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逸缓缓走过来,见蔓菱身子向里,看也不看自己,便笑道:“茝媖让我来谢谢你的剑套,她很喜欢。你有心了。”蔓菱“嗯”了一声,不置可否。独孤逸顿了顿,又笑道:“你绣的花样,越发比以前好看了,等明日给我也绣一个吧。”
蔓菱拭泪不语,半晌道:“你的剑与别人的不同,我可绣不来。”独孤逸道:“我又没说要剑套,给我绣个别的东西。”蔓菱道:“依你说,我倒成了你们的绣娘了?给妹子绣完了,再给兄长绣。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就是绣了,也是白效力。”说罢又将脸一扭。
独孤逸一笑,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使上性子了。你往常从不这样的。是为了茝媖?”蔓菱道:“她既有这心,为什么不亲自来向我道谢?这么大的架子吗?”
独孤逸笑道:“原来是为这个生气?茝媖她自然要来,是我不让她过来。她不敢不听我的话,所以只叫我千万记得和你道乏。”蔓菱道:“你又为何不让她来?是心疼她,怕她劳乏吗?你这好兄长,有了这个妹子,其他人就……就不放在眼里了。”
独孤逸笑道:“你上山也有好些日子了,我从未见你如此过,今日一见,倒也有趣。”蔓菱听了不觉心中有气,便道:“我倒成了给你解闷的了!你若不愿看见我的样子,那便离了我这里。”
独孤逸哈哈大笑,走过来坐到蔓菱身边,伸手揽住她肩膀。蔓菱挣了一下,没能挣脱,便道:“你……你又要说什么巧话来哄我?我可再不信你了。”
独孤逸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让茝媖跟着过来?”见蔓菱不语,便笑道:“咱们两个说话,妹子哪能跟着来听?”蔓菱微微一怔,仍是不言语,独孤逸又轻声道:“我明白,你今日这样,是吃茝媖的醋了吧。”
蔓菱张了张嘴,仍是没言声。独孤逸笑道:“我说了茝媖是我的义妹,你这飞醋是从何吃起?你要是觉得我待她比待你还好,那不如我也认你作妹子,如何?”
蔓菱“嗤”的一笑,嗔道:“我要是你的妹子,你还能……还能这样?”独孤逸笑道:“你既这么明白,那为什么还要生气?”
蔓菱一时语塞,想想自己确实有点没来由,但仍是不服气,便道:“今日你和茝媖两个来的时候……罢了,这个不说,可是那垂云殿……那垂云殿……”
独孤逸笑道:“垂云殿不过是我随心殿旁边一间小小殿房而已。茝媖她初来乍到,身份又有些特殊,而且她之前也并未学过什么仙法护身,我事情多,怕照顾不到她,便将她安排的近了些,你便就想多了。”见蔓菱脸色微红,又轻声道:“不过我自然知道,你这是看重我,心里在乎,才会如此。独孤逸何德何能,蒙你如此垂青。”
蔓菱忙道:“师兄,你别这么说。我……我也是心里一时犯了糊涂,才会如此。可你知道,在蔓菱心里,从来就把你当成……我只是有些害怕,见到你对茝媖那么好,我……我便……”
独孤逸握住蔓菱的纤纤玉手,笑道:“你放心,我说过绝不负你,怎么你不信我的话,非要自己胡思乱想?”蔓菱脸一红,轻声道:“现在我明白啦。是我不好,师兄你别生我的气。”
独孤逸站起身来,笑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不过你既知自己做错了,那我还是要责罚你的。”蔓菱一怔,随即笑道:“蔓菱认罚。掌宫你要怎么责罚我?”
独孤逸道:“我方才让你给我绣一样东西,你答不答应?”蔓菱低头一笑,道:“我给你绣就是。你要什么?”独孤逸笑道:“我那随心殿里的帐子,总觉得素净了些,你给我绣几件花样的吧。”
蔓菱不解,道:“怎么这清心寡欲的独孤上仙,现在倒嫌帐子素净了?那你想要些什么花样?你可说几个我听听。”独孤逸笑道:“不拘什么花样,只要你喜欢,那便成了。”蔓菱奇道:“又不是我挂着,我喜不喜欢,又有什么打紧?”
独孤逸道:“自然要你喜欢才可以,否则我有时候不在,你一个人对着那么大的空屋子,再挂着些素净的帐幔,岂不无趣?”蔓菱一时未能明白,细想了片刻,忽然醒悟过来,不由睁大了眼睛,望着独孤逸,道:“你……你的意思是……”
独孤逸笑道:“蔓菱,你这里又小,离得我又远,我想要照顾你,有时候都不甚方便。不如你搬到随心殿去,和我住在一起,你看如何?”
