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乍透,元如星早起便拉着落琼羽强行给他梳妆打扮一番,换上女裙,强行拉到了大街上。
落琼羽一步三顾,以扇遮面,生怕这明台有什么人认出他来。
心中好不慌乱。
元如星表现却比他淡然很多。非但不慌,还有些沾沾自喜:“落琼羽,你…”
两人之间隔了层扇面,几乎完全看不到对方的脸。
落琼羽:“嗯?”
元如星本是要说:穿女人的衣服怎么了。我以前装乞丐,扮江湖郎中当街叫卖,给人干粗活,什么事没做过。我那时不但要做,还要做的像,以假乱真,才不会惹人怀疑…
转念又想,路都是自己选的,苦不苦,有多苦,落琼羽不会懂,也不需要懂。自己矫情个什么。
索性扯着他的袖子催促道:“走了走了。早死晚死都得死,就这一回!”
两人来到玉秀坊的附近静候片刻,门栓一松,从里面推开门,走出两名挎着竹篮的年轻绣女,朝早集方向走去。
元如星对这两张脸都不熟悉,都是没见过的,出门应该是去采买一些吃的用的。
“不过,阿芙在里面的话,她不会一眼把你认出来吧。”
落琼羽道:“进去之后小心行事。”
元如星去敲了门,里面有人应着,很快打开了一条门缝,元如星立刻把落琼羽推到身前。
开门人所见居然是个美到能够令自己神魂颠倒的女子。
她愣了半晌,才道:“也是来学刺绣的?”
落琼羽紧闭着嘴点头,再次用扇子把脸遮的死死的。
“随我来吧。”这名绣女对此深信不疑,也不多言多问,便带二人进去。
这家绣坊占了方圆几里的院落,正堂只有一张桌子,上面空荡荡,只有积灰。两侧四把檀木椅子,似乎也是久没有人坐。
东西两边各有几间屋子,再算上这几十位绣女住的地方和一些堆放杂物的房间,一眼望不到底。
只是看到有处不高的门洞,转过弯应当还有。院内四处连通,东西连着南北,能走个来回。
她将二人带到中间有空的屋子,自己只是站在屋外,对他们道:“这一屋子都是姐姐,你们进去了好好绣着,不懂就问。”
手艺人多是按照从业早晚,或是出师早晚来排辈。姐姐,在玉秀坊中,即是资历更深,绣工更为精湛的绣娘。
她临走前还朝里面看了好几眼,确定没有人偷懒,这才放心离开。元如星掐着嗓音细声送她:“姐姐慢走。”
落琼羽自打进门之后就一语不发,元如星回头却见他躬着身,手中扇面轻摇,只能忍得住不出声,忍不住笑。
元如星气得直掐他手背上的那层细皮,小声威胁道:“再笑我就把你的扇子扔出去。以后你就不用见人了。”
陆续走过几个正在专心致志刺绣的姐姐,元如星奇道:“她们连头都不抬,绣的什么,这么认真?”
他可以模仿尖细娇柔的女声,落琼羽却没这个本事,只能在元如星的手里写字。
“问。”
元如星就找了一个看着面善的绣女,问她:“姐姐绣的是什么呀?”
那人不应。
元如星回头看向落琼羽,也是一头雾水。
落琼羽又写:“换人。”
这次元如星找了一个梳云髻,贴额黄,将自己打扮的有些讲究的女子。按道理,元如星阅人无数,这样的女子费心打扮,肯定不是给自己看的,同人讲话最不会冷场。
元如星问:“姐姐来这儿多久了?这个地方吃的好不好。”
那位姐姐抬了头,元如星却立刻呀了一声。
这不正是昨日的阿芙?!
但阿芙只是抬了下头,依然没有理他。落琼羽停在元如星之前问过却没搭理他的绣女身后看了看绣样,之后又转头看了看别人的。
原来,满屋子都是千篇一律的蜻蜓姑娘…与昨日落琼羽捡到的绣帕一模一样。
空着的两个绣架旁,放的也是这个。两人就坐后,装模作样的拿起针穿了几下,元如星又换回了正常的声音,道:“她们都不听别人说话的。你是发现什么了?”
落琼羽摇头:“我想,我们应该找机会去别的地方查。”
元如星道:“等等,我下了迷药。先看看她们什么反应。”
落琼羽:“啊?!”
虽是依计行事,他下手也太快了吧。
元如星把一个扎漏的旧荷包拿在手里捏了捏,里面的白粉噗的一声就往外喷。“进来时我就用了,走一路,撒了一路。你没发现?”
落琼羽按了按自己的头皮,“难怪我进门时就脚步昏沉。居然是你做的。”
元如星义气道:“嗐,多大点事,大不了晕了我背你。”
落琼羽捂住口鼻,别过脸去:“不必了…”
元如星道:“这个药效不太强,保管活人吸了能昏,又不会睡的跟死猪一样。修道之人则未必有用。你能撑到现在,习惯了,也就没事了。”
落琼羽又看了看这满屋子的绣女,她们手下不停,还在一针一线的照样绣着。半点不像是中了迷药。
元如星道:“还有呼吸,人没死。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她们,只是用的什么,符咒还是药物,不得而知。对了,昨天那个绣帕你带在身上了?”
落琼羽从袖中翻出一块四四方方的帕子,展开递给他:“嗯。我想,阿芙姑娘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用这绣帕想办法传递消息出来。”
元如星又拿这块与样品反复比对,还是没有头绪。两人悄悄离开,换了间屋子走进去,里面的人依旧对他们看也不看,只顾低头做事,元如星这次什么话都没问,只是沿着最左边靠窗户的那排走走看看。果然,绣样换了别的。
蜻蜓蝴蝶,比目鸳鸯都有。各屋不同。
元如星道:“这些都是活物。倒让我想起你昨天的话。”
落琼羽问:“怎么说?”
元如星:“我一时也没想好。我先问你,你娘绣的东西,给你和你弟弟的可是会完全一样?”
落琼羽摇头。
元如星道:“那便是了。活物如果没有神态上的区别。绣的再真绣工再好也要打折扣,生意自然也做不长久。可见,坊主人会有这样的安排,定是另有目的,不单单是赚钱。”
究竟有何目的,元如星只是推测,也许自己猜的不对。也许正中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