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飞影吉无常孤身一人潜伏在天兵军营的山前密林当中。他躺在一棵大树之下的石板上,心里面千头万绪,甜蜜、思念、懊悔、灰颓、憎恨、焦急、恐惧……搅得他的心里非常烦躁。
上午他在波里水神的庆典活动当中看了天圣神蜂元帅舞剑、掷箭的盖世神功,着实令自己害怕却又倾慕,觉得自己去杀她真是不应该。其一是那天圣神蜂元帅的武功那么高强,倘若稍有不慎,自己的性命就会丧于她手;其二,那天圣神蜂元帅乃是天庭派来的使者,杀死她,也就等于把自己推向了女娲娘娘的斩妖剑下,这岂不是自寻死路?其三,天圣神蜂元帅的武功真是了得,即便杀了她,实实在在的有些可惜,他也实实在在是有些于心不忍。想到此处,飞影吉无常在那石板之上翻来覆去地滚了无数个来回,不住地唉声叹气。
正在他好似煎鱼一般的来回翻滚之时,忽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吓得他心惊胆战,噌地一下从石板上跳将起来。
飞影吉无常定神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指派他来行刺杀人的天睿神蝠使者。
“不知主人驾到,吉无常有礼!”飞影吉无常急忙向那天睿神蝠鞠躬、问候。
“刚才见你在这石板之上唉声叹气,想必是心中多有烦躁?嗯?”天睿神蝠元帅眼睛冒着幽幽的蓝光,死死地盯着飞影吉无常的眼睛问道。
“启禀主人,那天圣神蜂武艺甚是了得,在下唯恐不是她的对手。”
“废话!我没有让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她打斗,而是让你趁她熟睡之时偷偷下手,她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济于事,你怎么反倒如此迟疑?”
“主人……”
“废话少说,今晚你必须下手,若不然,我现在就结果你的性命!”说着,那天睿神蝠便伸出一只利爪,将飞影吉无常的喉咙死死地卡住。
“主人……饶命,我……我去……”飞影吉无常好歹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几个字来。
“看你再敢抗命!今晚你若是完不成我交给你的差事,明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天睿神蝠元帅的声音虽然很低,在飞影吉无常听起来却是十分阴森恐怖。他深深知道,天睿神蝠使者是一个说一不二、极其阴险毒辣的家伙,自从落在她的手里之后,自己的命运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当中。
那是十年前的一个月光明媚的夜晚,飞影吉无常带着十多个伙伴们在山间狩猎捕食。在这个群落里,他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身手敏捷,胆量过人,智慧超群,“飞影”二字便是众人送给他的雅称。此行人群中,还有他非常喜爱的女伙伴娇娇。
他们在一片山林里捕到了一些猎物,围坐下来便要准备进食。正当大家刚刚坐定之时,耳边忽然刮起一阵阴风。那风刮得怎样?有《谢池春》一词对君描述:
瑟瑟阴风,骤起盖天屏月。漫飞旋,摧花速谢。扬沙迷眼,吓得人心怯。变晴空,顿成黑夜。
悠悠荡荡,鬼魅相随妖孽。乱昏中,将神盗借。狂施残暴,欲追些魂灭。纵淫威,甚为凶恶。
那风旋转着,呼啸着,刮了好大一阵方住。待风息了,大家都被吹散,相互呼唤着聚拢在了一起,却唯独不见了他的女伙伴娇娇。这可急坏了飞影吉无常,他和伙伴们大声地呼唤起来:“娇娇!”“娇娇!”
“莫要喊了,”这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明天正午之时,飞影吉无常一人到此地来领人,过时不候。”话音未落,又是一阵阴风过后,山林里恢复了平静。
第二天,飞影吉无常早早地便独自一人来到此地等候。正午刚到,阴风又起,天睿神蝠用手臂夹着娇娇落在了他的面前。
“好一个痴情的小哥哥,为了女伴独自赶来,难道你就不怕我连你一起杀掉吗?”
“我愿和娇娇同生共死!你是何方人物,竟敢明目张胆杀人害命?”飞影吉无常厉声问道。
“哈哈哈哈……我是女娲娘娘麾下的天睿神蝠使者,主管天下蝙蝠全族,尔等都是我的下属,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你既然身为全族天使,本应处处呵护属下,为何如此暴戾待人?难道你不怕天理报应?”
