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
“若水,若水!”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还在睡梦中的李潇湘吵醒。他揉搓着干涩的眼睛,缓缓坐起,却是一怔,想到今日是第一天修炼,自己居然还在贪睡。吓得连忙翻身下床,朝门外喊道:“我这就来!”
门外之人笑了笑,回道:“那你等下就去大殿后面,怀熹在那里等你!”
“多谢怀净兄!”
李潇湘一阵羞臊,恨不得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不过感觉如此会很疼,便没敢下手。
将衣衫穿好,一路快走出了无芳殿。
此时日头斜照,已过清晨,李潇湘心中忐忑不安,不知等下玄麒子真人会如何惩罚自己。
未敢耽搁,快步来到了大殿之后,却见方怀熹独自站在原地,不禁心生诧异,问道“怀熹兄,怎么只你一人在此,真人呢?”
方怀熹一反常态,板起脸说道:“师傅和尊首出岛了,其他几位师兄师姐也都没有闲暇,只好让我来教你了。说说吧,今日为何来晚。”
李潇湘一惊,怔了好半天,才怯怯说道:“昨晚太过紧张,一时无法入睡,所以今早贪床了,还请怀熹兄责罚。”
“噗嗤!”
方怀熹没有忍住,竟大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若水,你怎的如此好骗,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
李潇湘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整个人如释重负,嗔道:“怀熹兄真爱拿人打趣!我还道你怎么变了性子,原来是在骗我!”
方怀熹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说道:“师傅和尊首的确是出岛了,不过修炼这事,是我们早已商量好的,并非师傅他不愿教你。此事需得循序渐进,按部就班的来,急不得的。首先要将你的根基筑牢,之后,才可修炼御法与身法。”
李潇湘略微失落,不过他也知万事要筑牢根基的道理,于是拱了拱手,说道:“那就有劳怀熹兄了!”
方怀熹摆摆手,说道:“不急,你还未吃饭吧,走,我带你去尝尝野味!”
李潇湘一怔,问道:“野味?怀熹兄,你乃是修道之人,怎么能食荤腥,你这不是——”
方怀熹一把将他搂住,嗔道:“你这死板的家伙,我说野味就一定是鱼肉吗?这后山长满了野果,味道虽苦,但吃起来颇为爽口,再加上我六师兄调的香料,那滋味,嘿嘿,我都有些等不及了!走,快快随我下山,记住,不要声张!”说着露出衣怀,将藏在其中的瓷瓶给李潇湘瞧了瞧,之后一抹嘴,催促着朝后山走去。
李潇湘万没想到首日的修炼竟是这般,但他确实有些饿感,便没拒绝,跟着方怀熹来到了湖边。
此时岸上放着三个木桶,桶中插着两把铁斧,斧刃锋利,斧柄光滑。
李潇湘走了过去,见方怀熹拎起其中两个木桶,便伸手去拿另一个,却颇感沉重,随即问道:“怀熹师兄,我们拿这些木桶作甚?”
方怀熹眯起眼睛,小声说道:“自然是修炼用啊!等下你就知晓了,此刻先随我去后山,走吧!”
“如何走啊,我可不会像你们那般踏水前行。”见方怀熹迈开腿,就要踏湖而去,李潇湘急忙说道。
方怀熹眉头一皱,恍然道:“对啊,我竟把这事忘了。来,若水,到我背上,我驮你过湖。”
“好!”
