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思有一瞬沉默,才言:“本官的消息从无差错。”
芈瑛淡笑着回应:“清者自清。”
“是吗?你这泗京客栈可不清白。别以为做事低调谨慎就不会有声音,你泗京客栈披的谁的皮,做的什么事你心里清楚。”
泗京客栈在京内的确是小有名气,来往经过泗京的人都会在这里歇脚,一来是因为美酒佳肴,二来是因为西厢房的客栈主人,芈瑛。拿钱办事,替人消灾。
红蓼就是其中一个。
而殷思知道这些,也是意料之中。
静默一阵,屋内如同死寂。
那十几个官兵面色铁青,握紧剑柄,欲要拔剑。槐月见势不对,右手来到袖中要取银针,双瞳冰冷,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水仙从外头进来,“呦。来了什么人呢?”她定睛一看,笑容明媚,毫不避讳的勾住殷思的胳膊,“原来是殷大人哪!我们客栈做的可是干净生意!大人要查,也不能到人家闺房里来查呀!”
被水仙这么一扰,殷思连忙推开,后退了两步。
“大人,你这没凭没据的就来查啊?”
“大人,您倒告诉我,我们这泗京客栈是犯了什么事啊?”
“哦,大人,您是要找青楼女子啊?您看我像不像青楼女子啊?”
“……”
水仙一番话将殷思逼的哑口无言,无奈之下,殷思摆了摆手,身后的官兵一一退了出去。
殷思冷冷盯着芈瑛,只听她风轻云淡吐出两字:“不送。”
“实在无礼!”
殷思扔下这一句,急急离开。
水仙还不肯罢休,竟跟了出去,站在门口甩了甩帕子,语气戏弄:“大人您慢走啊!有空来喝酒啊!给您算便宜些!”
殷思离开后,槐月才将银针放了回去,神色凝重,对芈瑛说:“主子,朝廷那边应该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芈瑛摇了摇头,坐了下来,说:“我做事向来缜密。他们不会查到任何线索。主要事关方大人家的二公子,所以才会派殷思来查。”
槐月恍然大悟,蹙眉道:“难怪。我之前派去查的人怎么都查不出来这位江公子的底细。原来是泗京赫赫有名方大人的二公子。”
记得两月前红蓼来求芈瑛,那夜大雪落了满京。过路的人被困在了泗京,客栈里住满了人,气氛热闹,对酒当歌。红蓼却跌跌撞撞的进来,双手通红,脖子也被抓出了细长的痕。她满目凄凉的苦苦哀求芈瑛帮她,在雪夜里显得可怜。
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红蓼到底隐瞒了什么呢?
沉默了一会,芈瑛才说话:“红蓼那边先照看着,牡丹的事情不必担心。”
槐月点头,先退了出去。
水仙随后奉上一杯热茶,提醒了句:“主子。裴夫人刚才托人来话,要您尽快前拿到出城令牌。”
芈瑛看了看水仙,眼底有几丝无奈,应声:“我知道了。”
水仙微微颔首,眼中却是满满担忧。
两日后。
芈瑛去了媚欢楼。
媚欢楼可真是人来人往,欢声笑语。
就算前几日死了人,可还是有很公子哥前仆后继的来这寻欢作乐。仿佛牡丹的死是无关紧要的,也是透明的。
尤其是商妈妈,笑容灿烂,招呼着五湖四海的达官贵人。
水仙之前就混了进来,活脱脱一个青楼女子,站在媚欢楼门口揽客,“大爷!都里边请啊!”
一位还算俊朗的公子哥听见水仙这声,仿佛没了魂似的,一把揽住水仙的纤细腰肢,笑的那叫一个贪婪,“呦。美人,长的可真俊呢。要不要陪大爷一晚呢?”
水仙半推半就着,嗫嗫喏喏:“大爷,我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不懂规矩没关系!大爷教你啊!”
水仙勾住公子哥的脖子,笑的好看:“那大爷,我们去屋里说话。”
公子哥想都没想,立即答应:“好啊!美人!”
看着水仙上了楼,芈瑛才接近了商妈妈。
芈瑛挑眉,试探的问:“是商妈妈吧。”
商妈妈仔仔细细瞧了瞧芈瑛,很是不解的问:“这位……姑娘?您有何事?”
芈瑛答言:“我有桩生意要和您谈谈。”
见商妈妈有所犹豫,芈瑛拿出一锭金子来在商妈妈面前晃了晃。那金灿灿的,好生晃眼。商妈妈见钱眼开,即刻点头答应:“这位贵客,您这边请。”
芈瑛跟着商妈妈去了楼上一间房,商妈妈特意嘱咐护院在门口守着,又警惕的将窗户都关上,这才说话:“不知姑娘有何事与我相商?”
