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带走了树上的片片落叶,黄色的落叶被卷起又落下,最终伏在地上没了生息。
满是荒草的小道上,两个新入宫的小宫女拿着食盒,快步的往前走着,一脸好奇又怯怯的打量着面前荒无人烟的破旧宫殿——梧桐殿,前任皇后,皇上的发妻苏陌清的住所。
“吴姐姐,你说,”其中一个年轻一些的宫女扯了扯旁边人的衣袖,满脸好奇地问:“你说,嬷嬷说的老丑妇是不是就住在里面那间?”
年长的宫女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眼前斑驳的棕红色大门:“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被派来给她送饭,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顺利进去。”
“对了姐姐,我听说她长的可丑了,说是豁嘴黄牙,大脑门的,你说是不是真的啊?”
“别胡说!”年长的宫女忙打了她一下,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人后才又笑着拍她脑袋:“再说,再说你说不定就长成第二个老丑妇!”
“姐姐就知道打趣我,我看姐姐才是……”
相互打趣的声音被沉重的开门声打断,从那朱红色的大门里,探出半个女人的身子,身着老旧的女官服侍,满脸的皱纹,狠狠的瞪了一眼面前嘻嘻哈哈嚼舌头的宫女。
“我是不知道,你们的嬷嬷都是怎么教你们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主子门口是你们能嬉笑打闹的地方吗?”老嬷嬷针刺一般的眼神扎在她们身上,使得她们只能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老嬷嬷走下台阶,拿过她们手里的食盒,挥挥手,语气不耐道:“行了,快滚吧,回去好好学学规矩,别出来丢脸了!”
“得意什么,不过就是个老丑妇的奴才……”年轻的宫女低着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却不想抬头就被老嬷嬷抓了个正着。
“你说什么?”老嬷嬷微微眯眼,脸上满是狠绝,“有胆子你就再说一次,我撕烂了你这个小蹄子的嘴!”说着就要挥手打她,忙被旁边的另一个宫女拦住:“嬷嬷,嬷嬷,她才进宫,她不懂事,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她是无心的!”
年轻的宫女吓的大叫,躲在自己的吴姐姐身后不敢探头。
“梅嬷嬷,让她们离开吧。”忽的,门内传来低哑的女声,“不过是一点小事,不值当的。”
“……是,娘娘。”梅嬷嬷再不甘心,也只能狠狠的瞪她们一眼,悻悻的放下了手。
“还不快滚!”骂完后便抬着食盒推开了门。
“快走。”年长的宫女拉起旁边的人就往外快步走。
年轻的宫女临走时回头匆匆瞟了一眼,朱红的大门缝隙处,站着一身素衣,披头散发的女子。看不清她的五官,却莫名的觉得这人不是宫中传闻的那样是个老丑妇,反而应该很漂亮。
梧桐宫内,殿前的花园早已经荒废,枯黄的草一片连着一片,只有中央的那棵老枫树给整个空间里增添了几分彩色。
苏陌清一晃一晃的走到大殿门口,刚刚想再往外踏上半步,就立马被左脚上的铁链拉回原地,她低头看着那条玄铁打造的长链,冷笑了几声。
“娘娘,先来用膳吧。”梅嬷嬷小声的唤她,声音轻的就像是唯恐打碎了什么一样。
苏陌清一跛一跛的走到石桌前,这半年来,她的脚腕已经被那条玄铁锁磨破了血肉,近几天就连脚掌也开始隐隐发黑。
石桌上放着两碗白粥加碎青菜叶子,几个半霉的馒头和一碟小菜,这些吃食就算是放在寻常百姓家里,那也是十分穷苦的人才会吃的。
“娘娘,吃吧。”梅嬷嬷将那碗挑出了青菜的白粥递过去,又把馒头上发霉了的地方掐下来放在自己的碗里。
苏陌清点了点头,坐在石桌旁,面不改色的喝着碗里的白粥。
不过是半年,她已经瘦的没了形,穿着衣服还好些,脱下衣服就只剩下了一堆一堆的骨头,半分当年北疆郡主的模样都没了。
想到此,梅嬷嬷又暗自抹了抹眼角的泪,自家的小姐,自家的姑爷,怎么就成了现在的这一副模样呢?
小姐出嫁,开开心心穿着红嫁衣的样子,好像不过是昨天而已,到今天,就换了一副天地,要是老爷知道了,不知要愁成什么样子。
苏陌清探过身子,拍了拍梅嬷嬷的手,轻轻地说:“嬷嬷,不难受。”长年不开口说话,现在的苏陌清每发一个字的音,喉咙都扯着生疼,她揉了揉梅嬷嬷满是茧子的手,突然就很委屈。
她当然知道每个月的一顿肉菜是梅嬷嬷洗了好多好多衣服换来的,御寒的棉被和煤都是她求人,一点一点收集来的。
梅嬷嬷看着她出生,看着她嫁人,看着她被锁在这梧桐宫里,一点一点的消耗自己的性命,她把自己当做亲孙女疼,而自己却只能连累她一同受苦。
“诶诶,”梅嬷嬷抹了一把脸,连连点头,努力的扯出一个笑:“不难受不难受。对了,娘娘,我已经把棉被改好了,一会儿咱们就进屋去试试吧,看看暖不暖和。”
苏陌清也学着她的样子抹了一把脸,扯出一个笑,重重的点点头。
两人一时无言,只静静的吃着碗里的剩菜剩饭,却都感觉到了一丝宫里难得的静谧。
“诶呦,姐姐在用饭啊,那妹妹可是真的来的不巧啊。”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推开,熙熙攘攘的声音冲了进来,还没见着人便听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苏陌清皱着眉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门口站在一个娇俏的女子,红唇白肤,明媚皓齿,鹅黄色的长裙,胸前坠着一串又一串的珍珠,满头的金钗插在乌黑的秀发里,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那象征后宫身份的风钗。
在她身后,跟着宫女太监数十位,将梧桐宫的大门围的水泄不通。
胡丽伶,李辞的侧妃,现在宫里不可一世的贵妃,丞相胡少卿的女儿,后宫里恩宠最盛的妃子。
苏陌清握紧了手,逼迫自己看清面前人的容貌。
这个李辞真正想要共度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