“哈哈哈哈,小子!我就是天理!你奈我何?如若顺从于我便罢,如若不从,我先杀了这娇娇给你看!”那天睿神蝠说罢张开满是利牙的嘴巴,要去咬娇娇的脖子。
“且慢!你要我怎样?”飞影吉无常连忙伸手急声制止。
“我让你即刻随我去天庭,为我效劳。”
“不!不不!”飞影吉无常脱口说道。
“什么?你敢说个‘不’字?那好,你就为娇娇收尸吧!”
“慢!仙使,容我劝说他一番如何?”娇娇对着天睿神蝠为飞影吉无常求情。
“嗯!算你识相,速去劝说于他,不然,你二人谁也别想逃脱我的手心!”
那天睿神蝠一松胳膊,将娇娇扔在了地上。娇娇急忙奔到了飞影吉无常的身边,二人随即相互紧紧拥抱,泪水纷纷落下,交织一处。
“哥哥,你我的缘分看来是已经到头了,你放心的随她去吧,不要牵挂于我。”
“不,娇娇,娇娇。”飞影吉无常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不停地洒落下来,“娇娇,你我相处整整三年,情深意厚,怎能如此分手?”
“可你若是不从,那妖孽怎能罢休?为了保全咱们的性命,你我还是分手吧。”
“不,娇娇,我死也不和你分手。”说到这里,飞影吉无常高声喊道:“妖孽,妖孽,你杀了我吧!”
天睿神蝠缓缓地走近了他们身边,狞笑着说道:“想死?哼哼,哪里有那么容易?你若是不从,我就让你生,生不得,死,死不得,一句话,就是生不如死!哈哈哈哈……”
娇娇深情地对飞影吉无常说道:“哥哥,你我同历大难,你对我的一片真心我已尽知,娇娇死亦无憾!”说罢,她奋力想挣脱飞影吉无常的手臂。飞影吉无常死死抱住她不放,娇娇低头咬住了他的手,才使自己得以挣脱。她疾跑几步,向附近的大树撞去,当即头破血流,命丧山林之中。
“娇娇!”飞影吉无常喊着追了过去,从地上抱起娇娇,见她眼睛,嘴巴微睁,鲜血从嘴角、鼻孔中缓缓流出。
飞影吉无常发疯似地扑向了天睿神蝠,使出浑身解数,要与她拼命。天睿神蝠不慌不忙地应对,二人斗了二三十招,飞影吉无常被她制服在地上。
“小子,乖乖地跟我走吧,啊?”
“不!我宁死也不跟随你!”
“哼哼!你还是不从?好吧,看我怎么收拾你!”那天睿神蝠伸出她的利爪,将一根爪趾伸进了自己的嘴里,沾了一些唾液,然后用趾尖刺向了飞影吉无常的颈部。他当即感到浑身剧烈的疼痛,头脑出现昏迷,想要反抗却毫无力气。他哪里知道,自己是天睿神蝠的第六个俘虏,天睿神蝠抓捕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她充当杀手的角色,专门从事暗杀仇人之事。在六个杀手之中,天睿神蝠看中的就是他的武功功底。她将飞影吉无常带回了天庭,开始了历经十年的特殊训练。
天睿神蝠对他们从武术、隐术、忍术、相术、骗术等多方面进行分别训练,每一次训练都要完全得到她的认可,否则,惩罚是随时随地而且十分残忍的,飞影吉无常的第四个师兄就是被天睿神蝠活活掐死在他们面前的。
在这种训练之下,他们一个个变得就像僵尸一样麻木。五个杀手之间不仅没有任何交流和亲近,而且是相互戒备、猜忌、甚至是抵触。
以往他们执行使命时,并没有出现天睿神蝠亲自到现场监督的情况。这次的行动却和以往每次都不同,天睿神蝠秘密来到了人间,这不能不说是冒着生命危险。因为她本人毕竟担负着中原挖运黄土的职责,一旦被女娲娘娘发觉,必定遭到严惩。即便是现在不被察觉,将来一旦泄露机密,也会有大祸临头。
在飞影吉无常被派出之前,天睿神蝠让五个杀手作了一次实际较量,他是作为决胜者被挑选出来的。比试的整个过程中,要数最后一关最为残忍,那就是比试武功。双方均使用真刀真枪进行较量,结果是非死即伤,完全是一场生死对决。其他四个杀手有一个死于他的剑下,其他三个身负重伤,其中一个的生命已是危在旦夕。
天睿神蝠使者不怕自己受到娘娘的惩处,不惜牺牲她自己精心培训的杀手,可见她对这次刺杀行动是何等的在意,也可以想见她是多么急切要置天圣神蜂于死地。
尽管经过了那非人的训练,而在飞影吉无常的心中,永远也抹不掉的是他对娇娇的感情。因为波里水兰的体形、长相有一些地方与娇娇极为相似,他便把波里水兰当作了娇娇,对她产生了感情。
飞影吉无常面对天睿神蝠束手无策,只能唯命是从,这一次天睿神蝠派他刺杀天圣神蜂元帅也是如此。他不敢不服从天睿神蝠的指令,因为一旦被她那沾有毒液的爪趾刺中,那剧烈的疼痛是极难忍受的。
天睿神蝠松开了她的手,凶狠地对飞影吉无常说道:“这次刺杀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倘若失手,你也别想活!”
