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曜神瞳将军正欲率领官兵上路,忽然听到杨飞呼喊,并急匆匆地赶来,他急忙停住脚步问道:“何事唤我?”
杨飞跑至将军跟前说道:“元帅刚刚稍醒片刻,她让我前来催促你快快上路,不可有稍许耽搁!”
“你快快回去,若元帅尚还清醒,你便告知她,我一定按照她的授意行事,绝不有须臾耽搁!”将军的语气异常坚定而且很是悲壮。
“是!将军一路保重!”杨飞回身向元帅大帐跑去。天曜神瞳将军用关切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离去后,马上率领天兵们启程上路。他一边走一边对大家说:“元帅在危难之时,仍然不忘使命,我们一定要抓紧时间,今天要利用中午时间多运一趟黑土,力争今天就完成使命。”天昊神驼也似乎听懂了将军的话语,脚步比以往加快了许多。
话分两头。且说那飞影吉无常拼着性命刚刚从自己咬开的洞口钻出大帐,便听见了卫兵的呼救之声。极度惶恐之中,他忘记了自己已被天圣神蜂元帅的神镖击伤了翅膀,更来不及辨别方向,展开双翼便向夜空中胡乱飞去。他飞了好大一阵,才觉得自己的翅膀有些疼痛,于是便落在一棵孤树上。
此时正是午夜,天色极暗,飞影吉无常没有办法看清自己所伤部位,只好在树上略作喘息。他用嘴舔了一下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险些使他跌落树下。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牙齿上涂过九毒销魂散,眼下,口腔当中还存有那种毒素。因天圣神蜂元帅乃是天神,若是常人,被他咬中必定当即丧命。尽管飞影吉无常对这种毒药已经适应,有一定的抵抗能力,但直接作用于伤口上,他还没有尝试过是什么滋味。那种钻心的疼痛与天睿神蝠用趾尖刺他颈部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疼得他不由自主地抖动着翅膀。与其说是抖动,还不如说是颤抖,若不是怕被别人发觉,他真想拼命大叫几声,以使疼痛得到一些缓解。
过了好半天,疼痛方才逐渐消失。飞影吉无常振动一下翅膀,想试试自己是否还能飞行。他用力连续振动了三四次,翅膀竟变得绵软失控,力不从心。刚才从天圣神蜂大帐顶上飞到这里,那完全是凭借着惶恐造成的力量,否则根本就无法飞起来。
飞影吉无常感到非常沮丧,心中不由得暗暗想道:此番翅膀受伤,即使得到恢复,照比原先的能力定会大大下降,自己将不会再受到天睿神蝠的重用。这倒不算是最令人担心的事情,他巴不得立即远离这种早已令他十分厌恶、充满惊悚的血腥杀戮环境。他只是担心,倘若有朝一日天睿神蝠再寻找到新的杀手,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那就是与败在他手下的那几个杀手一样,非死即伤。
想到此处,他不禁泪滴前胸,心中叹道:唉!自己将其他同伴置于死亡之地,最后自己也难逃厄运,真是可悲之极!他想到自己曾经度过的美好时光,想到娇娇,想到波里水兰,想到马上面临的险境,万般仇恨涌上他的心头。他向着夜空低声吼道:“天睿神蝠啊天睿神蝠,你这十恶不赦的魔鬼!都是你害我,你把我害得好惨啊!”
正当此时,一阵晨风吹过,将那树上、树下的落叶卷起,漫空飞舞,劈头盖脸地打在他的身上。飞影吉无常以为又是天睿神蝠来到,急忙缩紧身躯,将自己隐蔽起来。树叶被风不断的吹落,似乎要剥掉他的伪装,或是拆除遮挡他的隐蔽物,让他暴露在外。他心中在诅咒:该死的风啊,你快快停住好不好?