李潇湘早已有过一次经历,这次更是轻车熟路,趴到方怀熹背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说道:“可以了。”
方怀熹略微弯腰,看了看身后,确认一切无误,便催动御气,散于脚下,随即甩开步子,踏水而行,留下一圈圈清波,向四周荡漾开去。
方怀熹步伐轻快,根本不像还驮着人的样子,没跑几步便来到了湖心。
李潇湘趴在他背上,忽然想到太公也曾这样带着自己,从李家偷偷溜出,不禁一抹惆怅攀上心头,眼角渐渐湿润,却被呼啸而过的疾风瞬间吹干。
不多时,二人已到了湖边,此处是后山悬崖。
方怀熹将李潇湘放下,指着山间云层,说道:“这下面就长有我说野果,不过此处是山阴,山上积了不少雪,你随我下山时可要多加小心,切勿滑下山去,不然就是尸骨无存。”
李潇湘咽了口口水,点头道:“知道了,还请怀熹兄前面带路。”
方怀熹淡淡一笑,随即朝前方走去。
二人沿着算不上是山道的断崖,向下方迤逦而行。方怀熹倒是走的极为顺畅,手中拿着两个木桶,全然不见惧意。
可李潇湘就不同了,断崖只有一掌之宽,他必须全神贯注,以免失足摔下山崖。而手中提着木桶,在如此狭窄的地方行走,还需保持平衡。
不但如此,前方时不时还会出现薄冰与凸出的树枝,让他举步维艰,仿佛随时都会掉下去一般。心中不免有些后悔,不该听信方怀熹所言,来吃什么野果。
……
“怀熹兄,可否休息片刻,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走了约大半个时辰,李潇湘已是身心俱疲,喘着粗气说道。
闻言,方怀熹一阵暗笑,脚下发力,跃到前方一棵崖松上,荡着双腿说道:“这有何不可,我还在想你几时会喊停,没想到你能撑这么久,不错,不错。”
李潇湘白了他一眼,见他这般悠闲,而自己却累得像条野狗,不禁抱怨道:“想不到吃一回野味这般困难,今后我还是不来的好。”
“呦,才受了这么点苦便想放弃,倒是我高看了你!”方怀熹倚在树上,悠哉说道。
李潇湘并未反驳,紧紧的靠在崖壁上,随即望向远方。见山下松林若隐若现,成群飞鸟振翅翱翔,浮云片片,寒风瑟瑟,艳阳照海,却是难得的美景。
叹了口气,说道:“怀熹兄,我们继续走吧。”
方怀熹缓缓站起身,笑道:“怎么,不嫌累了?”
李潇湘摇首道:“就当是修炼好了!”
方怀熹面色一喜,旋即跃下崖松,刚好落在断崖之上,不见一丝慌张,身形轻动,又朝前走去。
李潇湘稳住心神,几番吐息过后,便跟了上去。
“若水,来说说你的事吧,我早就想听了。”方怀熹随口说道。
李潇湘本不想说李家的事,但此刻山间只他二人,若不说些什么,总觉尴尬,于是顿了顿声,将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与方怀熹说了一遍。
从李家族试,一直到湖心落水,讲得颇为生动,可谓是曲折离奇,险象环生。让原本话多的方怀熹,也不禁闭上了嘴,用心听了起来。
时间飞逝,转眼已到了正午,李潇湘也得差不多,方怀熹随即抬起手,指着前方说道:“若水快看,我们马上就到了。”
李潇湘还没回过神,闻言,朝前方看去。果然,不远处便是山脚,心中疑道:‘那日上山,我可是花了不少时间,怎么这次下山却是如此的快?’
又走了一段路,二人便下了崖道。
而出现在眼前的,依旧是茂密的松林,林中雾气昭昭,朦胧飘渺,却不似之前那般。
李潇湘放下木桶,随即坐于地上,仰天叹道:“终于下来啦!怀熹兄,你说的野味到底在何处,我可是饿得不行了!”
方怀熹寻了一棵松树,倚在上面,说道:“哪里有什么野味,莫不是你听错了吧?”
李潇湘一怔,结巴道:“不、不是你说要来吃、吃野味的吗?”
“我何时说过此话,是你非要逼我来这后山的。”方怀熹不以为然道。
李潇湘面有愠色,说道:“怀熹兄,你怎能言而无信,还信口雌黄啊!明明是你要来这后山,说此处有野味,怎么这会儿倒怨起我来了?”
方怀熹忽然放声大笑,走到李潇湘身边,掏出怀中瓷瓶,说道:“若水莫要生气嘛,我若不说此处有野味,你能从这山阴处下来?”
“你这是何意?”李潇湘越听越糊涂。
方怀熹拔出瓶塞,斜过瓶口,原来里面装的乃是丹药。倒出一粒,递给了李潇湘,说道:“这便是你今后要修炼的内容。来,快将它吃了,此药不但能充饥,还能恢复体力。”
李潇湘一脸诧异的接过丹药,呆滞了好久,才将丹药吞下,说道:“师兄你也太奸诈了,我竟被你蒙在鼓里,全然未觉!不过听你方才所言,是要让我以爬山来作为修炼内容吗?”
