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名叫孟茂,母亲康婉静。康婉静出身贫寒,与沈衡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得知沈衡要进京赶考,康婉静没日没夜的绣帕子买,只是为了能帮沈衡多挣点路费。沈衡家里也不富裕,能凑齐路费已是千辛万苦。有了康婉静买帕子的钱做填补,起码沈衡不用饿肚子。
沈衡临行前的一晚上来找了康婉静,他站在低矮的土墙下,朝黑灯瞎火里的康婉静喊着:“婉静,是我!沈衡!”
康婉静一听是沈衡的声音,连忙下了台阶,诧异的问:“你怎么来了?”
沈衡笑的很稚嫩,“我来给你送个东西。”
康婉静听沈衡这么说,蹙了蹙眉有些生气,“你没钱还送什么东西?”
“就是很便宜的东西,你瞧。”
沈衡将一串红豆手链递给康婉静,借着月色康婉静才瞧了个清楚,她眼睛亮亮的看着沈衡问:“红豆手链?”
沈衡点点头,“嗯。红豆手链。”
康婉静有些不太明白,纳闷的问:“怎么会送我这个?”
沈衡低了低头,有几分羞涩,但很快又抬起眸凝视康婉静,认真的说:“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一听康婉静就羞红了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虽然她没读过几天书,但在沈衡身旁也算是耳濡目染了一些,又怎么不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红豆代表的是相思,沈衡抿了抿唇,眼中是不舍:“我会时时刻刻想念你的。”
康婉静终是忍不住落泪,哽咽着说:“我也是,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
即使是在漆黑夜里,康婉静也能看到沈衡那如星辰般耀眼的双眼,他坚定的说:“婉静,我一定会考取功名!一定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
康婉静笑着擦了擦泪,“我只愿你平安,平安回来。”
“会的!”
隔着低矮的土墙,两双手紧紧相握。
沈衡的承诺,是一辈子。
可对康婉静来说,却是折磨。
一大清早,康婉静就送走了沈衡,她挥着手久久都不曾离去。她还是怕的,怕沈衡会忘了她。可当看到沈衡回了下头,她心中恍若长出了相思的根。像坚韧的蔷薇爬满低矮的围墙,蔓延生长。
她没日没夜的站在门口等,只希望有一天能够看到沈衡回来。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都没有等到沈衡回来,就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曾以为是沈衡出事了,可又听人说今年中的状元就是他们康家庄的。康婉静虽难过,但还是在等。
久而久之,康婉静觉得沈衡不要她了,但她还是愿意等。
一转眼康婉静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康婉静不想嫁也得嫁。
就这样,康婉静被硬生生的嫁给了同庄的猎户孟华生。
沈衡并没有辜负康婉静的期望,也没辜负父母的期盼,考取功名做了官。等到他打算回来风光迎娶康婉静的时候,出事了。康婉静已经被好赌的父亲强迫嫁给了同庄的孟华生,而沈衡赶到时已经晚了……
康婉静已经嫁给了孟华生,那贴在门口的大红喜字刺痛着沈衡的眼睛。
沈衡等了一夜,想见一见康婉静。可康婉静觉得自己没脸再见沈衡了,一直闭门不出。孟华生身材魁梧,推了一把沈衡,让沈衡赶紧离开,不然他就不客气了。又等了一个日夜,康婉静还是不愿意见沈衡,只待在屋内愣愣的看手腕上的那串红豆手链。
沈衡伤心离开,却经常会回来探望康婉静,可每次都是远远的瞧上几眼。从不曾说一句话,或者是走近看看她。
没过多久,沈衡也成亲了,亲家是九川城有头有脸的家族,“王家”,他们的女儿王秀有一次被山贼掳去是沈衡所救,从那之后便对沈衡一见钟情,与沈衡结发为夫妻,育有一儿一女。
沈衡对王秀很好,可王秀对沈衡的占有欲太强。尤其是在得知了沈衡有个旧情人在康家庄后,嫉妒到发疯。
终于她忍不了了,亲自去了一趟康家庄,她倒是要会会这个康婉静!
孟华生带着孟茂去了山上打猎,康婉静在家里做女红,绣着鞋垫,她想着孟华生到处打猎,脚上舒服些总是好的。可没想到这一针穿过去就刺在了指腹,殷红鲜红随即溢出,紧跟着就响起王秀暴躁的声音来,“沈衡的旧情人是不是你?!”
