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瑛轻轻咳嗽两声,看向了商妈妈。
殷思微怔,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明白了。
商妈妈一看情况不对,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跪行着来到殷思脚下,反驳芈瑛的指认:“大人!您昨天刚刚来过的呀!您知道的,我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更何况,牡丹对我有恩!我怎么可以杀了牡丹呢?我完全没有理由啊!”
芈瑛听着,唇畔划过一抹讥讽的笑,“作为商妈妈,你的确没有理由。可作为方明思曾经的挚爱,你完全有理由。”
殷思剑眉冷冽,低了低头盯着商妈妈,威严问:“说!牡丹死的那夜你在做什么?”
“我在外头揽客啊!”
真是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喝的有些微醉的水仙扶着门进来,踉跄来到商妈妈跟前,她细细瞧了瞧,满脸褶子,若不是用脂粉掩盖,还以为是大白天的见了鬼呢。
水仙用帕子掩嘴“噗嗤”一笑,赤裸裸的嘲笑:“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卖弄风骚啊?”
商妈妈被水仙一句话噎的说不出字来,张口又无言。
殷思冷笑着:“不说实话,那就只能大刑伺候了。”
商妈妈双瞳一紧,后背生了冷汗,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商妈妈若非心中有鬼,自然能辩解出花来。可都到这会子了,还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殷思做了抉择,启唇吩咐:“带下去。”
“是,大人。”
官兵将商妈妈押了出去,芈瑛随后起身,微微欠了下身,“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大人你了。我先回客栈了。”
“等一等。”
芈瑛停下脚步,心中难免一慌,询问:“大人还有何吩咐?”
殷思也起了身,说:“本官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将红蓼送到官府来。过时不候。”
芈瑛没有应声,抬步离开。
泗京客栈。
刚踏进去,账房先生就迎了上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封递给芈瑛,“刚才来的信,是夏炽的。”
芈瑛低低“嗯”了声,步子快了些。
入了夜,客栈些许冷清。
槐月将暗间儿里的红蓼带了出来,沏了一壶清茶,手下忙着,嘴也没闲着:“红蓼姑娘,喝口热茶润润嗓子吧。”
红蓼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声音如蚊的道了声谢,不敢端起茶杯。
芈瑛将那封信收在了抽屉里,语气温柔:“喝吧,不怎么苦。”
红蓼猛地从椅子上掉了下去,又从地上拾了起来,脚下快速的来到芈瑛身旁,拉住芈瑛的胳膊,哀求着:“芈姑娘!您一定要救我啊!我不想进大牢,我也不想死啊!”语气渐渐若了下去,带着叹息,“我真的不想死,我还很年轻……”
芈瑛扶着害怕的红蓼坐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安心。
等到红蓼情绪稳定了些,芈瑛才说话:“你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
芈瑛看着红蓼,四目相对,红蓼眼中有逃避,有好奇,“为什么?”
“曾经的我,与你相同。简直宛若双生。那位夫人救了我,赐我衣食,教我写字读书。托她的福,我才能有今天。想必,你也是一样吧?”芈瑛似乎红了眼眶,凝视着红蓼。
红蓼点了点头,“是,是商妈妈救了我。我才能穿的暖,吃的饱。若不是商妈妈,我可能早就死在了乱坟岗。”
芈瑛问的平和:“你感激她,对吗?”
红蓼不否认,也不说话。
“你感激她是对的。却也厌恶她。”
闻言,红蓼眨了眨眼睛,难掩惶恐。
芈瑛笑了下,说:“因为,她不择手段逼你做一些不堪卑劣的事。所以,你还是恨她的。”
这句话脱口而出,难免会有相同感受。
红蓼愣了愣,似是难以置信,紧锁眉头问:“那芈姑娘你呢?你恨那位夫人吗?”
“恨?”
芈瑛失笑,她的生命里可没有这个恨字。
红蓼低下了头,揉搓着泛白的衣袖,喃喃:“我从来没有背叛过她。可她还是这样对我了……”
牡丹死后,商妈妈来的很及时。
她几乎一点恐惧都没有,眼里还带着笑。
这是红蓼告诉芈瑛的。
这个行为,倒是像大仇得报的样子。
对红蓼芈瑛是怜悯的,也是惋惜的。俗话说的好,杀人偿命。牡丹这条命,红蓼是一定要还的。
芈瑛看了看外头月色,回眸再看了眼红蓼,轻声叹息:“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红蓼耷拉着脑袋,没有生气的应了声。
——
三日后。
芈瑛特地吩咐水仙为红蓼梳洗打扮了一番,新衣裳,新鞋子,还有那枚银簪子。
铜镜里印出红蓼的面容来,清丽好看,水仙不免感叹:“多么漂亮的一张脸啊。真是可惜了,年轻轻轻的。”
水仙又“啧啧”两声,实在不舍。
红蓼大概已经猜到了,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很坦然的问:“这是要送我上路了么?”
