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衡了解王秀的性子,不疾不徐的说:“秀秀,你先坐下来听我说。”
他扶着王秀坐了下来,眼神温柔,俯低了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说:“秀秀,我与婉静之间已经天人永隔了,我心中虽记挂但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要想胡乱猜想,自己的身体最为重要。近来我在嶂州查案,确实疏忽了你和孩子。等我回去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王秀听着,薄如蝉翼的睫毛下是一双湿润的眼眶,她握紧了沈衡温实的手,说:“是我多心了,也让你烦忧了。”
沈衡摇了摇头,“没有。是我不好在先。”
王秀也摇头,歉意道:“明明是我的错。”她着急说着,沈衡还是摇头,温柔道:“没有,天色也不早了,早些安置吧。明天一早我便送你回去。”
王秀颔首:“嗯,好。”
沈衡足足哄了半个时辰王秀才好些。
这位夫人小性子多,他从来不曾大声气的对王秀说过话。却不知他的宠溺和忍让变成了王秀杀死康婉静的毒手。
沈衡曾经一度以为是孟华生杀死了康婉静,但没有任何证据,孟华生也没有任何动机。现在人也疯了,可凶手还是没有抓到……
十日后。
金环教的人来了。
槐月快步来了西厢房,敲门说:“主子,金环教来人了。”
芈瑛放下茶杯,眼中有一抹冷意闪过,连忙问:“来的可是教主佘冷?”
问着,她就打开了门。
槐月点了点头,“正是金环教教主佘冷。”
“我亲自去迎。”
芈瑛刚急急下了台阶,一顶华丽落在还有潮气的青石板上,传来佘冷轻佻的声音,“芈掌柜来的未免太迟了些吧,本教主可是等了好一会。你打算用什么来补偿我呢?”
“有失远迎,还望教主恕罪。”芈瑛跪倒在地,不曾抬头。
软轿里的佘冷没说话,巫极低眸看了一眼芈瑛,才道:“起来吧。”
芈瑛道了声谢,这才起来。
巫极掀开轿帘与佘冷低语了几句,巫极的神色冷了冷,说:“血玉呢?拿出来吧。”
芈瑛没有去看巫极的眼神,“教主既然大驾光临,不妨去屋内坐坐。有上好的清茶,想来教主会喜欢。”
玉扇子挑起轿帘,佘冷勾起唇笑的妖媚,“茶的味道哪里有血的味道好闻?除非,你这神通广大的西厢房里有血的味道。”冰凉的玉扇子握在手中,佘冷眼中的冷意深了几分。
他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一个圈套?
芈瑛犯了愁,使出浑身解数,佘冷就是不肯出面。
暗间儿里的黑猫也等候多时,木盒里的那条毒蛊已经在蠢蠢欲动了。若佘冷还不来,那么这条毒蛊也只能作废。
无奈之下,芈瑛只好将血玉交了出去。
“拿过来。”佘冷的语气带着吩咐。
芈瑛沉了沉,走到轿子旁,双手奉上血玉。佘冷再次挑起轿帘,用玉扇子轻轻点了点芈瑛的额头,难掩笑意,“裴夫人老谋深算,你可不要学她。今日一事,看在你乖乖交出血玉的份上我就不过问了。在裴夫人身边,你好自为之。”
芈瑛只觉得额前是冰冷的利刃划过,心中慌了慌,面色不改的回应:“多谢教主提醒。”
佘冷勾唇一笑,放下轿帘,“走吧。”
巫极抬了抬手,“起轿。”
佘冷刚离开客栈,裴夫人就赶来了。她一听芈瑛未将毒蛊种在佘冷的身上,气的发颤,抬起手就要给芈瑛巴掌被黑猫拦了下来,“夫人!此事和芈瑛无关,是我不中用!您要打就打我,要罚就罚我!”
被黑猫劝着,裴夫人才忍了下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指着芈瑛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旁人的事能少答应就少答应。佘冷和朝廷才是最主要的!我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了吗?!你对得起我对你的养育之恩吗?”
闻言,芈瑛只觉被人当头一棒,“芈瑛不敢。”
只听“扑通”一声,芈瑛就跪了下来,眸中却并未惧意,可还是会有失落。
裴夫人狠狠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芈瑛,握拳道:“既然这毒蛊没有种在佘冷的身上,那就种在你的身上!”
她眼睛通红,杀机越见清晰。
黑猫一听,连忙跪倒在地恳求:“夫人!万万不可啊!”
裴夫人笑了声,“有何不可?”
