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铁锤哀鸣一声,不再做徒劳的努力,青头又讨好地蹦到铁锤身边帮它梳理羽毛。铁锤这时目光犀利地注视着我们,我都有点不敢和它对视,感觉它目光里有无限的愤怒、无奈和渴望。
看见把鹰搬出来晒天阳,院子周围很多小孩也都跑过来看,指指点点的问东问西,韩孝冀一副行家口气和小孩们搭讪着。
“你们俩个在这玩吧,要把孩子看好,不能离的鹰太近,嘬着就麻烦了。”大伯说完进屋打扫牛棚去了,韩孝冀拿着一个棍子,在地上划了一道线,神气活现地说道:
“你们都不能过这条线,否则被鹰嘬块肉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我喂喂它们行吗?”一个叫三麻小孩,手里拿着红高粱饼子对着韩孝冀说道。
“快玩蛋去吧,鹰是吃肉的,哪吃你这破饼子呀!”韩孝冀不屑地说道,三麻咬了一口饼子唔囔着嘴说:
“我家都没肉吃呢,怎么还喂它们肉?”
“它们能抓住兔子,你们家谁能抓住兔子呀?”韩孝冀戏谑地看着三麻说道。很快孩子们的新鲜感消失了,蹲在地上玩起了打地宝。地宝就是用纸叠成的四方块,可以分正反面。一方把地宝放在地下,另一方用地宝去砸,砸的翻过来就算赢了,翻不过来就让对方砸。不知不觉到了晌午,孩子们都回家了,我和韩孝冀无聊地盯着三只鹰发呆。
这时大伯把牛棚也打扫好了,手里拿着鹰本、兔肉和碗来到我们前面说道:
“该给它们喂食了。”
我们俩个立刻兴奋起来,而三只鹰比我们更兴奋,扇着翅膀叫个不停。大伯首先把三只鹰都戴上鹰帽,让它们安静下来,然后蹲在地上,把兔肉用剪刀剪成核桃大小的肉块,放进碗里用水泡着,把鹰本栓上绳子放在地下,捞出一些肉放进镶在鹰本上的牛皮碗里,再蒙上一块兔子皮,让我等会牵着绳子拖着鹰本慢慢向前走,大伯把剩下的肉递给韩孝冀,自己解开青头架在胳膊上,走到距鹰本三四米的地方拿掉鹰帽,青头立刻看见了在移动的鹰本,展翅飞起快速扑向鹰本,这期间大伯紧抓着五尺不放,倒也没影响青头飞,见青头扑在鹰本上我就停止了拉动,这时大伯快速赶过来拿掉兔子皮,青头就三下五除二把兔肉吃光了。大伯打着唿哨,让青头飞回大伯的胳膊上,整个过程很顺利地完成。接下来黄鹰也喂好了,最后喂铁锤时,韩孝冀把剩下的兔肉全部倒进牛皮碗里蒙上兔子皮,我拉着鹰本跑的更远些,大伯把铁锤架在胳膊上,在鹰袢上系紧了摘窝子。这摘窝子就是一段很结实的丝绳盘在一小节竹筒里,把竹筒再固定在手上。大伯走到距鹰本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下来,拿掉铁锤的鹰帽扯掉两开,铁锤轻叫一声展翅冲向屋檐而不是鹰本,在屋檐上站了几秒,看着地下的鹰本,忽地一声向空中飞去。当摘窝子的丝绳放尽后,再也飞不高了,大伯在地下牵着它,就像放一只大风筝。十几秒钟过后,铁锤飞累了乖乖的落在了地下,大伯并不让我们过去,而是不停地口里打着唿哨,手上挥动鹰本召唤铁锤过来,僵持了几分钟铁锤最终还是飞到鹰本上吃起了兔子肉。
“妈呀!吓死我了,这要是铁锤跑了就完蛋啦。”我双手捂在头上喊道,韩孝冀更是口叼着衣襟一角呆呼呼的发愣。大伯淡定地说:
“它还是不太服气,还要慢慢熬着哩。把东西收拾一下,把它们弄进去吧。”
韩孝冀这才反应过来,忙着和我一起把板凳又抬进去,这时黄鹰和青头都不停地在鹰杠或是板凳上抹着喙,梳理着羽毛一副很满足的样子,只有铁锤张着嘴不停地喘着气,眼神沮丧地看着窗外。吃完午饭我又跑到牲口棚玩,因下午开始又下起雨来,田里没办法耕作,很多人都聚集在牲口棚里聊天。那时没有扑克也没麻将打,人们凑在一起就是抽烟闲扯。
“我前晌在东河沟耕地,东韩村的韩驼子在搂柴火,他和我说起了他们村不大,但有十几家姓氏,这些姓氏的祖上全是土匪,只有他们姓韩的不是。”三麻爹蹲在地下,手里拿着烟袋挥舞着说。三麻爹叫韩孝玉,四十多岁,有三个儿子,老大叫大杆,老二叫二柱,老三叫三麻,在生产队里干活是把好手。
“他妈韩坨子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他祖上无德,东韩村哪会有那么多姓氏。”满堂叔坐在炕里面,倚着自己的被褥略有激动地说。自从大伯让满堂叔帮忙熬鹰,他就搬到牲口棚里睡了,给大伯打下手,慢慢也就喜欢上了鹰。满堂叔虽然识字不多,但聪明好记,经常编些打油诗,数来宝念出来博得大家一笑。这时众人都看着满堂叔等着他往下讲,他却卖起了关子,慢慢装了一袋烟等着人给他点上,我一把将三麻爹的烟袋夺过来,扣在了满堂叔的烟袋锅上,满堂叔吸了两口笑眯眯地说:
“还是咱大鹏有眼力咧!”
