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夏季的元宁就如同火炉,殷思不太适应这般热的天气,额前有了细密汗珠来。他掀起车帘想着凉快些,刚掀开车帘就看到吆喝的小贩汗流浃背,不停的用蒲扇扇着。行人纷纷,走的快速,似乎谁都不愿在毒辣太阳下多待。
不知为何,在殷思眼中看来百姓们好像不是在躲避太阳,倒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茶楼里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赵赟。凡是赵赟所到之处,百姓都恭恭敬敬的,不敢抬头去看也不敢低声细语。即使是等赵赟的轿子走远了,百姓们仍旧不敢多说什么。
殷思放下车帘,眼眸冷了冷。
驾车的官差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就低声问殷思,“大人,我们要先会会这个赵大人吗?”
殷思摇了摇头,说:“先去牢中。”
官差颔首,恭声回答:“是,大人。”
马车驶向元宁大牢,狱卒不识殷思便拦了下来,模样有些狗仗人势,“我告诉你!这牢房可不是谁想进就进!赶紧走!”
跟随殷思来元宁的官差欲要说话,被殷思拦下。他看着那个狱卒,问:“胡大恩是否在牢中?”
狱卒一听胡大恩的名字立马警惕了起来,盯住殷思问:“胡大恩?你什么人?要干什么?”
官差实在看不惯狱卒这副样子,冷声道:“瞎了你的狗眼!你面前的人是殷思殷大人!”
那狱卒一听是殷思,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忙叩首恭敬道:“卑职见过殷大人!见过殷大人!”
“本官是提审胡大恩的,带路吧。”
一听殷思是来提审胡大恩的,那狱卒吓得是一个激灵,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忙解释道:“殷大人,这个胡大恩做尽了恶事已经要秋后处斩了。您犯不着去提审一个死刑犯啊大人。而且牢里阴湿,大人您又这般尊贵,会脏了您的鞋。”
听到狱卒说的这些话,殷思冷笑了声,语气锐利的问:“真相还未水落石出就要处斩胡大恩?”
狱卒很是笃定的回答:“大人,人证物证俱在啊!”
殷思冷眸看住狱卒,“是吗?”
狱卒不敢直视殷思,赶紧低下头去,口气软了下来推卸道:“大人,这个,这个卑职也不太清楚。毕竟卑职只是一个小小狱卒啊!”
殷思看了眼狱卒没说什么,只道:“带路。”
狱卒点了点头,恭声道:“是,殷大人。”
每走一步殷思都会格外留意每一间牢房,到了关押死刑犯的牢房,殷思看到了曹宣曹大人。他的目光未收回,就在这时曹宣忽然回了下头。他看到殷思分外诧异,眸中情绪多变,急急从地上起身想要对殷思说些什么。可殷思却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曹宣沉沉叹了口气,无奈摇了摇头。
殷思还不能打草惊蛇。方明思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将曹宣弄到元宁来,目的自然是要处斩曹宣。他若这个时候与曹宣见面,恐怕会惊动方明思。只有选择漠视。
到了关押胡大恩的牢房,狱卒麻利的将门打开,毕恭毕敬的说:“大人,就是这了。”
殷思挥了挥手,对狱卒说:“你先出去。”
狱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就说:“大人,您不知道这个胡大恩能言善辩。还是让卑职留在这吧,好帮大人您揭穿他的谎言!”
他说的言之凿凿,可在殷思耳朵里听来一点都不可信。
殷思声音冷冷,“要本官请你出去吗?”
“卑职这就走,这就走!”狱卒快步离开,像是赶着给谁报信。
狱卒离开后官差谨慎的守着了门口。
殷思一人走进了牢房,胡大恩睡在冷冰冰的地上,一动也不动。他早就不想活了,听到秋后处斩他比谁都要开心。起初他还觉得那个尚大人会查明真相,也会为他伸冤。可结果呢?那个狗官不信他说的一个字,还对他施以酷刑,强制要他画押。什么青天大老爷,什么两袖清风,都是谎言!
“那天,你都看到了什么?”殷思问,声音平和。
胡大恩愣了下才从地上拾起身来,他看到殷思后皱紧了眉头,茫然的问:“你,你是谁?”他不自觉的抓紧了衣衫,眼中是惶恐与不安。这些日子来胡大恩在牢中受了不少苦头,尽管他身材健壮,可也禁不住那么打。所以一看到身着官服的殷思难免怕。
看到满身是伤的胡大恩,殷思同情也可怜,便回答说:“本官是还你清白的人。”他语气平稳,令人安心。
胡大恩又喜又悲,眼泪刷刷的往下掉,“真的吗?是真的吗?”
