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张嘴却没声,水仙急的心里像火烧。她与槐月先将黄鹂扶到了后院去,她照看黄鹂,槐月去西厢房找了芈瑛。一进来槐月便急急道:“主子,黄鹂姑娘被人打了。”
芈瑛正在收拾包袱,听到槐月这句话也不惊讶,只道:“应该是被发现了什么吧。”
槐月瞧了瞧桌上的包袱,蹙眉问:“您这是,要去汌州了?”
芈瑛微微颔首,回答说:“嗯。趁着裴夫人还在客栈,我便去一趟汌州。”
就在这时,账房先生敲门进来,说:“不用去了,欧阳玉来了。”
“欧阳玉?”芈瑛挑了挑眉,不太相信欧阳玉会来泗京客栈。
账房先生走了进来,才解释说:“主子,欧阳玉是指名道姓来见您的。我想,她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会亲自前来的。”
芈瑛坐了下来,盯着那盏摇曳烛火看,面色稍显严肃,道:“巫极是金环教的人,在泗京只手遮天。知道许淙文来找我也并非是什么怪事。只是,欧阳玉是来做什么的?不由令人起疑。”
“那主子您见吗?”槐月问的试探。
芈瑛移开目光,看着槐月说:“你去请吧。”
槐月点了点头,“是。”
槐月前脚出去,账房先生后脚就说,“经红蓼一番挑唆,周灵去了媚欢楼。”
红蓼的性子芈瑛摸得透彻,并不稀奇,也并不关心,声音淡淡:“看来红蓼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了。不过,陶春莺早已不是当年的陶春莺了。不一定把周灵放在眼中。她们二人彼此算计,红蓼就一定能坐收渔翁之利吗?”
账房先生心里猜了个七八分,但还是问了芈瑛,“您的意思是?”
芈瑛微微笑了下,答言:“商妈妈同我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若不告诉她,岂不是不太厚道?”
账房先生颔首说:“我明白了。”
“传口信去吧。”
“是。”
账房先生离开没一会,槐月就带着欧阳玉来了。
欧阳玉自小习武,走起路来腰板停的笔直,打扮的不庸俗有一种贵气在。可眉间却隐着淡淡的哀愁。芈瑛见到欧阳玉的第一眼便是这种感觉。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话客气,“是欧阳小姐吧?请坐。”
欧阳玉颔首:“见过芈掌柜。”
芈瑛笑了下,说:“坐吧。不必客气。”
欧阳玉这才坐了下来,就连坐的姿势都是正襟危坐。芈瑛便想起许淙文形容里的欧阳玉,完全是与眼前人不同的。她以为的欧阳玉是碧刃的翻版,可今日一见根本没有那种感觉。欧阳玉就是一个贵小姐,气质谈吐就是与常人不同。
芈瑛倒了杯刚泡好的清茶,推到欧阳玉面前,慢条斯理的问:“欧阳小姐来我这里有何事?”
欧阳玉也不打算卖关子,直接就说了,“我知道泗京客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也知道芈掌柜您为人厚道。所以我想请您办件事。”
欧阳玉唤了声,伺候的婢女从外头进来,将一箱沉甸甸的黄金放在桌上。欧阳玉就说话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芈掌柜笑纳。”
芈瑛唇畔浮起浅浅的笑,看着欧阳玉说:“欧阳小姐您还未说要托我办什么事,这钱我还不能收。”
欧阳玉说了声抱歉,这才说了自己的目的,“我知道前几日许淙文来找过您。他想杀巫极,可巫极现在是我的夫君,我不能让他死。也不能让淙文铸下大错。所以芈掌柜,这个忙您一定要帮我。帮我好好劝劝淙文,可以吗?”
芈瑛端起茶杯,“欧阳小姐恐怕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吧?”她挑眉看着欧阳玉,眼神晦暗。
欧阳玉眼底闪过一抹慌张,很快就敛下,她笑着答:“芈掌柜。我的的确确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芈瑛同情许淙文,也憎恶欧阳玉和巫极这二人。她嘲讽的笑了声,看着欧阳玉的眼神变的冷漠,“我很清楚你想要掩盖什么。你不想让许淙文知道你是那样的人,也不想让许淙文对你失望。可是欧阳小姐,你埋的再深总有被挖出来的一天。许淙文就像一张纯白的纸,什么也不知。而你,像黑糊糊的墨汁,污了那张纯白的纸。你反复揉搓,想要洗干净。却怎么都洗不干净了。做了就是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还是,欧阳小姐你在怕什么?”
被人面对面拆穿的滋味的确很不好受,尤其是对欧阳玉来说。她本就是大家闺秀,面子薄一些,一会功夫就红了脸,想解释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芈瑛再次道:“你与巫极相濡以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还有一个念着你挂着你的许淙文?”
