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衡听得清楚,更知道王秀不愿去死,可她毒死了康婉静,就是死罪!他冷眸盯着王秀那双哀怨的眼睛,失望道:“若湘儿和诚儿知道她们有一个蛇蝎心肠的母亲,她们也会蒙羞吧。”
王秀抓的更紧了,慌张的厉害,身子也跟着抖,“不!不可以!你不能这么对我!若是传出去了,你这个钦差大臣也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我宁可被人戳脊梁骨,也不愿意婉静死不瞑目!”沈衡用力蹬开王秀,疾步朝外头去。
王秀苍白的手垂了下来,又哭又笑。
她怕,她怕极了。
十二年前的事情她就怕被翻出来,怕被自己的一双儿女知道她杀过人。她一直在畏惧,所以她从来不肯让自己想起。如今十二年前的事情真相大白,她眼中没了恐惧,只有坦荡和癫狂。
王秀被押走后,顺儿也被带了下去。任凭她怎么哭喊,没有人应她。
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这世上的因果报应没有人躲得过,尽管王秀父亲富甲一方,她又是钦差夫人。可她害死了一条无辜的性命,就该得到相应的严惩。
桎梏束缚了王秀的所有,她笑着,光着脚踩着冰凉的地上,一步一步迈向空洞又黑暗的尽头……
孟茂再次来时,手腕上的那串红豆手链不见了,他眼中也多了几分释然,“芈掌柜,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也让王秀那个毒妇得到了相应的惩罚!”他握了握拳,心中还是被压的喘不过来气。
他谈不上饱经风霜,却也是历经磨难,但若要坦然接受母亲的死因,难免还是会无法接收。
芈瑛微微叹息,“你又何必。”
孟茂紧锁眉头,声音哽咽,“我最不甘心的就是没有亲手杀死王秀那个毒妇!但是,她王秀死后也会被人唾弃,还有那个负心汉沈衡!”
沈衡倒不是负心汉,只是他的性子太过温柔。给了王秀机会,也让康婉静彻底死心。她看着孟茂摇摇头,说:“钦差大人做的错,可也对。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被仇恨蒙蔽双眼,你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前途还很光明。无需再为这些事烦忧,至于你母亲的尸骨就埋在那吧。每到清明我会去看的。”
孟茂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笑容甜甜的,眼睛里也是满满的憧憬:“我还记得院子里柿子树结果的样子,大大小小像灯笼挂在上面,金金灿灿的。瞧着就馋得慌。如今再怎么想念,也回不去了。”笑容变得苦涩,他无奈摇了摇头。
芈瑛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孟茂的肩头,“傻孩子。”
孟茂离开时留下了一袋银子,这或许已经是他全部的积蓄。芈瑛叫槐月收了起来,来年买些纸钱去看看康婉静。
天气越发的热了起来,水仙一瞧,惊道:“今儿已经是立夏了呢!怪不得这么热,看来得去绸缎庄一趟了。”
水仙从账房先生那里要了点银子刚要出门,迎面就撞上一个湿漉漉的汉子,这汉子身材魁梧,结实的肌肉被水仙看了干净,水仙一瞧愣了愣,忙道:“这位客官,您这是怎么了?掉进水里了吗这是?快些进来别着凉!”
水仙将门口的汉子拽进了客栈,又连忙让小二拿来脸帕,让汉子擦擦脸。
湿透的汉子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像个傻子似的。
水仙皱了皱眉,催促道:“擦啊!愣着做什么呢?”
汉子只擦了擦脸,说:“我找人。”
水仙愣了下,“你找谁?”
他回答:“芈瑛。”
水仙谨慎的看了一眼四周,对汉子说:“随我来。”
永铭是来自涣江的渔民,因不识路被山贼截住,为了活命永铭不惜跳下五承河。好在他在海边长大,又熟悉水性,也多次出海捕鱼。纵使五承河水深,永铭还是游到了泗京。所以水仙见到永铭时,他整个人湿漉漉的。而截住永铭的山贼就是清风寨的八小护卫。宁可死,他都不会屈服。
水仙带着永铭来到西厢房,禀告了一声。
芈瑛正在穿针引线,就听见永铭厚重的声音响了起来,“芈掌柜。”
“听水仙说,你找我。”一针从帕子上穿过,暗红的线泛着几分冷清。
永铭点了点头,“嗯,我找你。”
芈瑛很是客气的说:“请坐。”
永铭摆了摆手,“我衣服很脏,就不坐了。”
“无妨。”芈瑛淡言,继续绣着帕子。
“哎呀坐吧!”
水仙将永铭摁在了凳子上,又殷勤的倒了杯茶,“这天虽暖和,但你的衣服湿成这样总会着凉的。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永铭道了声谢,端起茶杯抿了口,很烫。
芈瑛问:“你有何事?”