方怀熹意犹未尽的笑了笑,说道:“哈哈,不错!但不只是爬山,还要随我一起挑水砍柴。”
“啊,那我何时才能修炼御道?”李潇湘问道。
方怀熹收好瓷瓶,坐到了李潇湘身边,耐心说道:“若水莫要心急,你的体质师傅已与我等说过。对于御魄之体,并不能以寻常之法来修炼。你现在的肉身,还承受不住体内庞大的御气,若强行以外力催动,必然导致崩谷。所以想要修炼御道,首先要强健筋骨,将肉身重新铸造,以适自身的御气。而这爬山、挑水、砍柴,便是最好的修炼。”
“这有何好处?”李潇湘皱眉问道。
方怀熹将木桶与铁斧拿了过来,说道:“刚刚你也试过了,是否觉得此桶颇有分量?”
李潇湘点了点头,说道:“刚刚下山时尚未觉得,眼下听怀熹说完,这臂膀确实有些酸痛。”
方怀熹将木桶倒过来,继续道:“其实这桶底镶了一块坠石,木桶抬得越高,它便越沉。可若要放下木桶,这坠石便会反生出一股阻力,除非将手松开,不然木桶绝不会落下。所以无论是上山下山,这桶本身便是一种负重,更不要说将其装满水,那重量,寻常御师根本无法驾驭。”
说着,又将铁斧拿起,说道:“而这把斧头,虽然看似普通,其实很难抓握。斧柄表面异常光滑,斧刃锋利无比。若劈柴时不加小心,将斧子甩出镶进树中,便很难拔出。总之是个非常气人的东西,你若不信,可以随便试试。”
李潇湘听后颇感好奇,起身便要去尝试一番。又因方怀熹说了斧柄异常光滑,便更加用力的握住斧柄。可没想到的是,斧子就如钉在木桶中一般,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斧子拿起。最后绞尽脑汁,也只是微微抬起了一条缝隙。
看到这般情景,李潇湘有些自暴自弃,暗骂两声,干笑道:“果真如怀熹兄所言,这斧柄确实极其光滑,我拿它不起。”
“这只是最为普通的,观中还有比这更为光滑的斧头,和用坠石做成的水桶,而那些就只有师傅与大师兄、二师兄才能拿得起。”方怀熹笑道。
李潇湘大为吃惊,眼前这两样已让他束手无策,没想到还有比这更为困难的,顿时心生退意,觉得自己资质浅薄,定达不到这般修为。
正惆怅时,腹中忽然一阵剧痛,并伴有恶心之感,只觉头晕目眩,随即说道:“怀净兄,不知怎么,我腹中疼痛难忍。”
见状,方怀熹连忙奔至近处,为李潇湘探魂,但他忘了李潇湘乃是御魄之体,怒喝一声,问道:“你今早吃什么了?”
李潇湘颤声回道:“今早并未进食,只吃了你给我的丹药。”
方怀熹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这丹药是四师兄亲手炼制,我们几个师兄弟经常服过,药效甚佳,怎么到了若水这里,竟变成这般模样?”
随即问道:“若水,你之前是否服食过其他丹药?”
李潇湘此时疼痛剧烈,整个人躺在地上,不停的抽搐,使了好大力气,才勉强说道:“之前中过一次毒。”
方怀熹一惊,说道:“便是这个了,我猜定是余毒没有完全驱除,才与这丹药起了反应。若水别急,我这就带你回观中,让四师兄给你瞧瞧!”
说完,也顾不得木桶与斧子,背上李潇湘,便朝崖道跑去,只转瞬间,便跃到了山顶,没有迟疑,径直跑向湖中。
进了道观,首先遇到的便是高怀净。
此时他正打在理庭院,见方怀熹行色匆匆的走来,身后还背着李潇湘,而李潇湘面色惨白,已是晕厥,不觉一惊,问道:“你们不是去后山修炼了吗?到底发生了何事,若水可是坠崖了?”
方怀熹一阵急色,说道:“此事稍后再说,我要去找四师兄,他人现在何处?”
