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的脸颊有未干的泪痕,水仙在一旁偷偷抹泪。她从没想过黄鹂会因为此事被伤成这样。
芈瑛走近床榻,看着黄鹂问:“发生了什么?”
黄鹂没有说谎,将所有事情都讲了一遍。水仙听着,心里有隐隐怒气,蹙紧眉头问:“你知道那佘冷是什么人?你是怎么敢做出这种事的?黄鹂,我知道你把利益看的重要。可性命更重要啊!你真是糊涂啊!”
水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黄鹂挣扎着起身来,捏紧被角解释说:“我原先不想这么做的。可是在偌大一个泗京,我无依无靠,唯有色相可以出卖。若不趁着还有点姿色攀到高枝,以后连都不要想。”
黄鹂的这番话倒也说的没错。要怪,就怪她攀错了人。
水仙“唉”了声,“在泗京你完全可以来找我啊!又何必这么作贱自己呢?你看看你都被伤成了什么样!”
黄鹂忽然干干笑了起来,眼中有恨有讽刺,生气的骂了起来,“我没想到的是芳儿那个贱婢竟敢诬陷我!那媚药明明就是她私心给佘冷下的,到最后竟然赖到了我的身上来。我这张脸,也算是花了。”她抚上自己冰凉的脸,很不甘心的摇了摇头。
芈瑛细细瞧了瞧黄鹂这张脸,不算花,最多有淤青,她便说:“我这里有上好的膏药,无须担心。”
黄鹂这才注意到芈瑛,愣了愣神问:“您就是芈掌柜吧?佘冷好像对你深仇大恨。”提起佘冷,黄鹂心中难免一惧。
芈瑛笑了笑,说:“没有深仇大恨,我们是合作关系。”
听到芈瑛这句话,黄鹂就纳闷了,“那为何他一遍一遍的让我说实话。的确是与你有关。”
芈瑛的脸色瞬间铁青下来,漠然提醒:“不该问的就别问。泗京这个地方,暗的很。一失神,就落了水。”
黄鹂是个识趣的,把嘴闭上没有再问。
水仙轻轻叹了口气,说:“黄鹂,你已经不能在泗京待下去了。回柳城吧。我这里还有些银两,够你用一段时间了。”
泗京黄鹂是真的待不下去了,她忙点头,“我在媚欢楼也赚了一点,回去后我打算开家小铺,不再做这种营生了。毕竟总有老的一天。到时候脸上皱巴巴的,多难看啊。又有哪个男人会喜欢。”
水仙对后半生一点也不在乎,也不觉得重要,就说:“想那么多做什么,还是先活好眼前吧。”
“我哪像你有正经事做,再说了你从前可是黄家的千金,你,”黄鹂的话说到一半,水仙就变了脸色,低吼了声:“别说了!”她很抗拒,很抗拒黄鹂提起从前的事。
黄鹂叹了声,没再往下说,有些心疼的看着水仙,“你也是个可怜人。”
两人你可怜我,我可怜你。更像是姐妹诉苦般。芈瑛没再久留从屋里出来,去了前头。她刚坐下,槐月就拿着一封请柬从门外进来,她走到芈瑛跟前,双手将请柬递上,低声道:“主子,殷大人的请柬。”
“请柬?”芈瑛挑了挑眉。
槐月颔首。“正是。”
芈瑛打开请柬看,眼神落在那几行苍劲有力的正楷上。看完后,芈瑛心底沉了沉,“是殷大人为佘冷设下的鸿门宴。”
闻言,槐月就蹙眉问:“佘冷会不会赴约?”