芈瑛放下茶杯,微微颔首:“嗯,黄泉路。”
红蓼笑了起来,笑容明艳,“终于,还是这样狼狈的死去。或许,商妈妈就不应该将我从死人堆里救起。”
水仙摇摇头,笑着说:“你与那个风骚老鸨或许还是有缘分的。那日,她恰好就经过乱坟岗,恰好就听到了你啼哭的声音。恰好,就救了你。这是缘,逃不过去的。”
红蓼浅浅应了声,“嗯。”
一切完毕后,槐月上前来,将粉色斗篷披在红蓼身上,眼神格外温柔:“女孩子都喜欢粉嫩颜色,希望你穿上欢喜。”
红蓼低眸瞧了几眼,双眼高兴:“好看。我还从来没穿过这样的粉。”
槐月笑了下,系好了披风系子,准备送红蓼出去。
“留着她!”
裴夫人忽然踢门而入,来势汹汹,身后还跟着夏炽。
听见是裴夫人的声音,槐月微有一惊,连忙问候:“裴夫人。”
水仙立马收起帕子,施礼问安:“见过裴夫人,夫人您安。”
芈瑛有一迟疑,她没想到裴夫人会来的如此之快。忙起身来到裴夫人面前,声音恭敬:“您来了。”
“啪!”
裴夫人抬手就给了芈瑛一巴掌,瞬间,右脸泛红,是灼烧的疼。
芈瑛没有言语,低下了头。
裴夫人眸如冷刀紧紧盯着芈瑛,气势汹汹的质问:“是谁叫你做主的?又是谁给你的这个资格?你算个什么东西?”
出清城的令牌才托人送去没几天,裴夫人就来了。
看来,裴夫人还是太过在意泗京的事了。
在清城出了事,就想回到泗京来躲,再把她推出去做挡箭牌。裴夫人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芈瑛紧咬牙关,一步不挪,依旧不说话。
屋内静如死寂,夏炽看着芈瑛的眼神也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
裴夫人冷哼一声,很用力的一把推开芈瑛,凌厉带风的来到红蓼跟前,挑眉问:“你是红蓼?”
“我是。”红蓼答的有几分怕。
裴夫人浑身透出一股冷冽寒意,红蓼不自觉的打了个颤。
只见裴夫人轻轻拍了下红蓼苍白的脸,有几分赏心悦目,“这张脸是漂亮。完全可以勾得人心。”
红蓼埋低了头,不敢说话。
还怕生?
裴夫人耳朵里听到的红蓼可不是这个样子,那可是一个有个性又狠得下心的女子,她直截了当的说:“我可以救你。不过,你得替我做件事情。”
红蓼忙问:“什么事情?”
裴夫人挑了挑细长的柳叶眉,“杀了方明思。”
“什么?”槐月惊讶。
水仙连忙上前来,摆了摆手,着急道:“夫人,那可是朝廷命官啊!你让红蓼去杀朝廷命官,不是要红蓼的命吗!”
裴夫人冷了一眼水仙,像刀子扎进心脏,“就算她现在不做这件事情,不还是要死?愚蠢!”
水仙被裴夫人呵斥了声,也不敢再多言,只好向芈瑛投来求救的目光。
芈瑛抿了抿唇,为红蓼求情:“夫人,红蓼已经很可怜了。求您手下留情吧。”
裴夫人转过身来,又扇了芈瑛一巴掌,很是暴躁:“她不去做,难道你去做吗?!”
这一巴掌比方才那巴掌还要狠厉,右颊浮出几个指痕来。
芈瑛还是无话。
裴夫人咬了咬牙,“怎么不说话了?是死了吗?!”
沉默已久的夏炽突然开口:“夫人,正事紧要。”
裴夫人不耐烦的“嗯”了声,捏住红蓼冰凉的下巴,盛气凌人的问:“你愿意吗?”
“我……我,”红蓼不知该如何回答,眼神一直往芈瑛瞟着。
裴夫人手上的力气大了几分,红蓼吃痛,皱了皱眉。一点反驳都不敢有。她见识过商妈妈的手段,也挨过商妈妈的责罚打骂。可面对裴夫人的时候,还是感到怕,这样的威逼几乎令她窒息。
“你需要做的是顺从。只对我一个人的顺从。若不顺从,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迫于裴夫人的威胁和挟制,红蓼最终答应:“好,我做,我做……”
裴夫人笑逐颜开,即刻吩咐:“去,将她送入方府。月末,我要看见方明思的尸体!”
夏炽点头,“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