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瑛愣了愣,没说话。
殷思凝视芈瑛,目光如水,缓声道:“我不会强迫你告诉我任何。是暗探查到了一些东西。”
她依旧不说话,眼眸分外平静。
芈瑛不会背叛裴夫人,即使她不再对裴夫人忠心,也不会背叛。
殷思叹了口气,说:“不管你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尽早离开对你有易。”
殷思字里行间都在提醒芈瑛离开泗京,可芈瑛没有办法离开,也根本就不能离开。她看着殷思,微微笑了下,答言:“泗京客栈就像是我的家,我没有理由离开。殷大人您的好意我也全然心领,多谢。”
芈瑛这番话令殷思忧心不已,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道:“近来泗京很不太平,你在客栈也要多多注意一些。”
芈瑛颔首:“多谢殷大人。”
话落,芈瑛欠了下身,随后便离开了殷府。
没过多久,殷思派出的探子就回来禀告了。探子还没说话,就听殷思问:“确认了是裴夫人吗?”
探子跪倒在地,谨慎回答:“暂时未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夏炽为裴夫人做事。又结合之前种种线索,裴夫人每次来确实都会下榻在泗京客栈。却神龙不见尾,直到现在属下都没见到裴夫人的影子。”
殷思若有所思,目光变得尖锐,看着探子猜测道:“所以说,泗京客栈的主人就是裴夫人?”
探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属下也不敢肯定。”
殷思心中已有七分的肯定来,便吩咐道:“那么她应该知道芈瑛的身世。继续查,查出裴夫人所有底细,也要查到芈瑛的身世。也绝对不能让裴夫人再次发现你。不然,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遵命!”
探子领了殷思的令急急离开,眨眼功夫已经没了影踪。
殷思望着那如同明镜的窗,心事沉沉。他原先就知道佘冷是一条毒蛇,根本不会忠于朝廷,只会忤逆朝廷。今日一事更加证明佘冷的立场,他要的不止是整个泗京,是整个天下。足够用野心勃勃来形容了。
殷思忠于皇帝,忠于朝廷。而佘冷,从不忠于任何人。
自那日佘冷放下狠话后,整个泗京被金环教搅的民不聊生。关门的关门,逃亡的逃亡,将泗京变成了一个活地狱。他势必要得到泗京,也要杀了皇帝。让天下人看看,究竟谁才最有资格。
佘冷做的这些事无疑是彻底与朝廷反目,朝廷也拼尽全力阻止。而裴夫人看准了时间,蠢蠢欲动。无休止的笼络人心,奔走在各门派之中,两面三刀。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怎么都抓不到尾巴。
如今的泗京乱的可怕,夹缝里的裴夫人尝到了甜头。况且早在之前裴夫人就已经在清城有了立足的根本,以及元宁,来泗京后也收拢了不少人心,得意的厉害。这几日还让芈瑛好好修养,不要太过操劳。可见裴夫人现在的心情有多好。
红蓼是个会来事的,跪在地上为裴夫人轻轻捶腿,昧着良心阿谀奉承着,“夫人,您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了。红蓼是真为您高兴。”
裴夫人听着笑了笑,说:“目的也不是那么快就可以达到的。时间重要,为人处事也很重要。”这番话里头多少有提醒红蓼的意思,可红蓼只顾着溜须拍马,其他的一概听不进去,笑盈盈的说,“夫人。您筹谋了这么久,现在收网肯定有很大收获。再联络其他门派,给金环教一个十足十的下马威!实在威风!”
红蓼说的这番话是真的可笑。
裴夫人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红蓼,现在也是。尤其是近日来红蓼屡次的讨好奉承,直叫裴夫人厌恶。今天说的这些话像疯了一样,牛头不对马嘴,听的裴夫人心里一阵厌恶。
“行了。”裴夫人坐起身来,一脚踢开红蓼,不耐烦的说:“你的手太重。去叫芈瑛来伺候。”
红蓼跪着回应:“是,夫人。”
“快些!”裴夫人语气不佳。
红蓼急急忙忙的起身,刚要往外走又听裴夫人说:“对了。”
“夫人您还有何吩咐?”红蓼转过身,眼神疑惑。
裴夫人笑了起来,温柔注视着红蓼,缓声道:“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你就成为我,一直待在泗京客栈。”
红蓼颔首回答:“是,夫人。”她连问都没有问,别提有多开心了。红蓼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只要她成为了裴夫人,就没有敢对她不敬,也没人敢不听她的话。想想她都无比快乐,犹如飞在云端。
不多时候芈瑛就来了,裴夫人已经端坐,见芈瑛进来她便说:“你的伤可好些了?”
