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昏边境大汉极南
风林关伫立于此已有千年,但若要追溯其源头,甚至更在大汉之前。
赵易一行来此勘探缘由,值此海昏城一事之后,无论是侯府卷宗还是与刘二公子的交谈,都显示出了诡异之处,牵扯到侯门秘闻,自然是不可能倾厢相受。只是从其所披露的一些事实而言,有太多不合常理之处,尤其是牵扯到血脉宗室,旁人倒也罢了,只是这海昏一脉与世宗同源,此事只能回京再议了。想到此处,赵易就感觉头疼。
郎回看着拧着眉头的赵易,言道“刘英甫能够带至长安,已是我们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赵易双目无神的看着郎回,轻声道“未明了之前以为海昏侯门是一切的源头,现在找到了关键人物,却发现源头只是冰山一角。”
宽大的车厢内,一个素色衣绸的公子伸了伸懒腰,睡眼惺忪道“二位大人,不会忘了我还在车厢里吧。”原来是刘英甫也一同跟来了,郎回和赵易对视一眼,齐双双叹了口气,无奈道“是谁把他弄进来的。”
车外马蹄如声,一个声音传入车内,“不是小赵大人自己吗?”
赵易听到卫青的声音,脸莫名的黑了几分。倒是郎回自己憋不住笑意,一不小心哼哧出来,赵易一个白眼甩过去,郎回瞬间收住,变幻成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刘英甫淡淡的说了声“风林到了”
果然,卫青直接掀开了轿帘,言道“到了”,在赵易和郎回的诧异中,刘英甫第一个走出了轿子。
赵易看着眼前这幅玄黑色的图景,不由的感叹“风林第一关,名不虚传。”目光所及,玄黑色的图景连绵铺开,其上的甲胄卫士皆是以玄黑色为主,常年驻守此地,镇守帝国极南。
只见一列卫兵行至使团之前,为首者却没有身着玄黑色甲胄,而是一袭青衫,面色温润。行至拱手言道“镇南军所属,顾青衣代大帅见过诸位帝都来使。”
卫青罕见看到这位顾青衣,竟然话也不说,就直接伸出拳头,而这位顾青衣也是微笑伸出拳头,相互碰撞,然后抱在了一起。而我们的赵易达人则是在鼓掌,而郎回这个老小孩也是一副欣慰的样子。
卫青见状,言道“青衣与我是同乡,只是一南一北驻守边关,多年未见。”而顾青衣则是回言道“早些日子听闻帝都来使要巡查旧案,而卫青就是其中一位,今日也是向大帅讨了个差事,亲自来迎接。诸位请跟我来。”说完微笑着,带着诸位前往关内。
赵易等人逐步靠近这座玄黑色的关,与其说是关,不如说是一座小城。赵易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疑惑道“未至风林关,总以为关内都是十步一岗,百步一哨,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百姓居住。”
顾青衣言道“小赵大人说的没错,以前的风林关是这样,但自从大帅来了之后,说关口不是禁锢之所,也应该是民生之所,要民生民养,所以也是打造商贸流通之地,所以也就有了现在的繁茂之景。”
郎回不知什么时候,兜里突然多了一叠烧饼,补充道“不是大帅,而是你。”
赵易惊诧的看了一眼这个郎老头,怎么这老头什么都知道,果然是活的越久的人都成精了,而就在这时,赵易才想起来,“刘英甫怎么不见了”
顾青衣一指前边那个素色身影,“刘公子在前边”赵易真的是感觉自己都快成奶妈,临行前,海昏侯自己不来,还直接一句你赵易唆使我儿子离开禁地,那他的一切就你负责,然后直接闭关了。包括刘思明一众公子在内,简直像是换了一个面孔,整的好像赵易就是刘英甫枕边人一样。
赵易一个加速,来到刘英甫面前,言道“我说二公子,你要不走慢点,我总害怕你丢了,那个药你今日吃了吗?”