那风吹了一阵,渐渐停息,并不见天睿神蝠的身影。此时,天空中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点打在他的伤口上,更是如同在伤口上撒盐一般。他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抖动翅膀,又飞出了大约一二里路,便一头栽在山林之中。
看起来,再要飞行是不太可能的,甚至于起飞都难以做到,飞影吉无常只好化作人形慢慢地走在山林之中。那受伤的翅膀便是人的胳膊,他用手捂着伤口,忍痛摸索前行。
又走了一二里路,他觉得这里的山、树木都令他很是陌生,他断定自己已经走到了一个根本就没有到过的地方。这不能不使他感到不安,若是继续这样盲目地行走下去,搞不好就会跌到山崖下摔得粉身碎骨。他马上停住了脚步,摸索着在一棵树下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想等到天亮,辨别一下方向再作打算。
雨比刚才下得大了一些,伤口被雨水完全浸湿,很是疼痛。飞影吉无常撕下一块衣襟,将伤口简单裹了一下,那只胳膊已经有些肿胀起来。从入夜到此时,他几乎没有得到休息。尤其是神经始终都处于十分紧张的状态,使得他疲惫不堪,眼下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他将身体依靠在树干上,有气无力地闭上眼睛,顾不得雨水浇着自己,迷迷糊糊地就要入睡。
“哗啦,哗啦,哗啦……”突然,一阵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响声传到飞影吉无常的耳朵里,尽管那声响很轻,他却像听到惊雷一般。飞影吉无常急忙躲在了树干之后,大气都不敢喘,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那声响传来的方向。
声响越来越近,飞影吉无常便越发紧张。最后他屏住了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动一下。一只猫头鹰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无声地落在头顶的树枝上,突然“呱呱呱”叫了几声,吓得他面无血色,肝胆俱裂,心脏几乎要跳出了胸膛。
此时天已经微明,飞影吉无常能够看清楚近处的物体。随着那声响的逼近,飞影吉无常看到了一只野猪走在落叶当中,边走边觅食。它的后面还跟着几只小猪崽,个个甩着小尾巴,学着妈妈的样子,用嘴拱着地,找着一些可以吃的东西。
飞影吉无常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他无力地转过身,想重新坐下来休息。猛然之间,他发现几个黑黢黢的影子立在面前,又把他吓了一大跳。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原来是一块块条状的大石头立在树林之中,上面长满了青苔。这正是:
行凶必定自惊心,鬼既乘虚隐在身。
改借生灵操祸事,重开死窍宿幽魂。
潜伏世上多从恶,踊跃阴间鲜露真。
倘若僵尸成走肉,虽呈道貌亦非人。
想那飞影吉无常原本是个善良之辈,被鬼魅所利用,多行恶事,因此心中常怀鬼胎。他如今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是一块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而已,又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今日冷眼观石,也疑是人站在他的面前,可见他心中已是惊恐至极。
此时天已大亮,雨已经停了,漫天的云彩像奔马一般向东方涌去。只需片刻,西边的天空便露出了一大片湛蓝的色彩。
飞影吉无常稳了一下神情,举目四望,果然是一个生疏所在。他索性蜷曲着身子躺下来,想休息片刻再做道理。一夜劳累,更兼惊魂难定,疲惫不堪的他又睡着了,这一觉竟然睡了好长时间。睡梦中,是附近传来的歌声把他惊醒。飞影吉无常站起身来,侧耳听那歌中唱道:
早起山中,伐薪不停。不管春夏,怎顾秋冬。
见惯虎豹,敢捉狼虫。剥皮取肉,火烤汤烹。
腹饱心宽,其乐融融。只怕恶鬼,害我生灵!
歌声由远至近,片刻之间,便有一位五十多岁的樵夫,挑着一担柴草,来到飞影吉无常的眼前。飞影吉无常早已站起身来在此等候,待那樵夫走到跟前,他便开口问道:“敢问这位老哥,此山唤作何名?”
那樵夫似乎没有看见飞影吉无常,也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口里尽管唱着,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飞影吉无常急忙追了上去,又连喊了几声,那樵夫方才停住了歌声与脚步。他用审度的目光打量着他问道:“你是何方来者?为何模样如此狼狈不堪?莫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
“这位老哥言有所失。我是从东方前来寻亲的客人,因寻亲心切,昨夜贪了一些路途,不想迷失于此。昨夜,我宿于这大树下的石块之上,今晨又被雨淋得浑身尽湿,因此才这般狼狈不堪。请老哥指点一下方向如何?”飞影吉无常此时不用故意伪装,便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从他的语气里几乎可以听得出哭腔。
“你的胳膊……?”樵夫放下了柴担,指着他用衣襟裹着的胳膊问道。
“噢,昨夜行于此山险峻之处,不想失足跌倒,将胳膊摔伤,只好扯下一块衣襟将其包裹了起来。”
“噢,看起来,这夜路不可行啊,万一失足可就十分危险了!”樵夫的话语中夹带着一些讽刺的意味。
“是,是是,老哥所言极是。请问从此地去那沐灵河边,有多少路程?”