蔓菱又惊又喜,又有些不知所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便羞涩地低下头。独孤逸笑道:“这里只有我们俩,你也不必害羞,若是愿意,你便点点头;若是不愿意,那我便再也不提这事了。”
蔓菱忙道:“我自然愿意。”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太过轻浮,羞红了脸,眼中却是喜意盈盈。她自到了重霄宫以来,便对独孤逸倾心爱慕,独孤逸对她也十分爱重,但名份却一直未曾明了。蔓菱芳心时常暗叹,不知自己这一片相思,到底会是什么了局。今日忽听他让自己搬到他的屋子里去,虽未明下一步打算如何,但已是心中大喜,只觉命运终是待自己不薄,这一片深情,终是有所回报。
此时见独孤逸长身玉立,一头银发垂顺下来,瘦削的脸庞英朗俊逸,神色虽略显憔悴,但却自有一番颓美之态,眼神温柔坚定,望着自己,一时心中柔情大盛,便不由自主扑到独孤逸怀中,轻声道:“师兄,你……你可要保重自己身子……”
独孤逸搂住她柔软的身体,不由暗叹一声,道:“我知道,你放心。等一下你把细碎的东西收拾一下,我让她们来帮你。今日就便过去吧。”
蔓菱紧紧搂住独孤逸,用力点点头。独孤逸正欲再说,忽见屋中案上的羽香冒起一丝轻烟,便道:“渔舟师兄找我,我先回去,等一下就让她们过来。”蔓菱放开手点点头,独孤逸便出屋,一捻手指,心念动处已到了随心殿外。
渔舟隐此刻正在殿外急匆匆地来回踱步,见独孤逸回来,忙道:“你可回来了,你去哪儿了?”独孤逸奇道:“师兄你是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干嘛不进去。”
二人说着一起走进随心殿来坐定,渔舟隐道:“我急得在这里坐不住。独孤,我有事情要问你,你可千万跟我说实话。”
独孤逸笑道:“师兄有什么要问的?”渔舟隐道:“我问你,你把茝媖那丫头安排到垂云殿去,是什么意思?还有,那寒泠剑你原本轻易不让人动的,怎么这么大方,一出手就给了她?”
独孤逸笑道:“我当有什么大事,原来是为这个。师兄,正好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已经让蔓菱搬来随心殿,和我一起住了。”渔舟隐愕然,半日才点头道:“好,好,这也罢了。有蔓菱照顾你,我也放心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要告示三界,娶她做娘子吗?”
独孤逸沉吟半晌,道:“暂且先不这么办吧,日后再说。”见渔舟隐面有忧色,忙道:“师兄你放心,蔓菱那里我会去解释,她定会体谅我。”
渔舟隐点点头,又道:“那寒泠剑呢?寒泠剑是仙界至宝,瑶池万年以来,只结了这一次冰霜,从中孕育出寒泠剑,你就这么给了她,你真的不怕这丫头有什么古怪?”
独孤逸摇头道:“师兄你放心,我担保茝媖绝对不是妖邪。”渔舟隐看了他半日,叹口气道:“也罢,我也只是担心。还有桀骜那孽障,今天这个日子,他又是你亲传弟子,居然连面都不露,实在是过分!”
独孤逸怔了怔,道:“他有他的苦衷,且由得他吧。”渔舟隐气道:“你便是这么心软,总是替他们说话。他眼里都快没有你这个师父了,你还护着他!等我见了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独孤逸笑笑没言声,渔舟隐道:“罢了,你这里事情多,我也不聒噪你了,总之我说的这些事,你定要留神。”说罢起身出去。独孤逸望着他背影,苦笑一声摇摇头。
萸扬帜走后,桀骜坐在洞里想了半日,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便起身出洞口。狂儿身形一挺,便跟在他身后。桀骜回身笑道:“你且在这里待着,我去去就来。你先别跟着,也别乱跑,就在里面等我。”狂儿听了,便又踱回洞里去趴着。
桀骜出来以后,便顺着山路往前面而来,一边走一边想,若是去看茝媖,又要被小玉儿和萸扬帜他们打趣,白婆婆又刚有事离宫,忽然想起今日师尊与茝媖结义,自己没在众人面前出现,虽说师尊不能怪自己,但总是他的弟子,也要去尽一尽弟子之责,拿定主意便往大路上拐,朝着随心殿方向而来。
刚一转过小径尽处,却听得身旁草丛中一响,跳出几个人来,将桀骜围住。为首一个瘦削白净,一手掣出长剑指着桀骜,笑道:“桀骜,你要去哪里啊?”
桀骜定睛一看,原来是荆璀,旁边便是跟他要好的慕俨和麓江天二人。荆璀今日在蔓菱处碰了一鼻子灰,又见独孤逸进到蔓菱房中半日不曾出来,心中老大不是滋味,便寻了慕麓二人,在山上游荡了半天,一心直要寻事。刚走到这边,远远便见桀骜过来,荆璀不由暗暗冷笑,心道这次桀骜算是撞到自己剑尖上了,便急忙过来将他拦住。
桀骜见他满脸鄙夷神色,知道他定然不怀好意,心下不愿与他争执,便道:“我要去师尊那里。请你们让开。”慕俨笑道:“你这会子去,却是要做什么?”麓江天也怪声怪气地道:“哟呵,方才正经时候你不见人,这会子是睡醒啦?要去给掌宫师叔贺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