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他吉言，落琼羽这一杯下去，已经醺得他脸色微红，口中残留着些许辛辣滋味，却没放下杯子，看着元如星：“现在可以说了吗？”
元如星不明所以，“你以为，我是想借机给你灌酒？”
同好对饮是乐事，强人所难却相反。元如星看的透彻，又知落琼羽平素不饮酒。自然没有劝他多喝的意思。受人如此猜忌，元如星一把夺过酒壶，对着盛米的大碗全倒光了。
“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要是你一杯就倒，我还要扛着一个大活人满街跑。我成什么了？”
落琼羽伸出一只手挡着他的脸，别过头去：“你不会……你……”
元如星：“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难以启齿对吧。那好，你这样想，首先我们需要在没人的角落……”
落琼羽脸色一白：“你不要再说了。这里是明台！”
元如星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我逗你的。”
“知道你喜欢我们桃花坞的姑娘，你放心，我就算不看你爹的面子，看在这顿饭的交情，等我回去，想娶哪个你随便挑！”
落琼羽的脸色从惨白陡然转黑，“元如星！”元如星赶紧伸手捂上他的嘴，“你这习惯可不好，动不动就暴露我身份了！”
落琼羽起身要走。
元如星对那正在上菜的伙计打了招呼，指着落琼羽道：“他还没给银子呢！”
几经周折，落琼羽终是又坐了回来。
等他再三平复心情，为自己陈情道：“我几时说过喜欢元家的女修？”
元如星大惊：“不然是男修吗？我们家的男子都有些过于文弱了，也怪没趣，不过倘若你想，没有娶妻的都可以，至于我那位兄长……也不是不成，就是对他软的没用，只能来硬的。要直接绑起来押走。”
“……”落琼羽瞪了他一眼，元如星悻悻闭上了嘴。
在他们之后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就坐在元如星对面的桌上，稍稍一瞥就看到他用袖遮面，跟不敢见人似的。
伙计来问时，男子只道：“什么都好，什么都好。”
他说话漏气，像嘴里没牙。
待他放下袖子去掏银子，不经意间露出一张五彩斑斓的脸。而鼻子已经被打塌下去。
伙计大吃一惊：“客官您这是？”
男子道：“别说了，让玉秀坊的人给抓的。她们是不是疯了，青天白日的，无缘无故就把我打成这样。这里都没人管吗？”
伙计却道：“这玉秀坊从来不让男子入内，你还敢往里硬闯？活该被揍成这样。”
挨打之人立刻蔫了下去，揉着脸，“我远房表妹在里面，我们从小就定了亲，之后却分别了，许多年没见过。但这婚约还在。我特意来向她提亲的，哪儿知道你们明台还有这规矩……”
伙计可惜道：“诶呦，提亲那怕是不好办。”
元如星却想，方才那个名叫阿芙的女孩儿可是还满心欢喜的要请落琼羽去喝茶。
付账时便多问了一句：“除了玉秀坊，你们明台还有别的绣坊吗？”
伙计一掂银子，只多不少，便跟他愉快地聊了起来：“没有了。”
“你们是也要去哪儿？”
元如星道：“就是好奇，想打听一下。”
伙计道：“方才我说的话，想必二位也听见了。玉秀坊的规矩如此，以你们的本事要进肯定没问题，就是怕万一闹出人命来……”
元如星道：“素闻明台女子含蓄优雅，不想性情还如此刚烈。”
伙计回头瞥了几眼，掌柜不在，账房先生也没看着。便小声道：“这是近些年才有的事。有两名修士硬是要进去探个究竟，结果呢，里面有个绣女就自杀了。秦家到现在都不敢管。也没人能查的出凶手是谁。不知道啊，真是邪门。”
元如星疑道：“秦家有女修，派她们去查，也不成吗？”
伙计嘀嘀咕咕又说了一堆，总之就是这玉秀坊事多，不许这个进，不许那个来的。在发生命案之后，虽然绣坊人迹罕至，再没有哪家的女子愿意被送去那里学习刺绣。生意却好了不少，一月累积的几百件绣品，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得空了。让背后的东家大赚一笔。
元如星又展开那绣帕瞧了瞧，的确是绣的不错。落琼羽却道：“这蜻蜓勾的离叶面太近，她又绣了两只。一上一下占满了空间。缺少留白。”
元如星哈哈道：“绣的逼真就可以了，这与作画是两回事。”
落琼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在人群中随波逐流，落琼羽想到了一些事，未经开口，却再三转折，最后换做了一句话：“你这次来明台，是有何事？”
元如星走神了没有听到。他还正在想，天节星所指，会不会与玉秀坊的事有关。
倘若有关，自己还要不要趟这浑水。
落琼羽只好耐着性子又问：“你在想什么？”
元如星晃了一下眼神，看向落琼羽道：“没什么。”话题一转，“落琼羽，这件事，你还要不要管？”
落琼羽再次点头。
看他走的方向，正是阿芙所指的，玉秀坊的方向。这句其实也白问，在已经能够望见玉秀坊招牌的地方，元如星拉住他道：“晚上再去，翻墙。”
落琼羽停了下来，一脸鄙夷。“君子行必正。这事我做不出来。”
元如星道：“那我自己一个人去，要是一不小心，失手把里面的人都毒死了……”
这次换作落琼羽拦他，“你别去。”
元如星道：“你不去，又不许我去。这么霸道啊。”
落琼羽不欲与他多做争辩，坚定道：“嗯。”
元如星：“好吧。你有钱，说了算。你说不去我就不去了。还有一个办法。”
“我们假扮女子先混进去，把她们迷晕，然后绑起来，一个一个审问。”
落琼羽松开手，放在灵曦的剑穗上轻轻拨弄，道：“我，没审过人。”
竟然将前一句跳过了。
他微垂着目光，眼底漾出一片柔和。没有任何刻意，是只要他站在面前说话的大部分时间里，元如星都会有这种感觉。
这是一泓有温度的清泉。
人在里面泡的久了，还说不准什么时候熟。
元如星道：“那我也不会审，这可怎么办？不如我们权当没这回事，私奔算了。”
私……奔？！！！
落琼羽双目惊颤，声音也微微颤抖：“不……此事不可。我答应你，明日好好配合就是了。”
元如星一拍他肩，乘势勾搭上去，嘻嘻笑道：“早这么爽快不就好了。走走走，去买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