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传来两声犬吠,而后两边草垛簇簇动着,发出响动,元如星背后一只手警惕地从乾坤袋中抓了把药粉,以防恶犬突然蹿出,向自己扑咬过来。
这恶犬的祸患,除了被咬过的人,恐怕也只有医治过那类人的大夫了。元如星三生有幸,何德何能,做到两者兼顾,一样不落。
待有一团黑影突现,元如星果断朝它劈下一掌,药粉挥去,黑犬爪子刚扒上元如星的裤腿便立刻软下四肢,蔫瓜一样倒向了旁边。吐露着半截舌头,翻起了白眼。
元如星抚胸道:“好狗,咬人之前果然不叫…”
但元如星打狗经验丰富,却不擅长长期与它们争夺地盘,这撕咬拉扯起来,人都占不上几分便宜。
果断撤了回去。
但是刚一走出巷子,冤家路窄,却又跟刚才那人迎面遇上。元如星不耐烦道:“你怎么还不走?”
“你偷我的钱袋!”郎中一把抓住他激动道。
元如星理直气壮:“我没有,地上捡的,怎么能说成是偷。”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个小偷!”郎中不由分说便要把他出找人说理,这会儿他倒是不怕事了。
两人争执,再到找第三方作判,此事很快便引得众人前来围观。不过,江陵医者罕见,乞丐也罕见,两种极稀罕的人吵到一起去了。
好奇来凑热闹的不少,不过好歹江陵管理森严,聚众喊打喊杀可以,但打架斗殴没胆,元如星深谙落玄的行事风格,正所谓严将底下出怂兵。更何况修士也不会指望百姓如何英勇,自然期望他们是越怂越好。
很快,元如星与围观群众开始相互鄙视起来。
“……”
“一看就是个没娘养的,歪瓜裂枣…”
有人骂出这么一句,元如星骤然怒了:“你说什么!”
若是旁的辱骂之言他还能忍,偏偏是这两条,元如星幼年丧母,长大之后又喜爱美人,这两点自然都算是忌讳。
若有人当面犯了,以他的脾气,但凡得罪的起,定叫那人后半生都别想再开口说话。
郎中一看事情闹大,自己还急着赶路,也不多说什么了,正打算先行一步,好巧不巧,有一樵夫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拦住了他。“大夫!大夫你救救孩子吧…”
一看这孩子脸色发青见紫,郎中心道不好,怕不知中毒已久了吧…
他推辞道:“诶…这…可我还要赶路。多耽搁一时半刻的小命不保啊,乡亲们多担待。”
众人一时为难,江陵一带的情况他们自己也心知肚明,对郎中的处境实在同情,毕竟不是被咬的不是自家孩子,也纷纷菩萨心肠起来,劝那樵夫不要纠缠。
只是元如星心里也咽不下这口气,自己虽然坑蒙拐骗堪称行家,可这偷盗之举,他活了二十年还不曾有,今日平白受人诬陷实在可恶。如果不好好治治,实在是枉为世家之主。
便也阻拦那郎中道:“此言差矣,你现在出了城,也不免再被抓回来,现今江陵城中已经安危易处,你留在里面反倒安全,对人有过救命之恩还怕会被出卖吗…”
众人点头有觉有理。郎中心里动摇一下,总算答应先帮人救命。只是这望闻问切四段之后,反复施针封穴,依然无解,“这小孩中毒已深,恐怕…”
元如星道:“恐怕这毒你解不了。”
郎中冷笑一声:“蛇毒已经侵入肺胆二经,现在顺着脉象蔓延,已经是华佗在世也难救了。找谁来不一样…”
樵夫听后大悲,将手里斧头一扔,抱着自己儿子到一旁痛哭起来。
元如星:“说的倒是天花乱坠,却还是救不了。让开我看看…”
众人鄙夷:“就凭你?”
元如星也不理会,径直走到樵夫面前,“想救你儿子的命吗?”
樵夫此时也不顾一切,急忙点头:“想…想…那需要我为你准备什么吗?”
元如星笑:“准备倒是不必,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他没有像郎中一样按部就班的从头断症,只是拉开那小童的袖子,露出伤口之后又从袖中取出一弯月状紫黑色带小钩从伤口处刺入。
那郎中不可思议道:“什么!你用蝎尾!”
樵夫常年在山中生活,对蝎子蜈蚣蜘蛛一类自然也不陌生,只是眼前除了相信这个乞丐病急乱投医,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只能在一头暗自揪心,元如星有将自己双手的五指分开,再孩子身上背上按揉着。很快那孩子便有了知觉,痛的大哭大叫起来。
围观的外行再不懂,一看这孩子脸上的颜色就知是他捡回了条命。那郎中看得则是更深一层,元如星的双手十指所到之处,皆是穴位,他没用针灸,正好避免了针封之处阻塞不通。
若非在医术方面有一定造诣,以毒攻毒再加如此繁复的点穴手法,怎么可能施展的如此得心应手。
一柱香后,那孩子的脸色已经如常,樵夫赶紧向众人道谢。元如星道:“现在知道了吧,就凭我,也能救人一命。”
小露一手本以为众人会对他刮目相看,不料,旁人都以为他是歪打正着,占了那郎中之前针灸过的便宜。元如星甚为恼怒,瞪了那郎中一眼便走了,郎中此时正心虚,也不敢出声。
当夜他被樵夫一家请去小住,半夜这户人家一家五口突然开始腹泻不止,之后全身痉挛,郎中再三望闻问切也无头绪。
心中暗想不会是今日得罪了人遭的报应吧。
第二日清早,还不等鸡叫这户人家的门槛就被人踏破了,来的尽是昨日对元如星有过言语侮辱之人:
症状也各不相同。体型纤瘦者感到肠胃空虚难耐,不停进食,肥肿者食欲不振,粥水难下,张口欲吐。几位年轻妇人皆一夜之间掉光了头发,面部发红,须不断挠搔止痒。有老者目障耳鸣,另有筋骨无力,不能站立者,只能贴地匍匐……
郎中见了一时心慌,怕自己也遭此横祸,便以出门抓药为由溜出了樵夫的家,一路仓皇逃出。
不见郎中回来,一众病号也无可奈何,三日后瘫倒在地不能动弹,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翻着白眼。面容狰狞,身体自内而外横生一种溃烂之感,痛苦不已。但他们千盼万盼的郎中再没有回来,却等到了另一个不该出现的人,还替他们解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