“不远,不远。我也正欲去那个地方,你且随我一同前行便可。此山名曰老虎山,过了前边那断肠崖,向南再走十余里便可到达沐灵河边。”樵夫指了指前边一个突起的山崖,挑起担子便领先前行。
飞影吉无常本想跟随那樵夫一起出山,当他听樵夫说出“断肠崖”的名字,不由得心中一惊:断肠,断肠,难道是断我吉无常性命的所在不成?他犹犹豫豫地走了几步,又听得樵夫呼唤:“你年纪轻轻为何行走得如此缓慢?快些,快些!”
“噢,就来,就来!”飞影吉无常怕那樵夫疑心于他,急忙答应着赶了上来。他跟在樵夫后面,边走边问:“这位老哥,你方才说道断肠崖,不知是何典故?”
“你问此话啊?那可是有一些故事。话说一百多年以前,这山脚下住着一户人家,老两口儿领着一个年方二十的儿子,以打猎、采药、砍柴为业。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是其乐无穷。谁知有一天,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妖怪,活生生地将他们的儿子掳走,不知了去向。老两口儿天天以泪洗面,站在山崖顶上向四方呼唤。他们足足盼了九九八十一天,也不见儿子的踪影,最终老两口儿双双死于山顶,后人便将此山崖称为‘断肠崖’。”
飞影吉无常听完樵夫的话语,沉默无言,只是低头随樵夫前行,不知不觉他们俩便登上了山崖。樵夫放下担子说道:“这便是那老两口儿的断肠之地,由此直奔南方,过了裴德河再走十余里便可到达沐灵河边。”
“噢,噢噢,谢谢老哥指点得如此明白。这位老哥,我寻亲心急,先行一步如何?”飞影吉无常点头哈腰地一边称谢,一边就要先走。
“哈哈哈哈……你不必如此心急,我是要送你先行一步的!”飞影吉无常回头看时,那樵夫已经将挑柴的木棍横握在手中,对他怒目而视。
“你,你,你是何人?莫非要乘我之危,取我性命不成?”飞影吉无常浑身颤抖着问道。
“此地断肠崖,正好送你吉无常向西南方向而去。我乃天圣神蜂元帅的先祖是也,拿你命来,为我孩儿报仇雪恨!”樵夫说罢抡圆了木棍,只一下,便将那飞影吉无常打下了断肠崖,摔成了肉饼。
原来,那蜂祖自从几日前托梦与神蜂元帅后,便时常暗中来此察看。他算定天圣神蜂元帅一生必有这个劫数,无法挽救,便打定主意要替天行道,铲除恶魔。
飞影吉无常也是命里该绝,若是翅膀不被天圣神蜂元帅的神镖打伤,他早已化作原形飞回天庭复命去了。或是回到波里水兰那里,再好好地“蜜憩”一番,然后带着她一同逃走。而他偏偏在此时丧失了飞行能力,连躲避跌下断肠崖的招数都没有。看起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条天理,从远古之时便已是万难违抗的了。
飞影吉无常命丧断肠崖之后,成了一个鬼影,阴魂四野游荡,好歹寻得了水鼠家族所在之处,已是午夜之时。他潜入了与波里水兰共同居住的“蜜窝”,见波里水兰尚在独自甜蜜酣睡,便于梦中将自己身死之事一一哭诉后,又对波里水兰说道:“为明示此事,我将你所赠汗巾送回,望你自己多多珍重,从此你我阴阳两隔,只有在梦中相见了。”
波里水兰随后醒来,见那汗巾果然放在她的枕边,便捧起汗巾痛哭不已,最后竟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命归黄泉而去。又有《太常引》一词叹波里水兰曰:
因何苦恋死不甘?到底为情牵。只念此身缘。怎料到,忽生祸端。
长存旧意,丝丝缕缕,似索绕心间。解去却还缠。自感叹,实实可怜!