飞影吉无常毕恭毕敬,只能俯首点头连连称是。他忽然觉得耳边有一阵轻风拂过,微微抬眼一看,天睿神蝠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有《太常引》词描述那天睿神蝠以及鬼怪来去作恶之形:
倏来骤去迅如风,怎可觅行踪?暗处显灵通。索性命,消痕匿声。
形形色色,妖魔鬼怪,作恶掩其名。嫁祸算为能。最怕是:天神怒惩!
那天睿神蝠虽居天庭之上,却行鬼道,岂能不惧怕天谴神惩?只是出于对天圣神蜂的极端仇恨,又自以为得计,才全然不顾日后危机。而飞影吉无常则是助纣为虐,下场同样可悲。
飞影吉无常重新坐在石板上,开始设想他的行刺行动计划。这包括怎样避开卫兵的警戒,怎样进入天圣神蜂的大帐,怎样行刺,怎样撤出,怎样逃跑等等。他与天睿神蝠不同的是,还能够冷静地思考日后的下场。而每当想到自己的下场时,他的心便剧烈地跳个不停,并伴有一阵阵抽搐。
夜空蒙着一层薄薄的云彩,宛如神女衣裙上的白纱。一轮半月挂在天上,把微弱的月光投在山林之中,山林显得十分静谧。飞影吉无常看着自己的身影,就像鬼影一般,心里不由得感觉到孤独与恐惧。他不敢多看,急忙化回蝙蝠原形,向天兵军营飞去。
按照前一天的观察,他很快就找到了天圣神蜂元帅的大帐,并轻轻地落在了营帐的顶上,开始用他那尖利的牙齿啃咬大帐。一口、两口、三口……他既要用力,又不能弄出一丝声响,每一口只能咬下一点点,这就使得他进入大帐的速度受到了影响,远远超过了他的设想。
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帐终于被咬穿。他将头轻轻地探了进去,见帐内燃着火烛,天圣神蜂元帅仰卧在榻上安然地睡着,连她的呼吸声都可以隐约听到。
飞影吉无常把头缩了回来,继续啃咬大帐,这个洞如果开得过小,对逃跑是非常不利的,他必须使这个洞口达到使他能够轻松穿过才行。
又啃咬了一段时间,洞口的大小终于达到了他自己满意的程度。他这才停了下来,想休息片刻,并借此稳定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态。
他掏出九毒销魂散,开始向自己的牙齿上涂抹。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手总有一些抖动,第一次涂抹竟涂抹在了自己的嘴唇上。他又进行了第二次、第三次,先后涂抹了五次,才将毒药涂在了门齿上,然后他不得不又进行了一次休整。
一切准备妥当,飞影吉无常从洞口又向内观察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动静,便轻轻地飞落下来,进入了元帅帐内。
他先落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又观察了片刻,才开始向床前靠近。为了防止飞行时翅膀扇动的风使元帅有所察觉,他轻轻地移动着脚步,凑近了元帅的床边。跳上元帅脚下一端的床头后,他一步一停地试探着靠近神蜂元帅的头部。趁着神蜂元帅尚无任何察觉,便张开利齿向她的咽喉狠狠咬去。
神蜂元帅立即被咬醒,挥手来打飞影吉无常。飞影吉无常急忙飞起,迅速躲过,竟险些一头撞在那火烛上。他见元帅的咽喉已经有血流出,料定自己已经得手,便向自己咬开的洞口飞去。毕竟是杀人行凶,此时他也是惊恐万分,第一次靠近洞口竟没有飞出去,而是被撞落在地面上。
神蜂元帅见飞影吉无常落地,急忙从身边摸出神镖去打。怎奈她身中剧毒,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连发三镖,只有一镖打中了飞影吉无常的翅膀。飞影吉无常拼命拍打着翅膀,甩掉了神镖,挣扎着钻出了大帐。