“牡丹。是谁?”
四个字像晴天霹雳劈在商妈妈身上,她的脸抽了抽,话里带了敌意:“你问这些什么意思?”
芈瑛冷笑一声,盯住商妈妈,质问:“你巴着牡丹死呢吧?”
商妈妈心虚的厉害,攥紧了帕子大吼,“你胡说的什么!”
芈瑛起身来,步步逼近商妈妈,“你这招借刀杀人可真是妙。”
“你胡言乱语!你是不是来砸场子的?!啊!”
商妈妈急的额头青筋跳起,“来人!来人!”
芈瑛一把抓住商妈妈手腕,再次逼问:“牡丹死的那夜,你在做什么人?你见了什么人?又说了什么话?牡丹到底是谁?如果只是一个单纯的青楼女子,为何朝廷会派人来查?商妈妈,你到底说了多少谎?!”
门口的护院不见动静,商妈妈还想喊,芈瑛冷了一眼,警告道:“若不想死,就即刻告知真相。”
商妈妈一张利嘴还在狡辩:“牡丹就是一个娼妓!能是什么人?”
“能是什么人?”
芈瑛笑的阴冷,手上的力气大了几分,一字一字质问:“若只是一个娼妓,怎么会与朝廷有牵连?又怎么会和方家二公子牵扯不清?”
“因为过往旧事你怀恨在心,所以对牡丹恨之入骨。”
商妈妈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依旧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方明思,方大人可认识?商妈妈,当年方明思入京赶考做了大官,将你抛弃。这样的仇,你记得自然深。所以牡丹,应该就是方明思的大女儿,方芙。”
商妈妈一听,大惊失色,颤抖的手指着芈瑛,结巴问着:“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早在红蓼托付芈瑛那晚,槐月便去查了。这位商妈妈之前与方明思可谓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可自从方明思入京,考取了功名就变心了。结识了现在的夫人周灵,与其孕有一女,名叫方芙。
但方芙三岁那年就从府上丢了,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
芈瑛也感叹商妈妈做事滴水不漏,“商妈妈真是心思缜密,手脚干净。尽管方明思找了那么多年,可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没想到啊,方芙竟在你这里做了青楼女子。”
商妈妈听着芈瑛这些话,也不挣扎了,僵硬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是他咎由自取!他既然能够抛弃我,我就能做出这些事来!”
商妈妈的模样如同疯癫,可她心里可清醒的很。
这样的事情芈瑛实在闻所未闻,厌恶的看着商妈妈,很是冷漠:“你可真是好狠的一颗心。”
商妈妈还是笑的疯狂,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襟,双眼圆睁:“是他先抛弃我的!我又有什么做不得,做不出的呢?”
她反问芈瑛,芈瑛摇了摇头,“牡丹和方钰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是亲姐弟!如此荒唐之事你也做得出?更何况,报复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何偏偏就选择了这一种?”
“我就是要他倍感羞辱和痛苦!这样我心里才能有那么一丝丝的慰藉。”
“所以你就可以舍弃红蓼一条命?”
提起红蓼来,商妈妈倒是一脸淡定,从容回答:“她是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如今就当作还了这条命。所以,我清清白白。”
芈瑛不想再和商妈妈口舌之争些什么,直言道:“这些话,还是留给殷大人说吧。”
商妈妈双瞳渐冷,握紧了拳头。
芈瑛移开眼神,轻唤:“槐月。”
槐月推门进来,门口两个护院已倒在地上。
芈瑛吩咐:“去请殷大人过来。”
槐月似乎有些担忧,蹙眉低声询问:“可是红蓼那边?”
芈瑛摆了摆手,“无妨。”
“遵命。”
半个时辰后,殷思带着官兵来了。
进门就瞧见商妈妈跌倒在地,声音虚弱的呻吟着。
殷思皱了皱眉,抬了下手,有官兵上前去扶了商妈妈起来。不难发现,商妈妈两颊多了几个清晰指痕。
“芈掌柜。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殷思撩起披风,坐了下来,目光冰冷。
芈瑛将一杯清茶推到殷思面前,说:“殷大人说话又何必夹枪带棒。今日请你过来,是要与你说真相的。”
“哦?”
殷大人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芈瑛身上。
芈瑛瞥了一眼拿捏到位的商妈妈,眼波流转,“你可知方明思方大人之前的那位旧情人?”
嘴角沉了沉,殷思才说话:“本官从不信八卦。”
“我信。”
听见芈瑛这般笃定,殷思倒是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芈瑛微微颔首:“人,的确是红蓼杀的。但,是借刀杀人。”
“借谁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