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还是方钰的事情，裴夫人这一次确实太过急躁。
芈瑛干脆将计就计，没有否认，“是，我知道方钰去了哪。”
殷思没有说话，眼神却直勾勾盯着芈瑛。
空气瞬间凝固，他的眼神太过尖锐，芈瑛只觉浑身不自在。
“人在哪？”凌厉的语气里夹带着几分强势。
芈瑛因为紧张握了握拳，直视着殷思，不紧不慢的回答：“如果我告诉你，是在金环教呢？”
闻言，殷思心底惶然，“金环教？”
芈瑛接话：“自然。”
殷思或多或少有几分质疑，锁眉问：“方钰和金环教的人有什么牵连？”
芈瑛倒是自如笑了下，摊了摊手，说：“这件事情你就要问方钰他自己了。”
朝廷暂时还不能动金环教，且不说金环教在泗京势力有多大，牵一发总是会动身的。又是新帝即位，朝中局势还未平定，金环教就更不用说了。
殷思总不能自己出面去金环教，便寄托在了芈瑛身上，问的客气：“那你可有办法？”
芈瑛还是笑，“殷大人都没有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殷思却笃定道：“泗京客栈藏龙卧虎，我不信你没有办法。”
芈瑛摇头，肯定说：“我的确没有办法。”
一会沉默，殷思突然淡淡一笑，对芈瑛说：“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交易？
芈瑛眼底闪过一抹猜忌，低声问：“什么交易？”
殷思答得认真：“在泗京，我护着你。红蓼一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需要做的，就是将方钰带到我的跟前来。如何？”
芈瑛微有迟疑，方钰的事情她了解甚少。但殷思开出的条件的确是叫人心动的，若再泗京有殷思护着，那么做起事来倒也方便。只是不知道裴夫人那边能否答应……
殷思松了松口，“我可以给你两天时间考虑。”
芈瑛微微抬了抬下巴，“那就多谢大人了。”
话落，芈瑛起身准备离开。
殷思忽然挽留，轻声说：“吃完再走也不迟。”
一瞬间四目相对，他眼底似乎有着如水的平静。
芈瑛敛下眼神，摇了摇头，“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先走了。”
殷思点点头，“也好。”
“告辞。”
芈瑛步子飞快的离开了殷府，一上软轿，便沉沉叹了口气。
槐月耳朵尖，听了个仔细，便问：“主子可是在为方钰一事而焦心？”
芈瑛答言：“正是。若在泗京有殷思这个保护伞，又何愁其他事。只是，我担心裴夫人那边不会同意。”
槐月这边也忧心忡忡，“裴夫人的性子实在，”她没往下说，只是叹气。
芈瑛没有说话，打算回去后与裴夫人相商。
客栈灯火通明，划拳喝酒的声音分外响亮。后院里的五间房，只熄了两盏灯，还有三盏亮的发红。
芈瑛去找了裴夫人，与裴夫人说了此事。她没想到的是裴夫人竟然答应的很干脆，笑吟吟的说：“放手去做吧。我得回清城一趟，见一见我的兄弟姐妹。”
听见裴夫人说要回清城，芈瑛确实松了口气。
裴夫人离开泗京，她才能有自己的判断和抉择。
又想起前几日官差到处搜查裴夫人的事，芈瑛心里头还是会觉得担忧，便问着：“是泗京查的太紧了吗？”
裴夫人褪下外衣，背对着芈瑛，说：“的确查的紧。所以我又得换地方了。”
芈瑛蹙了蹙眉，沉声道：“我有些担心夫人您如何出京。”
裴夫人转过身来看了眼芈瑛，轻松回答：“很简单，有苏槐帮我易容。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出的清城？”
芈瑛心也宽了宽，低了低眸说：“如此便最好。”
“行了，我要歇了。你出去吧。”
“是，夫人。”
芈瑛吹了蜡烛，从屋里出来。夏炽抱剑守在门口，一动不动，宛若磐石，忽然冷声提醒：“记住你的本分。”
芈瑛冷了一眼夏炽，没有搭理，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进门没一阵，水仙就来了，她脸色有几分凝重，说：“红蓼回来了。”
芈瑛抬首，“请她进来。”
水仙点点头，“嗯。”
一会了，水仙才带着红蓼进来，在方家待了一段时间整个人瘦了不少。再加上牡丹一事像阴霾笼罩，红蓼就连头都不曾抬起。
看着红蓼怯怯担心的样子，芈瑛心中有几分怜悯，询问：“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红蓼猛然抬头，红着眼眶对芈瑛说：“我见到方明思了。我该怎么做？”她说的很焦急，很焦急。