康婉静绣的认真,没理会王秀。
她自然认识这位钦差夫人,她之前可派过不少人来盯着她,全都被孟华生赶走了。没想到这次竟然亲自来了。
见康婉静无动于衷,王秀脖子的青筋跳了起来,上前去一把夺过了梅康婉静手中的鞋垫,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不要以为你不回答,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康婉静懒得和她说话,讽刺了句:“王小姐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么做出来的事比市井泼妇还不如呢?”
王秀笑了声,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其他事情里我的确是贤惠端庄,可在沈衡这件事上像泼妇又怎么了?什么都不及他的温柔。你识趣的话,就赶紧离开沈衡!不要再和沈衡藕断丝连!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康婉静好笑的问:“自从沈衡做了钦差大臣后,我从未纠缠过他。这样颠倒黑白不怕咬舌头吗?”
王秀不愿意和康婉静多说废话,唤了婢女一声:“顺儿。”
闻言,顺儿立马奉上一袋金子,对康婉静说:“康姑娘,这是我家夫人对您的恩惠。”
顺儿故意解开,金灿灿的有些晃人眼,她暗暗一笑,朝王秀使了个眼色。
王秀便说了,“趁早离开沈衡吧。你这样出身卑贱的女人永远都会被我踩在脚下。”
她字里行间少不了讥讽,好看的脸上爬满了丑陋。
康婉静觉得好笑,反问她,“你觉得我贪恋金钱?”
王秀将康婉静的话丢在一旁,继续说着:“我比较仁慈,只会给你三天时间。离开这里,去一个沈衡永远找不到你的地方。”
康婉静将鞋垫放下,漠然道:“什么都不必说了,请你离开。”
康婉静下了逐客令,王秀却一步不移,宛若磐石。
她抬高了下巴看着康婉静,高人一等的说着:“康婉静。你知道沈衡为什么会抛弃你,娶我为妻?”
抛弃?
什么抛弃?
康婉静眼中有了怒意来,冷言:“不想知道。”
王秀低头瞧了眼自己的十指蔻丹,语气轻佻的说着:“康姑娘。我实话就跟你说了吧,沈衡当初为什么会抛弃你,不止是因为你出身下贱,这说出来,实在叫人难过呢。我也不知该不该说呢,毕竟这是沈衡亲口说的。这金口玉言呀,难改。”
这句话一落,康婉静就上了王秀的套,急切的问:“什么?”
王秀居高临下的看着康婉静,挑眉说:“他说,你出身下贱,身份卑微,也不知书达理,更不贤良淑德。活脱脱就是一个乡野丫头。他曾经是眼拙才会喜欢你,如今他爱的宠的,欣赏的,是我。他还说了,那串红豆手链可以扔了。不值钱的玩意罢了。”
王秀叉了叉腰,展露着自己的无尽风采。
她就是要让康婉静看清楚了,她不配和她争。
王秀又挽起自己的衣袖来,白皙的手腕上是一只翡翠玉镯,晶莹剔透,翠绿光滑,她得意的说:“这只翡翠玉镯是沈衡前段日子刚送给我的,都说呀这玉养人,可对于你而言,红豆手链已经算是奢侈了。对吧?”
她脑子里仿佛又响起他说过的话,深情温柔。
他说过的,说过的。
没想到如今竟成了他口中不值钱的玩意。
她什么都能忍,可唯独这些话她不能忍。
她视为珍宝的那串红豆手链原来在沈衡眼中一文不值。
王秀很仔细瞧着康婉静的神色,煞白、慌张、不信、冷笑,她心里大概有数了,简直是全不费工夫,笑的阴冷:“瞧你的神色大概是倦了,是啊,你对这样的感情倦了。所以识相点,拿着这些钱滚蛋!别再纠缠沈衡!”
王秀给了最后的底线,也没有听康婉静的回复,搭上顺儿的手就离开了。
王秀走后,康婉静声泪俱下。
沈衡从来就没有抛弃过康婉静,她这一次是真真上了王秀的当,当夜孟华生带着孟茂回来就搬走了。
等到孟茂六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而这个不速之客,就是沈衡。
这些年过去,他还是那样的风华正茂,看不出来一点老色。倒是康婉静,这几年过去她老了不少。
沈衡还是和从前一样,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康婉静就走了。
却不知这一眼竟叫王秀下了狠心。
趁着孟华生带着孟茂出去砍柴,王秀来了,她与康婉静大吵了起来,一口一个贱人的骂着。最后硬生生掰开康婉静的嘴,让她咽下了毒,埋在了院子里那颗硕果累累的柿子树下……
黑猫有一沉默,低声说:“而针尖现在所住的地方就是康婉静一家的旧居。”
芈瑛想起了针尖院里的那颗柿子树,惊了惊,眼神紧紧盯住黑猫,“是针尖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