芈瑛看着裴夫人,陌生的回答:“已经好多了。”
裴夫人点了点,看了一眼对面的凳子,说:“坐吧。”
芈瑛颔首,规矩的坐了下来。
二人面对面,裴夫人觉得芈瑛陌生,芈瑛也觉得裴夫人陌生。好一会了,两个人都没说话。可当目光相对,两人都很坦然。裴夫人轻轻咳嗽了声,打开了话题,“许久都没这样看过你了,我的瑛儿长大了。”她抚上芈瑛的脸庞,觉得凉冰冰的。就像她当初刚捡芈瑛回来时的样子。
芈瑛不自觉的握住裴夫人的手,红着眼眶说:“瑛儿也好长时间没有这样看过您了。”
裴夫人轻轻叹息,垂下手去,“你来泗京也好几年了,我对你只有吩咐,你对我也只有言听计从。什么时候你与我才能回到从前?回到你在我膝下长大的日子,回到我唤你瑛儿的日子。”说着说着,裴夫人潸然泪下,几分伤感。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裴夫人,芈瑛有些心疼,握住裴夫人的手说:“您若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裴夫人拿帕子擦了擦泪,对芈瑛说:“那你就再为我办件事。”
感动来感动去,终究还是和利益脱不了干系。芈瑛虽然清楚,心底还是难免一涩,酸楚的厉害。她强忍着,问:“何事?”
裴夫人忽然起了身,说:“嫁给佘冷。”
“你说什么?”闻言,芈瑛震惊,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裴夫人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嫁给佘冷。”
芈瑛连想都没想,直截了当的拒绝:“绝不可能。”
裴夫人莫名笑了起来,望着芈瑛怒气冲冲的样子,说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嫁给佘冷呢。”
裴夫人话锋一转,听得芈瑛稀里糊涂。
怔了好半天,她才问:“夫人,您究竟是何意思?”
裴夫人握住芈瑛纤细的胳膊,平和道:“殷思送玉镯给你,是对你有情。佘冷留你性命,也是不忍杀你。可在这二人之中,我自然会选择殷思。毕竟他是朝廷的人。就算佘冷在泗京只手遮天,拥有众多教徒。但是,和朝廷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
提起玉镯,芈瑛的脸颊红了红,低着头说:“我不明白您到底是在说什么。”
“起码现在我该忠于朝廷。虽然说我是一个很善变的人。”裴夫人勾唇一笑,如意算盘打的极妙。
芈瑛像怔住了一样,不动也不说话。
她不知自己的心究竟在哪里,也不明白裴夫人究竟要做些什么。这一切的一切她越发的看不透了。
裴夫人皱起眉头,又说:“红蓼做的再好不过是一个替身。可替身永远是替身。但是瑛儿你不同,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将你推出去?况且红蓼的挑唆心机我都看在眼中。我又怎么会任由着她去呢?该死的时候她必然会死。你无需为一颗棋子忧心。”
芈瑛听的仔细,入耳却十分模糊。
她看着裴夫人说话时的口型,像是在念红蓼的名字,便也跟着念了起来,“红蓼。红蓼……”
红蓼一入夜便去了媚欢楼,打算看场好戏。可人刚下了轿就被护院拦在门口,“不许进!”
红蓼被拦,登时就怒了,“为何不让我进去?”
另一个护院抱着胳膊回答:“这是商妈妈的吩咐。”
红蓼咬了咬牙。她好歹从前也是媚欢楼的花魁,护院的见着她了还不得叫一声红蓼姐姐。怎么现在还敢拦住她?红蓼很是气愤,与护院的理论了起来。可谁知护院根本就不稀的听红蓼废话,还重重推了一把红蓼,不耐烦的赶着:“赶紧走赶紧走!不走可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
看那几个护院的架势是要教训红蓼,个个怒目圆睁的。
红蓼张口就要骂,可一想到裴夫人她就闭上了嘴,也不敢再撒气,只好气冲冲离开。
而红蓼走后没多久,周灵的软轿便停在媚欢楼门前。
护院的还以为是来了位贵公子,堆起笑脸连忙上前来迎接。可当周灵下轿后,护院懵了懵,往后退了退,几个人都面面厮觑。
他们是认识周灵的,也知道周灵与商妈妈之间的恩怨。
草儿小心翼翼扶着周灵向前走了几步,扫了一眼护院的,说:“我们家夫人是来见陶春莺的。”
一个还算聪明的护院讪讪笑了笑,说:“哎哟姑娘,我们这里是青楼。可没你们要找的人!”
周灵捻动佛珠,冷冷盯住那个护院,问:“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