波里水兰与飞影吉无常的幽魂相遇在一起,正欲相守共诉,谁知那冥府鬼差早已赶到,将他们分头押解而去。
二个幽魂被押至地府之中分头进行审讯。吉无常被带进一个所在,入门时,他偷眼望见有“无常殿”匾额悬挂其上,心中又是一惊,暗暗想道:苦也,苦也!我唤作吉无常,今日却在人间遇到断肠崖,在冥府遇到无常殿,看来这生死之事早有定数!有诗叹曰:
无常殿上审无常,看似蹊跷却有章。
恶善终究归有定,无非地狱或天堂!
小鬼将吉无常带进殿内,他抬头看去,见一黑面判官端坐于大堂之上,牛头、马面两个恶鬼立于两侧,一群小鬼围在四边。就听得那黑面判官厉声问道:“大胆恶徒,你是何方人氏,所犯何罪?快快从实招来,若有半点差池,便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我乃女娲娘娘麾下天睿神蝠元帅帐前使者飞影吉无常是也,被天圣神蜂元帅的祖先在华夏东北谋害致死,请大人明察,为下官申冤。”
“嘟!大胆恶徒,你竟敢冒充天庭使者?我来问你,你既身为天使,去那凡间做甚?”
“这……”
“说!”
“说!”
“说!”牛头、马面及小鬼们一齐吼道,吓得吉无常屁滚尿流。
“我说,我说。我是去传,传达女娲,娘,娘,娘娘的旨意去了……”
“胡说!你竟敢当堂狡辩,愚弄本官,来人!”黑面判官的脸已经被气成了紫色。
“有!”几个小鬼立即站了出来。
“取我那炼妖神罐来!”
“是!”小鬼们应声而去,转瞬即回,将那炼妖神罐抬了上来。
“将吉无常的幽魂装入神罐,看你这飞影如何飞出我的手心!”黑面判官一声令下,众小鬼一拥而上,将吉无常的幽魂装入了炼妖神罐。
黑面判官走近神罐,口吐神火,片刻便将那神罐烧得通红,就听得吉无常在那神罐之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大人饶命,我招,我招,我立刻就招啊!”
黑面判官收住了神火,众小鬼将吉无常放了出来,他便将天睿神蝠派他行刺天圣神蜂元帅一事从头至尾一一从实招来,并当堂画供。
“哼哼,吉无常,你可知否?那天圣神蜂元帅的先祖已在你到案之前来此将你告下。你伤害天神,贻误补天大业,罪不可赦!谅你是从犯,今从轻发落于你。来人!将吉无常脱光衣服,打入第七层刀山地狱,第八层冰山地狱,第九层油锅地狱,让他好好尝一尝那里的刑罚味道!”
“是!”小鬼们一声呼啸,当即便将吉无常打入地狱当中。
波里水兰被带到催命府,由一个白面女判官审问。她哪里见过如此阵势?还未等问话,便已经哆哆嗦嗦地尿了裤子。她把自己知道的波里水族所做的坏事和盘托出,还在无意中说出了与吉无常的风流韵事。她说了两句,自觉有失,便要收住,却遭到白面女判官的追问,责令她从头招来。波里水兰只好将二人鬼混之事从头细细讲来,直听得白面女判官和当堂诸鬼们如醉如痴。
白面女判官待波里水兰招完供、画了押,便宣判道:“查波里水兰,参与家族行恶,勾引天庭使者,缺德太甚,将其打入第八层地狱之中!”
波里水兰被小鬼拉起来,还想问问是否能与吉无常见上一面,遭到判官的严词拒绝。
因吉无常和波里水兰之事与天庭密切相关,地狱之内便将二鬼的供词整理后上报了天庭。当下女娲娘娘正忙于炼石补天,部下不能打扰,便将此事暂且压了下来。
再说那天曜神瞳将军带领天兵、天昊神驼加快脚步,在太阳跳出海面不久便赶到了东海,他们将天昊神驼所驮木箱内的黑土卸掉后,便准备立即回返。忽有女娲娘娘身边的侍从前来召唤将军,他说道:“将军稍留片刻,娘娘召你有事吩咐。”
不知娘娘召见将军所为何事?请君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