殷思颔首:“是真的。”
胡大恩忽然脸色一变,想到之前那个尚大人也是这样的,格外气愤,握紧拳头说:“你跟他们难道不是一伙的吗?你们又想从我嘴中知道些什么?又想让我认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为何……”胡大恩的声音低了下去,身子一晃就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胡大恩躺在舒服的床榻上,有温暖的被窝,还有清茶的香味。他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可看到凳子上坐着的殷思时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他以最快的速度从被窝里爬出来,鞋也没穿直奔殷思而来。
胡大恩重重跪倒在殷思面前,咬着牙说:“大人!我是被冤枉的!那个赵夫人诬陷我!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是真的!我从来就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她在说谎!恳请大人为草民讨回公道!”
说完这些话,胡大恩对殷思磕了个响头。
殷思亲手扶起胡大恩,又示意他坐下后才说话:“你知道我为何来此吗?”
胡大恩摇了摇头,“草民不知。”
殷思放下茶杯,说:“那你应该知道在泗京有家客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胡大恩对泗京客栈一直都有耳闻,回答说:“这个草民知道!听说名气很大。”
“你的父母舟车劳顿从元宁赶到泗京,找了这家客栈的主人。这家客栈的主人又找到了我。”
胡大恩惊了惊,不敢相信的问:“爹和娘去了泗京?”
殷思看着胡大恩说:“是。二位为了这件事奔走了不少地方。所以胡大恩,你必得好好活着。”
“是我不孝,是我不孝!”胡大恩朝自己右脸狠狠扇了一巴掌,恨自己的懦弱,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果他当时没那么懦弱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事?胡大恩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要是当初自己强硬些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胡大恩痛恨自己、也痛恨赵夫人。可他一个平头老百姓又怎么能与官府抗衡呢?胡大恩叹了口气,垂下里头、
殷思轻轻拍了拍胡大恩的肩膀,说:“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你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无需承认。也不必再为此事烦忧,本官会帮你讨回公道,还你清白之身。”
“多谢大人。”紧接着胡大恩就说,“我是亲眼看到赵夫人与那个木匠做不齿之事的!这一点我可以拿性命担保!还有我被官府带走之后,赵夫人还曾来牢中看望过我。她趾高气昂的样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殷思点了点头,唤了声:“左韧。”
从门外进来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跪地恭声道:“属下在。”
殷思吩咐:“去一趟赵府。”
左韧眸中闪过一模凌厉,颔首:“遵命。”
元宁的天黑的稍早些,夜风吹来暖意更多。赵府门前挂了两个大红灯笼,灯笼上是苍劲有力的“赵府”二字。左韧翻墙而入,无声无息的潜入了赵府。府中巡逻的护院不少,刚过去就又来了。
左韧藏在槐树背后,等脚步远了些他才出来,往赵夫人的房间去。意外的是赵夫人竟然自己一个人住在西院,门口也无人把守,就连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冷清的过于可怕。左韧心细,仔细留意了四周。可没发现什么异样。就在左韧要快步上前时,一个男子偷偷摸摸的从西院的小门里走了出来。左韧赶紧藏起,紧紧盯着那个男子。
男子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赵夫人在西院的闺房。
左韧心下一惊,这个男子分明就不是赵老爷。难道是胡大恩所说的那个木匠董诚?这般想着,左韧冷笑了声,他是真没想到这个赵夫人的胆子居然这么肥。趁着赵老爷在丰和镇就与男子在家中私会,简直为所欲为。
屋内此时干柴烈火,左韧的脸色极为不好。他本想听到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想到二人居然行如此苟且之事。
两人结束后,董诚才将蜡烛点上,有些难过的说:“听说他明天就回来了,这样一来我就不能看你了。”
赵夫人笑了两声就说:“没关系,他在家里待的时间不多。估计也就两天左右,到时候我给你传信。”
董诚穿上衣服,又忧心忡忡了起来,问着赵夫人:“那胡大恩呢?他怎么办?要是他再胡言乱语的话该怎么办?”
听到董诚提起胡大恩,左韧锁着眉侧耳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