高怀净指着露松殿,说道:“他在露松殿整理书籍,走,我陪你去见他!”
说完,与方怀熹一道,将李潇湘抬至露松殿。
露松殿,玄虚观藏书之地,各类御法、卦阵、身法的书籍在此处应有尽有,可以说是琳琅满目,种类繁多。
大殿分三层,上下贯通,四周摆满了书架,房间却不算太多,而其中一间,便是四徒弟周怀霙平时修书之所。
这周怀霙为人少言寡语,喜好读书练字,在七位徒弟中,算是最有学识的,资质也属上乘。而他最为拿手的,便是炼制丹药。因此大殿四周,经常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每当观中徒弟路过此殿时,都要停下来吸上几口,好使自己神清气爽,能够专心修炼。
此刻,周怀霙正独自坐在屋中,翻看着书籍。忽听殿内传来脚步声,便放下书本,打算出门看看
谁知还未等他起身,门口两人便已抢进屋中,随即大声喊道:“四师兄,快来给若水看看,他好像中毒了!”
周怀霙并未慌张,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怀熹说道:“快将若水扶上床!”
二人将李潇湘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之后就退到一边。
周怀霙来到床头,先是闭目诊脉,随即摇了摇头,又打算伸指探魂,想起李潇湘是御魄之体,便收回手,朝方怀熹问道:“你一直在他身旁?”
方怀熹连连点头,说道:“正是,不过我大概能猜到是何原因。”
“是何?”
“若水说他曾中过毒,而我今日给他服了丹药,我猜是他体内余毒尚未除尽,与这丹药起了反应,继而生了新毒,所以才会这样。”方怀熹说道。
周怀霙目光如炬,马上就肯定了方怀熹的猜测,走到房间的一角,打开药匣,从里面取出一个玉瓶。
先是看了看瓶上的字迹,随后又嗅了嗅,点点头,对方怀熹说道:“小七,去取一杯御浆来。”
“哎!”
方怀熹没有犹豫,随手拿过一个茶杯,从窗口纵身跃下,跑向武蟒天池,?了杯御浆,便迅速折返回屋中。
周怀霙命二人将李潇湘扶起,自己则将一枚丹药放在李潇湘舌根下,同时抵住喉咙,将御浆倒入他的口中。
不多时,丹药渐渐溶解,而满口御浆则变为了土黄之色,散发出腥臭味道。
“去我柜中取一个玉碗来。”周怀霙急声说道。
方怀熹将李潇湘交到高怀净手中,自己则按照周怀霙吩咐,将玉碗拿来。
周怀霙看了看玉碗,说道:“小七,拿好了!六师弟,我二人帮他把毒浆倒出来。”
三个人两人扶着李潇湘,将他身体倒转过来,一人拿着玉碗,小心接过他吐出的毒浆。之后又帮他涮了口,这才让他重新躺回床上,等他慢慢苏醒。
“四师兄,这是何毒?”高怀净擦着额头汗水,问道。
周怀霙沉声答道:“掘魂鳝,此毒专伤人魂道,要命的狠。但我不知为何若水身怀余毒这么久,却没有崩谷,难道是这御魄之体救了他一命?”
“师兄,你可将余毒尽数除去了?”高怀净又问道。
周怀霙叹气道:“我只是将新毒驱出,他体内余毒依然存有,且因他是御魄之体的缘故,我无法探魂,也就无从得知此毒位于他体内何处,也许在六处魂穴中也说不定。不过看他这般情况,只要不再随便服用丹药,应该不会发作。但有一事让我颇为担心。”
“何事?”方怀熹问道。
周怀霙思虑一番,说道:“唉,此事稍后再说,小七,去把绝狼请来,我有话要问他。”
一旁的高怀净不解,问道:“师兄为何要请绝狼,难道你认为他也——?”
周怀霙微微点头,目光忽而深邃起来,说道:“小七,快去快回。”
方怀熹预感此事不妙,没有耽搁,应了一声,便朝玄虚殿跑去。
之后,周怀霙二人又聊了些关于李潇湘的事。没过多久,方怀熹便领着余家兄妹一同回到了屋中。
一进门,余知己便抢先说道:
“怀霙,莫要多说,我知你唤我来是何意,快为我探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