神蜂元帅倒在了地上。她欲喊,可神志模糊,发出的声音很是微弱。她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大帐门口,撩开帐帘之后便一下子趴倒在地上,卫兵马上跑到了她的身边。
“元帅!”“元帅!”两个卫兵拼命地呼唤着。
神蜂元帅瞪大眼睛抬起手,向天曜神瞳将军大帐的方向指了指,“去……去找……”尽管她的声音微弱,卫兵马上就理解了她的意图,其中一个卫兵直起身飞快地向天曜神瞳将军的大帐跑去。
另一个卫兵将元帅抱起,放于榻上。然后疾步跑出帐外,大声疾呼:“有刺客!快来人啊!抓,刺,客!”呼喊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得很远很远。
很快,天曜神瞳将军就跑进了元帅大帐,他一见神蜂元帅的咽喉不知被何物咬破,急得不知所措。此时,医官也随之进得帐内,见此状况也连连摇头。他为元帅的喉部进行了包扎后对将军说道:“你看那伤口已呈黑色,想必是剧毒所致,定是有人预谋要害死元帅。”
“元帅!”天曜神瞳将军、医官与卫兵一同呼唤。天镇神枪将军也接到报信急急进得帐来,和大家一起呼唤元帅。
元帅慢慢地睁开眼睛,微微抬了一下手。天曜神瞳将军立即上去将她的手握住,流着泪问道:“元帅,元帅,是何物伤及于你?”
“蝙……蝙蝠……”大家随着元帅的眼神朝大帐顶上望去,同时看见了飞影吉无常咬开的那个洞。
“天镇神枪将军,天已微明,速速集合官兵四处……”天曜神瞳将军转头吩咐道。他见元帅轻轻摇头,便停住了话语。
“不……不可,为我……耽误……大事”元帅断断续续地吩咐天曜神瞳将军道。
见将军点头,元帅脸上微微现出一丝笑意,她继续说道:“千……千万……别,别告知……娘娘”
“元帅,此等大事,下官觉得须使娘娘尽快知道……”天曜神瞳将军泣不成声,他跪在元帅的榻前说道。
元帅用力地摇着头,用手指着案上说道:“我……我已留书信……与……与娘娘,你须……按我吩咐……去做”言罢,她便昏了过去。
医官急忙取银针数枚对元帅的几个穴位进行施救,过了半晌,元帅才徐徐吐出些气息来。
天镇神枪将军与天曜神瞳将军商议道:“天曜神瞳将军,元帅生命垂危,你留下守候,我负责押运可否?”
“好……”天曜神瞳将军一个字尚未说完,忽然见到元帅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微微把头摇了一摇,马上改口道:“元帅的吩咐不可违背,今日只需多派几个卫兵随时听从医官调用。你我必须在今日完成使命,以慰元帅。”
“是!”天镇神枪将军将脸上泪水抹去,转身出了大帐,带队挖土去了。
天曜神瞳将军回过身来,又跪在元帅榻前,拉着元帅的手,哭着说道:“元帅啊元帅,我听从你的吩咐,即时上路前往东海,你,你,你可要多多保重啊!”说到此处,将军觉得元帅轻轻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似乎在说,放心去吧。看元帅脸上还算平静,天曜神瞳将军恋恋不舍地走出了大帐。这正是:
奄奄已是命将丢,却把天职作念头。
此等惊魂催泪事,流传万古颂千秋!
此时,天下起了小雨。天曜神瞳将军疾步来到挖土场,许多官兵见他到来都停下了手,纷纷问候元帅的状况。将军先唤那杨飞、周浩去元帅帐内协助医官守护元帅,然后他登上土堆,流着泪对大家说道:“官兵兄弟们,元帅昨夜遭遇毒蝙蝠行刺,伤情甚是严重。她在生命垂危之际仍然牵挂着运土之事,大家一定要加倍劳作,力争今日完成使命,以慰元帅之心!”
“愿听将军吩咐!”天兵们悲壮地呼应着,他们冒雨开始掘土,随着挖掘,随着堆积在一起,然后立即用甄巧她们编织的草帘盖了起来。
一部分天兵将天昊神驼背上的木箱装满,天曜神瞳将军与押运官兵们便要启程。正在此时,忽听有人呼喊:“天曜神瞳将军!”
欲知是谁为何事呼唤将军,请君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