刘英甫木着脸看着赵易,上下来回扫视了赵易几眼,言道“你腿太短,药吃了。”真是典型的惜字如金,赵易恨恨的想着,要不是这个御使的帽子压着,本公子铁定顶你一个以下犯上。
刘英甫看着这座城,和十二年前很不一样,那一夜的风雨,若不是血诅症发作,为何会一座城血流成河,司南候公子死,自己被封禁入府,锁链加身。不是父亲侯门的要求,而是自己的要求。对因自己而亡人的愧疚,对海昏侯门的愧疚。也许只有风林关可以解开一切的迷障。
穿过人流,穿过汇聚大汉和南海两地烟火人间,一座四四方方的院子出现,上书“镇南府”三字,顾青衣言道“南府已至,将军在正堂等待诸位”
由正门进入,整个府内的布置精简的令人侧目,卫青本人也更似崇敬的前行,赵易也在这里变得更加安静,不似海昏侯府的作风,若说海昏侯门是大汉之南的擎天之柱,那风林关就是这根柱子上生出的利刃,锋芒毕露,护佑苍生。
正堂在望,一个身影映入眼前,赵易自然知道此行要拜见的风林关大帅是何许人也,整个南境防线因为与外域隔海相望,是少有的与域外势力接壤之地,若说整个南境防线是一副鹰击长空的图景,海昏城是鹰心,那风林关就是鹰嘴,位置重要性可见一般。而这位镇守风林关已二十年的大帅则是大汉真正的将星。
“大帅,帝都御使已至。”顾青衣缓声相告。
李玉转过身一刹那,明明已经收敛了所有的修为,但却还是好似带起了一阵风,穿堂而过。赵易看着这位已经年过五十的将军,却好似一轮烈日在海面跃出,还未待开口,只见卫青首先见礼,“卫青见过大将军,也感谢大将军多年对于青衣的照顾。”李玉目光如炬,直视卫青,只见卫青依旧坦坦荡荡,毫无作伪,含笑道“青衣之才,乃是风林之幸,卫将军不必如此。李某人知道诸位御史所为何来,并保证一切便宜。”
赵易等人在招呼下,纷纷就座,赵易开口道“李将军”不料李玉突然言道“一日破三境,天人之下无境界,你这孩子也真是给老公鸡长脸”这一番说辞让赵易有些莫名其妙,难道我的名声已经传遍大汉了。
将军一侧的顾青衣连忙言道”将军和国公是故旧之交,昔年战场之上还一同御敌。”
鬼机灵的赵易一听眼睛一亮,连忙改口“小子见过李老。”这顺着一根杆子往上爬的性子,不仅刷新了同行几人的认知,更是在堂内形成了短暂的凝滞。
只见顾青衣坦然化解僵局,“几位请随青衣前去,这座帅府内还有些昔年资料。”
一直从未发声,自从入府之后就一直放空,好似不在此处的刘英甫发声“我也能一起吗?”
顾青衣点头言道“刘公子自然同行。”
而就在赵易准备一同随行之际,中堂之内的李将军发声“赵公子暂缓,云公言你甚擅棋道,不知可否与李某对弈一场?”
赵易看着诸位,只见郎回点头,随即转身开口“将军赐教,怎敢不从?”
李将军和赵易分作两侧,棋局已经就位,赵易执黑,李将军执白。而就在此时,堂外突然云雾渐气,风雷阵阵。
李将军目视棋局,下的是飞龙势,说的却是别的事。“赵小友,海昏城剑争,得到了你想要的吗?”
赵易一边思索下棋,布局渺渺,也回言道“对了三分之一,错了三分之一,最后的三分之一是不明白。”
李将军严肃的面容忽然有一丝笑意,言道“果真是聪明又狡猾的孩子”
赵易谦虚道“森林已满,不然新树何以落居”说完,双目似乎有光飞过,刺目而明亮。
李将军微微一怔,言道“你爷爷在你离京之日,寄了一封信给我。”
赵易忽然停住正要落棋的手,不惑的看着李将军。
李将军缓缓说出了一件陈年旧事,而且正好是在血祸之前的那些年。
赵易听完,一向从容,或是嬉皮的脸上忽然满是不解,甚至有些愤怒,微怒道“将军,怎会如此?”
李将军素来刚毅的脸上忽然有一股伤感闪过,言道“这件事,其实我本打算给你说,毕竟责任应该我们这些老家伙来背,不应该你来背负”
赵易将棋子放至棋盒,随即站立起向李将军躬身行礼,言道“我敬佩您,但却不尊敬您。”
李将军看着赵易一步又一步走入变了颜色的雨幕中,正在这个时候,顾青衣突然出现,担忧道“将军,您还是将那件事告诉了他”
李将军缓缓点头,并言道“血祸以及所有都说了。对了,青衣,你一会将云公给我的那封信也一并给赵易”
顾青衣言道“是,将军。可是”
李将军一只手掌突然拍了拍顾青衣的肩膀,言道“这风林关交给你,我放心。毕竟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随即也转身进入雨幕。雨水如幕,似是一个新时代的钥匙,但却是以埋葬旧时代为轮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