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几天前,左韧按照殷思的吩咐去查赵萍的底细。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知这个赵萍究竟有多么讨人厌。赵萍在十里八乡的名声不怎么样,虽说不是多么恶劣,但也足够叫人说三道四。只是碍于赵赟没人敢多言,偶尔碎嘴几句罢了。
左韧查着查着就查出了另外一桩冤案。两月前赵老爷在和新县包了活,赵萍也跟着去了。她此行目的并不简单,一去就长住了下来。明里是跟着赵老爷监工,可暗地里头却是在监视赵老爷的一举一动。
和新县城里有位姑娘叫做邹明慧,喜欢读书写字,确实也有天分。赵老爷又与邹父关系颇好,而邹父之前是在县令身旁做师爷的,年纪大了也就回家颐养天年了。可邹家的条件并不好,邹母患有哮喘,邹父赚的钱大部分都给邹母治病了。所以邹明慧自小就过的很清苦,稍微有了点年龄就独自一人去了泗京找活干。即使这样她也从来没放弃过自己热爱的一切。赵老爷正是因为欣赏邹明慧的这一点,才会一直接济邹家,教邹明慧一些知识。
一来二去,这件事情就被赵萍知道了。她自己品性不怎么样,还红杏出墙。但和赵老爷十几年夫妻感情肯定还是有的。于是就怀疑赵老爷是不是与邹明慧有什么不齿之事,这才就跟了来。
赵老爷为人正直,与邹明慧清清白白。
可是赵萍不信,她不相信赵老爷,更不相信邹明慧。
刚来的几天赵萍还比较安分,可一得知赵老爷去了邹家,她就发了脾气。又不好说赵老爷,便提醒了几句。赵老爷也只是点头,没多说什么。赵老爷这个样子赵萍就更怀疑了,越发觉得赵老爷和邹明慧之间有什么。
一日,她终于忍不了了,亲自去了一趟邹家。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早上晴了起来,可这柳絮纷飞实在叫邹母痛痒难忍。患有哮喘的人最怕柳絮,尽管邹父将所有窗户关上可还是有柳絮从缝隙里挤进来。邹母一呼吸就受不了,不停的咳着。
赵夫人先去房间里问候了邹父邹母,随后就去见了邹明慧。
邹明慧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来,手中拿着一本书守在药罐旁,文文静静的。
赵萍是有点墨水的,瞧着邹明慧这般喜欢读书写字就说:“明慧,我来教你吧。我也读过不少书呢。”
邹明慧是个很容易羞涩的姑娘,赵萍这么说她脸都红了,“这,这怎么成。”
赵萍从邹明慧手中夺过书来,笑着说:“当然可以了。我教和老爷教不是一样的吗?来,我教你。”
邹明慧皱了皱眉,婉拒道:“赵夫人,真的不用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赵萍一听就不愿意了,可又热情的厉害。明慧长明慧短的。邹明慧就连耳根子都红了,实在架不住赵萍的热情就答应了。
自从赵萍教了邹明慧后,赵老爷就再没来过。赵萍目的达成,有些得意。而和新县的活也快收尾了,赵萍就回了元宁。她回了元宁后就更不放心了,总觉得邹明慧在勾引赵老爷。于是一日就吩咐心腹芙蓉去接邹明慧来家中取果脯。
邹明慧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但有一样,她怎么吃都不会腻。那就是晒干的果脯。小时候家中条件还可以,经常会吃到。可等她长大了些,家中的条件一日不如一日。也就很少再吃了。
芙蓉表现的十分热情,邹明慧委婉拒绝。可芙蓉就是不肯,一张嘴伶俐的很,和鸟叫似的。硬是把邹明慧给哄去了元宁。
而这一去,邹明慧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入了夜,寒气沁透门窗散着阵阵冷意。殷思坐在灯下翻看邹明慧一事的案件卷宗,左韧奉上一杯明目的菊花茶,轻声道:“大人,属下再次核实,凶手就是赵萍。”
殷思翻过一页,皱眉问:“线索可准确?”
左韧笃定回答:“回大人您的话,属下可以拿性命担保。”
殷思叹了口气,将卷宗合上,些许无奈:“真是可怜。”
左韧冷笑一声,嘲讽道:“赵萍实在太过蛇蝎。不愧是赵赟的亲妹妹。”
“她真是不经查。”殷思掀开茶盖吹了吹,轻抿一口才言,“如今赵赟在元宁呼风唤雨,我们要将赵萍绳之以法有些难。一来是因为赵赟的身份,他不仅仅是臣子,还是方明思的恩师。二来泗京正腥风血雨,要顾及的事情太多。”
左韧皱起眉头,低声问:“那大人您准备怎么做?”