芈瑛顿了顿，才说：“此事须得问过裴夫人后才做定夺。”
红蓼绞着手，蹙紧了眉头，很是急切道：“方明思朝事繁忙，很久才能回府一趟。若错过了机会，想要等下一次就难了。所以我才这个时候从府上偷偷出来，就是想问裴夫人什么时候动手。”
闻言，芈瑛看着红蓼的眼睛问：“你就那么想杀了方明思？”
红蓼连忙摇了摇头，“不是我想杀了方明思！是裴夫人啊！”
芈瑛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红蓼低了低头，声音低了下去，“这是裴夫人的命令，眼看就要月末了，我必须动手，不然裴夫人会把我碎尸万段的。”
“你真的以为方明思那么好杀？”芈瑛挑眉。
方明思是朝廷命官，是当今皇上的左膀右臂。有那么多人想杀他，可又有谁真的能够杀了他呢？
红蓼还是将一切事情看的太过简单。
“当初杀死牡丹的时候一支簪子就解决了！这不是什么难事！”
红蓼这番话叫水仙震惊，她怔怔看着红蓼，问：“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这不是什么难事？你手里可攥着一条命案呢！”
水仙不由生气，细长眉毛快碰在一起。
芈瑛倒是不吃惊，红蓼是可怜之人，但绝对有可恨之处。
沉了沉，芈瑛才说话：“你暂且先回去方府，之后我会教你怎么做。”
红蓼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又急了起来：“可是马上就月末了！我若不杀了方明思，裴夫人就会杀了我的！”
红蓼是可利用之人，又狠的心下，裴夫人不会舍得此刻就要了红蓼的命。
芈瑛先让红蓼坐下来，让水仙倒了杯茶，她亲手递给红蓼，声音平和：“放宽心。夫人不会意气用事的。”
“可是裴夫人，”
芈瑛打断：“没有什么可是！”
“我明白了。”抿了抿唇，红蓼又说：“但我还是担心啊！担心裴夫人会杀了我的！担心方府的人会认出我！”
“方钰失踪，没有人会认出你。更何况，你在方府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丫鬟，没有人会真的仔细去查你是谁。只需做好份内的事情。”
“好，好……”
红蓼定下心来，喝完一杯茶被水仙送走。
一回到方府，红蓼整个人就心神不宁的。她的担心不是多余，是事实。
刚上了台阶，就被丫鬟绿枝拉了过去，听的绿枝低低道：“小红，快去守着三小姐吧！三小姐不知道是怎么了，又吐又烧的。”
红蓼还在出神，一听三小姐又吐又烧，立马清醒了，“好，我这就去看。”
来到三小姐的闺房，就见屋内乌压压一群人，跪着的，站着的。方明思的面色铁青，质问道：“怎么照顾三小姐的？！”
红蓼一听方明思怒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将头埋的很低。
“说话啊！”
方明思简直怒不可遏，重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年长些的嬷嬷出来说话，却说的囫囵，“老，老爷，是三小姐自己跑去莲花池玩，不慎掉入水中……”
方明思冷笑一声，狠狠踢了那个嬷嬷一脚，怒吼道：“都是你们这些下人不中用！怎么还敢赖到凝儿身上去？”
方明思的脾气不是不好，而是她已经没了一个女儿，若再出什么三长两短，他实在无力招架。
“若凝儿有什么事，你们都得给凝儿陪葬！”
“都滚出去！滚！”
红蓼随着人群走出，外头吹来一阵冷风，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那晚之后芈瑛和殷思达成交易，成为互惠互利的关系。她帮殷思找到方钰，殷思护着她。泗京客栈这些日来再无官差来查，静的可怕。
殷府上下灯火明亮，下人的步伐齐整整在院子里走过。一抹黑影浸没深夜，来到书房门前，叩门进来，跪地禀告：“大人。芈姑娘的身世的确很有蹊跷。”
殷思将毛笔放回原处，问：“怎么说？”
探子回答：“我们并未查到芈姑娘的父母，查遍了整个泗京都没有一点线索。倒是听到几个传言，说芈姑娘半人半鬼，还有人说是被泗京大户收留的。还有，”探子的话没说完就被殷思打断：“市井之话听听就过了。”
探子低了低头，应声：“是，大人。”
殷思吩咐：“就顺着芈瑛被收留的这条线索往下查。”
“是。”
一瞬间的功夫，探子消失在书房，殷思目光沉沉盯着快要燃烧殆尽的烛火看了许久，喃喃，“如今整个泗京一潭死水，何时才能见到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