永铭挠了挠头,低着头回答:“我想请你帮忙杀个人。”
“杀人?”
芈瑛挑了挑眉,将正在绣的帕子放下,细细打量起永铭来。他的衣服虽湿透了,但胸前的点点殷红还是清晰可见。尤其是被水晕开后,更清楚了。
“是,我想请你杀一个人。这是报酬。”
永铭从湿答答的包袱里拿出一锭金子,放在了桌上。
这锭金子被保护的很好,竟然一点都没湿。
芈瑛没收下那锭金子,而是问:“你恨那个人吗?”
“不恨。恨的时候早就过了,我现在只想杀了他。”永铭回答的很平静,仿佛那个人已经死了。
芈瑛皱了皱眉,“你要知道背负一条人命是何等的折磨。”
永铭抬起头看着芈瑛,眼神认真:“我既然来找您,就已经不怕这些了。更何况,那个人该死!”
“那你可想清楚了?”
“我想的很清楚,我一定要杀了他!这样,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沦落到此,更不会被仇恨填满内心。”
“可否详细一说?毕竟杀人需要理由。”
永铭握了握茶杯,脖子上的青筋若隐若现,“那还是两年前……”
永铭家境贫寒,还有一个正在读书的弟弟,年迈的母亲。仅仅凭着他捕鱼赚来的钱根本就不够开销,被逼之下永铭打算去沧海深渊寻宝藏。沧海深渊危机四伏,听过去的人说不仅有看守宝藏的鲛人,还有吃人血喝人肉的海怪。想要得到宝藏,就得付出性命。永铭打算拼一次,死了就认命,若能活着回来一定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就这样,永铭收拾好行李打算出发了。谁知同村的崔宁听到了消息也要跟着去,永铭的弟弟永晟对崔宁这个人不太待见,总觉得他太爱贪小便宜。永铭又是个正直老实的人,崔宁连着几天都来求永铭带他一起出海去寻那座金山,无奈下永铭只好答应。却不知崔宁这个人心如蛇蝎,已经有所谋划。
于是两人就带着干粮物件出发赶赴了沧海深渊,打算寻金银珠宝。
永铭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弟弟和娘亲过上好日子,不得已之下才听信了那个传闻赶赴沧海深渊,可崔宁就不一样了,他需要钱,他要成为阔老爷。不仅如此,还要美女伴在左右,山珍海味更是不在话下。
崔宁就连做梦都在笑,对永铭就更加热情了,一口一个永铭哥的叫着,自己却不干实事。就导致永铭太过疲乏,连着睡了几天,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
两人一路找,一路寻,不幸遇上暴雨,大风将地图吹进了海中。
崔宁急了,跳下海去就要找,幸亏被永铭即使拉住,“你疯了!赶紧回来!”
崔宁急得跳脚,看着早已没了影踪的地图嘶吼着:“地图!那可是地图了!没了它就什么都没有了!”
“赶紧回来!”
永铭又使劲将崔宁拉了回来,才不至于被海浪一起卷走。
崔宁气的很,和永铭大吵一架,嚷嚷着自己要去找,永铭还好言相劝,崔宁就是不听就要走。
可刚刚踏出山洞,就看到海中一抹黑影急急蹿过,崔宁咽了口唾沫又退了回来,“永铭哥,我好像,好像看到了什么怪东西……”
永铭探出身子来仔细看了看,只有暴雨倾盆打在海水里,哪来的黑影,拍了拍崔宁的肩膀,说:“肯定是你太过恐惧,什么都没有的。”
崔宁被吓的不轻,呆呆道:“或许是吧……”
等到暴雨停了,海水退了,两人这才出发继续找了下去。
知道那个传闻的人不少,赶赴沧海深渊的人就更不少了,传言说沧海深渊有被海淹没的船只,船只上有很丰富的金银珠宝。永铭和崔宁就与那些人碰到了一块,见了面个个都凶神恶煞。
崔宁赶紧躲在了永铭身后,就连头都不敢抬起。
一个彪壮大汉上前来,晃了晃手中的刀子,警告道:“识趣的就赶紧滚!不要让老子动粗!”
永铭笑了笑,说:“我们可以合作,我知道地方在哪,也是自小就在海里长大的。你们信我的话,就跟我一起走。”
彪壮大汉面面相窥着,低声私语着。他们都不是什么渔民,只是一些莽夫,听到沧海深渊有宝藏就来了,有勇无谋,这些日子来就像无头苍蝇似的寻找着。又打量打量了永铭,商量好了,这才答应道:“好!找到之后我们六四分!”
永铭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