殷思将茶杯放了下来,眸中满是愧疚:“我来元宁已经多日,也该回去了。泗京乱得一塌糊涂,我实在担心。”他此番是未经皇帝批准偷偷来的元宁,时间一长皇帝自然会怀疑。可胡大恩的事还没有一个了结,多少都有些左右不是。
左韧随即明白,“那大人,我今晚就将马车备下。”
殷思摇了摇头,“起码要等到胡大恩清白出狱。”
左韧颔首:“是,大人。属下明白了。”
赵萍再一次去牢中给胡大恩致歉。赵赟为了表现诚意,还特地为胡大恩购置了一套大宅子。不仅如此,还吩咐手底下的人说胡大恩是清白的。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胡大恩的名声变得好转。
等胡大恩出狱,这件事情算是一个了结。赵萍也终于放宽了心。
而殷思的离开也让赵赟松了口气,但没有停止提防。
回到泗京的第一天殷思就去了泗京客栈,他焦急从马车上下来,直接去了楼上的雅间。
听到殷思来的消息芈瑛很快就过来了,进门就问:“殷大人,如何了?”
殷思的面色稍显严肃,芈瑛的心莫名一慌。
殷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知了芈瑛,又提起了邹明慧一事。芈瑛惊愕,看住殷思问:“邹明慧?是叫邹明慧吗?”
殷思点了点头,回答道:“确实是叫邹明慧,和新县人士。”
“明慧……”芈瑛瞬间红了眼圈,心里难受的厉害。
看到芈瑛眼眶湿润,殷思心里也沉了沉,锁眉问:“你认识邹明慧?”
芈瑛微微颔首,好一会了才说话:“明慧之前在我这里做过大半年的杂工。后来因为她母亲病得厉害就回了家。刚回去的时候还会写信来,可后面再没来过一封信。明慧这丫头手脚麻利,做什么都快。客栈忙时,瘦小身板能顶两个伙计了。”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这丫头其实很累,但从来都不埋怨。有时候看着她疲惫的身影,真的很心疼。本以为她会嫁个好人家的。”
芈瑛挤出一抹苦笑,十分勉强。
殷思低了低眸,歉意道:“对不起。”
芈瑛摇摇头,感激道:“大人,您已经做的很好了。谢谢您愿意为胡大恩讨回公道,也愿意告诉我明慧的事。至于接下来,我会替明慧讨回公道。”她眸色微变,闪着冽冽冷意。
“还有六天了。你,可准备好了?”殷思格外担心,他深深知道佘冷是怎样的人。一旦兵戎相见,必会见血。
提起这个事芈瑛就笑了,“有人在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可惜的是,佘冷并非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杀死的。更何况,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刺杀佘冷。”
殷思忽然轻轻握住芈瑛的手,眼眸认真:“不管如何,万事小心。”
芈瑛颔首:“大人请放心。”顿了下,芈瑛又说,“大人您也是。”
送走殷思后,水仙就上楼来了。她敲门进来,将一碟果脯放在桌上,拿了一颗山楂脯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话:“唉,最近这几日真是愁的人都快头发白了。也不知道裴夫人究竟是怎么想的。甜甜的果脯吃进嘴里都是酸的。”
芈瑛拿了最边上一颗梨脯吃进嘴里,如同嚼蜡。她是记得的,记得明慧最喜爱吃各式各样的果脯。即使是酸酸的山楂脯,明慧都觉得甜。每次水仙给她抓一把,她都是省着吃的。是多么可爱的小丫头。
水仙察觉不对,蹙起秀眉问:“主子,您怎么了?是殷大人说了什么吗?”
芈瑛垂眼,舌下一涩,极不情愿的告诉水仙,“明慧……去了。”
“什么?明慧怎么了?!”水仙惊得张大了嘴巴,泪随即涌出眼眶,“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明慧这丫头既不是江湖中人,也没什么仇家。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平凡女子,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芈瑛眼眸冷了冷,“是赵萍。”
水仙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这个贱女人!我饶不了她!”
前一秒水仙还在骂赵萍,后一秒就像个孩子般扑到芈瑛怀中,号啕大哭:“我不知道明慧那么可爱的丫头怎么惹着她了……”
水仙越哭越难受,声音也就越大。领着客人上来的小二以为怎么的呢,赶紧把门开开问:“这是怎么了?”
芈瑛轻轻顺着水仙的后背,摇头说:“无事,你去忙吧。”
小二点了点头就去忙了。
听着水仙的哭声,芈瑛的神色也越发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