欧阳玉急着要回答,芈瑛没给她这个机会,冷冷道:“你没有。你对许淙文没有一丝一毫的情。”
芈瑛说的每一句话无疑是在逼着欧阳玉的底线。此时此刻的欧阳玉近乎崩溃,她又想起了许淙文,愧疚的火焰在她心上又烧了起来。
忽然!西厢房的门被人用力推开,下一瞬就看见许淙文急急走了进来。他看着欧阳玉的背影落了泪,“玉儿!”
听见许淙文的声音欧阳玉完全懵住了,她没敢转过身去,不安道:“淙文……”
芈瑛还有些话没说完,许淙文来了她也就不打算说了。她将那杯清茶喝完,起身来看了一眼欧阳玉,又看向许淙文,说:“既然你们二人都在,有什么话便在这里说清楚吧。”
话落芈瑛就走出了西厢房,将时间留给了许淙和欧阳玉。
许淙文疾步走到欧阳玉面前,眼眶红红,“玉儿。你还好吗?”
欧阳玉不敢抬头去看许淙文,低着眉回答:“淙文,我……”
许淙文握紧拳头,“都是巫极对不对?!是不是他威胁你的?”
欧阳玉站起身来,摇了摇头,“不是。”她回答的肯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许淙文不说话了,怔怔退后两步。他想起芈瑛之前告诉他的真相,他是一个字不相信。在他心中欧阳玉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他之前从未听过巫极和欧阳玉有什么关系。怎么会是青梅竹马呢?绝对是不实的。
欧阳玉低头轻轻叹气,再次抬起头时眸中是盈盈泪光,“淙文。我没想到当初会伤害到你的家人。真的没想过。”
欧阳玉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许淙文没有办法再告诉自己不是,他稳了稳情绪,看着欧阳玉,问:“芈掌柜说的是真的?”
欧阳玉颔首回答:“是真的。当初嫁给你就是为了巫极。我爱巫极。”
我爱巫极……这个话在许淙文脑子里无限重复,他狠狠捶了下桌子,气愤的问:“那这么多年你可有对我真心过?”
“真心亦是有的。但,”欧阳玉停顿了下,又低下头去,“但只是因为你成全了我和巫极。我对你,更多的还是愧疚。”她将情感分的很清楚。可这么说无疑是在给许淙文解脱。
许淙文强忍怒气,恨不得敲醒自己的脑袋。他苦苦等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成了这样?他满心欢喜的以为欧阳玉是爱她的,当初也只是被巫极逼迫才那么做的。原来,他被蒙骗了这么久。原来,那场婚事也在骗局之内。原来,只是他一心以为……
许淙文冷冷笑了起来,“何必相逢,何必相识,又何必再相见。”他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绝对不会来泗京,也绝对不会来找芈瑛。
欧阳玉走到许淙文面前,许淙文却往后退了退,像是刻意要保持距离。见许淙文这样,欧阳玉心底越发愧疚,带着微微哭腔歉意道:“对不起……”
听到这声对不起,许淙文一个大男人竟落下泪来。屋内的气氛近乎死寂。欧阳玉别开眼神,一滴泪打在桌面,悲伤极了。难过间她想起与许淙文成亲的那些日子,虽然短暂但好像拥有了最美好的时光。她记得许家院子里有一颗繁茂的合欢树,每每到了夏满树都是粉嫩的合欢花。她虽只见过几次,可那几次已长在她的心房。包括许母,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啊。都是因为她,因为她……
欧阳玉忽然取下头上的簪子,对许淙文说:“你杀了我吧。”
“胡言乱语!”许淙文吼了声,声音都在颤。他一把夺过欧阳玉手中的簪子,力气很大的扔在了地上,愤愤离去。
西厢房的门开了,许淙文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槐月沉沉叹息,“到底还是不愿意伤她。他心里,始终都有她吧。”
芈瑛没说话,转身进了屋。她看到欧阳玉伏在桌上哭,身子一颤一颤,连声音都不敢出。显得卑微。
“不管你心里想法如何,你已经断送了许淙文的半生。”芈瑛站在欧阳玉身后,冷冷注视着她哭泣的模样。
这时候槐月轻步进来,低声说:“主子,黄鹂姑娘清醒一些了。水仙请您过去问话。”
芈瑛点了点头,来到欧阳玉面前,提醒道:“回去之后告诉巫极,他若敢动许淙文一根头发,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别忘了,我泗京客栈就连皇家贵胄的人头都敢取,他巫极的人头不算什么。”
欧阳玉抬起泛红的眼眶看着芈瑛,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