她唤:“夏炽。”
夏炽即刻上前来,恭声道:“属下在。”
裴夫人阴森森的笑了起来,走到芈瑛面前,“按住她的胳膊。”
“是。”
夏炽不带一丝感情用尽力气摁住了芈瑛胳膊,裴夫人拔出锋利的匕首,紧紧盯着那白皙的胳膊。黑猫去拦,被裴夫人一脚踢开踉跄退了好几步。眼看着那匕首就要落下,芈瑛眼中有了恐惧。那可是毒蛊!要人性命的毒蛊!她有片刻挣扎,却发现无济于事,干脆就认了。左不过是疼痛罢了,又有什么可怕的。
裴夫人握紧匕首,不心疼的在芈瑛胳膊上划了一条细长的口子,鲜血溢出,红的可怕,泛着冽冽血腥味。芈瑛没叫疼,也没出声,额头却是细密的冷汗,浑身都跟着颤抖。她从未想过裴夫人会对自己这般狠心,从未想过……
看着芈瑛疼却不叫喊,裴夫人等的就是这一刻,她要仔仔细细的看清楚芈瑛到底对她忠不忠心。可见,芈瑛是忠心的。就连种下毒蛊都不怕,又怎么会背叛她?她转瞬就笑了,“瑛儿,你还是我的好女儿。一直都是。”
裴夫人眼中有慈母的爱意,亲手扶起了芈瑛,拦过她额前的乱发,“你不要怪我。最近我手下的人有不听话的,背叛了我,所以我得一个一个试。”
血还在流,芈瑛强撑着力气问:“鲁大辉也是吗?”
“提他做什么?”裴夫人松开芈瑛,冷下了脸。
芈瑛没有再问,裴夫人也没没细说鲁大辉一事,挥了挥手,让夏炽把那条蛊虫拿下去毁掉,又让槐月叫了红蓼进来。
鲜血流进指缝,芈瑛觉得头有些昏。槐月进来见状急忙扶住,很快的为芈瑛包扎好了伤口,眸子里满是担忧。
伤口一直在隐隐作痛,裴夫人没有一言两语的关心,反而对红蓼热情了起来,“你做的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裴夫人太过热情,红蓼有些受宠若惊,跪在地上说:“谢谢夫人夸奖!”
“跪着做什么,快起来。”她扶起红蓼,拔下自己乌黑发里的那枚玉簪子,交到红蓼手中,笑颜说,“这支玉簪就当作是我奖赏给你的,你可要每时每刻都戴着。不然,我会难过的。”
闻言,芈瑛紧紧盯住那枚玉簪子,心惊了惊。
再看红蓼,她似乎很高兴,忙谢着:“夫人放心!红蓼定会视这枚玉簪为命!”
“很好。”裴夫人唇畔浮起淡淡的笑。
裴夫人扫视了一眼屋内的众人,牵起红蓼的手,颇具威严:“从今天开始,红蓼就是我的左右手。客栈的事还是由芈瑛来打理,红蓼也可帮衬着些。”
“是,夫人。”红蓼很是欣喜,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芈瑛没有吭声,微微颔首。
裴夫人言下之意她又怎么不懂?她的意思是从今天开始客栈的主人不再是她一人,红蓼也可以是。
夜有些深了,裴夫人在夏炽的搀扶下去歇息了。红蓼还待在西厢房没走,她低眸看了一眼芈瑛胳膊上的伤口,“芈姑娘,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得好生相处。”说着红蓼就握住了芈瑛的手,眼中笑意深深。
芈瑛皮笑肉不笑,点了点头。
红蓼对这枚玉簪子爱不释手,整日整日的戴着。却不知,那枚玉簪子正是官府追查的重要线索。她几次提醒,红蓼都没反应过来。有时还会在她面前炫耀一番,完全没有怀疑过。这几日接触下来,红蓼真的变了很多。
变的是人,也是心。
三日后,孟茂来了。
西厢房里出奇的亮,黑猫点了一盏又一盏的灯,那光明像是在为孟茂指明前方的路。
孟茂刚要问,芈瑛就上前来挽起孟茂的袖子,动作粗鲁。
孟茂被芈瑛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不高兴的问:“你做什么?”
果不其然,孟茂戴着这串红豆手链。
芈瑛看着孟茂,问:“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孟茂皱紧了眉头,疑惑的回答:“是,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芈瑛松开手,再问:“你认识吗?”
孟茂点点头,很肯定的回答:“认识啊,这是我母亲一直戴着的那串红豆手链。”
芈瑛与黑猫相视,黑猫叹了口气,“她心中还是念念不忘。”
两人一同朝孟茂看来,他将眉头锁的更紧了,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芈瑛坐回了凳子上,摇了摇头,“很显然,你不认识。”
孟茂蹙紧了眉头,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芈瑛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孟茂怔怔退后两步,“是,是她?是钦差夫人?”
孟茂握紧了剑柄,恨不得杀了王秀这个毒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