“你赶紧接着说呀!满堂叔,为啥说他祖上无德。”我急吼吼地说道,满堂叔见吊足了众人胃口,就讲起了传说中东西韩村的来历。
相传不知何朝何代,从河南有韩姓俩兄弟逃难来到冀中平原,当走到沟盘河沿岸时,发现有一处河面较窄河水较深,俩人认为这是一个摆渡过河,船只装卸货物的好地方。哥俩决定在这个地方住下来,用身上仅有的钱财购置一条小船以摆渡为生。后面陆续在两岸建起装卸货物的码头,生意很快就有了起色。哥俩娶妻生子后,就分住在河的东西两岸,随着子孙的繁衍生息逐渐形成了东西韩村。后来在东韩村的韩氏子孙中出了个远近闻名的风水先生,风水堪舆寻龙点穴无一不精,山医命相卜样样皆通。这个风水先生带着三儿一女生活,老婆在生女儿时难产去世了。这个女儿很奇特,长得五官精致绝伦,身材曼妙高挑,皮肤雪白细腻,双手水嫩白皙,但长了一头疮斑,稀疏的几根头发根上还流着恶心的黄水,平时反应迟钝木讷,几乎不会说话是个半哑巴,唱歌却很流畅,歌声悦耳动听,村里人都叫她傻丫头。有一天风水先生和三个儿子在一起吃午饭,大儿子就说道:
“爹呀,你每天都给人家登山点穴、相面指迷,为啥不给咱自己家看看呢?”
风水先生沉了一下说:“我不是不看,我是怕你们没有这个福报!”
看着三个儿子不服的表情,风水先生接着说:“好吧,那就试一次,今晚子时你们三个拿着渔网,到咱家祖坟地里去逮鱼。”
“爹,你没糊涂吧?祖坟地根本就没水,哪来的鱼呀?”大儿子首先叫起来。风水先生慢悠悠地说:
“让你们去就去,保证能逮到鱼。还有今天我去外地帮人家看风水,晚上不回来了。”
兄弟三人下午啥事也不干了,等到晚上子时,三个人拿着渔网来到他家祖坟地头上,望着密密麻麻的的坟头,黑乎乎光秃秃的土地,一阵冷风吹过,三人感觉阴森森的,老三胆怯地嘟囔道:
“爹真是老糊涂了,八辈子也没人相信这儿能逮到鱼,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能不能逮到试一次就知道了。”老二壮着胆宽慰老三道。
三人扯着网从坟地的一头走到另一头,没想到果真在网里有一条欢蹦乱跳的大鲤鱼。他们欢天喜地的回到家,让傻丫头起来把鱼炖了,三个人喝着酒把鱼吃了个精光。第二天上午风水先生回到家中,三个儿子都对老爹佩服的五体投地,风水先生却问道:
“给你妹妹吃鱼了吗?”
“给她吃是鱼骨头。”老大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
“唉,就知道你们没福报呐!”风水先生表情落寞地长叹一声,说完进了自己的书房。老二赶紧端着一杯茶跟进书房问道:
“爹,为啥这样说呀?”
“我们家将来的福报都在鱼骨头里呢,你们以后也只能沾点你妹妹的光啦!”说完挥挥手让老二出去。
说来也奇怪,自从傻丫头吃了鱼骨头后,人变得聪明伶俐,居然不再哑巴,而且声音既清脆嘹亮又婉转柔和煞是好听。在后来的一个月圆之夜,傻丫头端着木盆来到河边洗衣服,衣服洗完后开始洗头,没想到她居然把头皮洗掉了,手里拿着一个完整的头皮吓傻了,这时河面上一阵微风吹过,从她头上居然飘落下浓密的长发,犹如瀑布般的长发在微风中四散飘扬望。她反应过来后,随手把头皮丢在一边,捧起秀发激动万分,待稍稍平静后在河水中洗起了秀发,并不知不觉唱起了冀中民歌。这时河的上游开来一艘大船,船头上站着一位长相威严,气度非凡的中年人,他一身商人打扮,周围有不少彪形大汉警惕的注意着水面和两岸。中年人被岸边传来的歌声所吸引,远远望去在皎洁的月光下,有一美丽女子边洗着长发边放声歌唱,长发荡起的层层涟漪泛着星光,歌声犹如天籁之音动人心魄。看这画面听这声音犹如来到人间仙境,中年人赶紧吩咐慢慢停船靠岸,静静地听着歌声,欣赏着迷人的美景,深深滴陶醉其中。直到歌声停止水中涟漪消去,姑娘收拾洗好的衣服准备回家,中年人还楞楞的发呆,一个大汉走到中年人面前轻轻喊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