那铁汁要滴落,他忙将巨锤脱手扔飞。
暗金色的元气覆盖在玄铁化成的溶液上,模具里的溶液凝结成长枪的形状,只是阎封还在削去冗余的部分,片片红色的铁花飞溅,落在已经微微放白的空中。
不知不觉间,漫漫长夜悄然而逝,阎封却不知疲倦,他手中的长枪还没有完全冷却,但枪尖已经闪着暗金色的枪芒,仿佛云虹般那样刺眼。
“风卷残云”
阎封身形如豹一般掠出铁铺,一道枪芒从右手扎出,如疾风般摧林折木,势不可挡,双手将枪身一转,长枪似卷云般横扫千军。
招如其名,果然似风卷残云般摧枯拉朽。
阎封感觉这条枪一出手,便将黑云十七手发挥到十二分,虽然重达九十斤,但在他的手中如行云般流畅,称之云虹枪再好不过。
“云虹枪”阎封不禁轻轻点了点头,便收进储物空间。
幸好现在朝霞方生,正是撗及镇结束灯红酒绿后,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否则这条云虹枪不知惹多少人眼红。
“驭”
一匹乌骓马如旋风般掠进长街,美丽的黑鬃毛飘在它的背上,显得高贵而健壮,仿佛一切都阻挡不了它的步伐,可骑手只是轻轻一勒镶玉的马辔,飞驰的马蹄就停在长街中间,也停在阎封的铁铺旁。
骑手一如他的骏马,高大而健壮,一袭宽大的金色锦衫罩在身上,将挂在下摆上的绿绦红玉映的更加显眼,若非他手中镶嵌着明珠的宝剑,谁都会认为他是书香门第的探花郎。
一人一马来的快,自然也应该去的快,可半个时辰随风而逝,他们依旧立在街心,仿佛一尊逼真的雕塑。
阵阵清风就像温柔的手,吹皱了他身上的绸缎,却吹不动他稳若泰山的身形。
阎封在想,他是谁,又在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