“我不清楚。”顿了下,芈瑛又说,“我想,殷大人应该不只邀请了佘冷。定然还有其他门派。其他门派不敢驳朝廷的面子,绝对会如期赴约。佘冷的话,应该会随大流。”
这段时间来芈瑛听了不少事,也一直密切关注朝廷和金环教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涣江运往西蛮的粮草被金环教的人劫持,金环教的人还没运出涣江就被元将军截住。兵戎相见,血溅城门,金环教损失了不少人。朝廷当然也有损失,但更小。只要一听到金环教的风吹草动,朝廷便出兵阻止。所以佘冷基本上没有得手过。
芈瑛是越发担心身边人的安危,现在的泗京黑压压的,见不到一点光亮。就连客栈里的生意也淡了许多。如今殷思又给各大门派送去了请柬,相信不日后泗京会变得浓烟滚滚。她必须先处理好客栈的事,再去全心全力应付即将发生的一切事情。
左思右想后,芈瑛才吩咐槐月,“先安排下去,将梅英送到针尖那里去。一定要护好她们所有人。”
槐月点了点头,面色严肃的回答:“好,我即刻去办。”
当天夜里梅英就被槐月护送去了针尖那,黄鹂第二天一早被水仙送走。一切安定下来后,也到了赴约的时间。地点不是别处,就在殷思府上。芈瑛禀告了裴夫人,这才出发。
泗京客栈离殷府不是很远,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芈瑛来的稍微晚了些,马车只有停在后头。她下了马车,往殷府门前去。前头围的水泄不通。车、马、人,将殷府门口堵的死死的。
芈瑛用了好一会时间才进去,走了没几步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芈瑛回头去看是碧刃。碧刃笑容满面,热情道:“芈掌柜,您也来了啊。”
芈瑛礼貌回应:“见过碧掌门。”
碧刃挽住芈瑛的胳膊,轻声说:“鸢尾这姑娘现在信我信的真真的。多亏了芈掌柜您的办法呀。”
芈瑛的脸色始终沉沉的,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情蛊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种下,不是鸢尾的父母,便是鬼薇。毕竟,鸢尾是鬼薇最疼爱的小师妹。”
碧刃冷笑一声,语气嘲讽:“鬼薇这个老女人心机可真深,竟然用了这种办法留住鸢尾。不过,我相信等我将此事告诉鸢尾后,她对鬼薇恐怕也只有恨了。”
芈瑛回了回神,道:“但愿她是真的会恨。”
一听芈瑛这么说,碧刃有些纳闷,便问:“芈掌柜这么说是何意?”
“时候差不多了。”芈瑛轻轻拨开碧刃的手,往厅堂去。
碧刃蹙了蹙眉,紧跟着芈瑛的步子,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去。
来殷府的门派不在少数,但就目前来看碧门是最得人心的。不少门派的掌门人都对碧刃嘘寒问暖,毕恭毕敬。
芈瑛扫视一圈,并未发现佘冷的影子,却看见了蜥蜴。他隐在人群里,鬼面具又遮去了整张脸,不想被发现都难。她看见了蜥蜴,蜥蜴也看见了她。二人眼神相对,蜥蜴快速移开,像在躲避什么。芈瑛也收回了眼神,看向身旁的碧刃。碧刃冲芈瑛淡淡的笑,眸中竟然没有杀机。
等到各大门派差不多到齐了,殷思才出现。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坐在了中间,声音洪亮:“欢迎诸位。”
“见过殷大人。”见碧刃这般恭敬,其他掌门人自然都随着碧门的做法来,附和着:“见过殷大人。”
殷思看着众人,微微颔首以示回应。他看见芈瑛时微微怔了怔,眼睛里有一瞬温柔闪过。
回过神来,殷思便对众人道:“今日召集诸位来此,事关泗京。也关乎各个门派的存活。忠于朝廷,自然有活路可走。若忤逆朝廷,死路一条。相信各位掌门很清楚得罪朝廷的下场,本官也就不细说了。你们好好掂量。”
殷思字里行间不乏威胁之意,各个门派都窃窃私语了起来。唯有碧刃站了出来,看着殷思抱拳道:“殷大人请放心!我们碧门一直都忠于朝廷。如果有谁敢不忠朝廷,那就是与我们碧门为敌!”
碧刃这句话一落,不满的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好一个忠于朝廷!”
佘冷气冲冲的进来,看了看众人,嘲讽的笑了起来,“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哑巴了吗?是忠于朝廷,还是胆小如鼠,我相信各位都心中有数。我佘冷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如果谁敢与朝廷为伍,那就别怪我佘冷无情!”
撂下这句狠话佘冷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殷府,殷思没派人去拦,而是平静的对众人说:“朝廷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各位也不用忧心忡忡。本官会给各位三天的时间思考。毕竟活着最重要。”
殷思的话都到了这个份上,与碧门交好的几个门派面面相觑,又商议了好一阵才说话,“我们听碧掌门的,忠于朝廷。那么自然也希望朝廷可以护着我们。”
殷思笑了笑,说:“诸位放心,本官说到做到。”
碧刃便道:“殷大人为人正直,诸位放心就是。只是佘冷,可就没有殷大人这么好说话了。你们,都仔仔细细的想清楚了。是残忍死在佘冷的银霜剑下,还是逍遥自在的活在朝廷的保护下。”
“自然是朝廷!”
“碧掌门说的没错,只要我们忠于朝廷就有活路!”
“……”
声音此起彼伏,大多数门派都是往朝廷这边倒的。芈瑛没有吭声,她只代表她自己,不代表任何门派,也不可能代表裴夫人。她有些出神,一直低头看着脚尖。等到众人稀稀拉拉的散去,她才回过神跟着离开,走到门口时就听殷思唤了声:“芈掌柜,请留步。”
芈瑛后背一寒,转过身问:“请问大人有何事?”
直到人都散去了,殷思才说话:“泗京客栈的主人另有其人吧?”他眼眸平静,不像是在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