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客栈就派人递了信来。
红蓼见到那白纸黑字心安了不少,所以她得尽快弄清楚方钰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好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摆脱周灵和方明思的魔爪。
睡到半夜红蓼就醒了,她总觉得门口有人走动,又不敢下床去看看。就这么一直睁着眼睛到了天亮,她这才下榻去瞧。门口空无一人,无人来过。红蓼就纳闷了,她昨夜里明明听到门口有动静的,怎么会没人呢?
嘴里嘟囔着刚要关门,热情的一声从身后传来:“小红姑娘!”
红蓼认得这个声音,回头去看。一瞧是那晚教训她的嬷嬷不由后背一凉,下意识的要关门,“嬷嬷有何事?”
老嬷嬷推开了门,笑着回答:“老奴是给小红姑娘来赔罪的,之前的事还请姑娘不要见谅。毕竟日后都要在同个屋檐下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姑娘说是么?”
红蓼点了点头,姿态放得极低,“嬷嬷说的极是,奴婢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还奴婢呢?老爷可是都吩咐了下来,要唤您为姑娘的。”说着,老嬷嬷就朝红蓼规矩行了一礼。
这一礼还不轻,吓得红蓼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老嬷嬷又笑着说:“您稍微拾掇一些,老奴安排了几个奴婢带您去挑几件衣裳。”
红蓼有些结巴的回答:“不,不用了,我有衣服穿。”
她笑意更浓,“这可是老爷的吩咐,姑娘是不能拒绝的。”
这方明思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她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一夜之间,红蓼是麻雀变凤凰,被人簇拥着出了方府坐上软轿。这种待遇是她前所未有过的,她有些茫然,觉得如梦似幻。
轿子从出了方府就被人盯着,也引得街上的人齐看。
这么大的阵势,还以为是皇帝老子来了呢。
轿子两旁各有丫鬟跟着,老嬷嬷走在最前面,昂首阔步狗仗人势的。
不知怎的轿子后退了下,又剧烈摇动了一会,随后就被放了下来。还没等红蓼问呢,外头就传来一声不满:“呦,这青天白日了还没个理了?”
这声音是……商妈妈?!
红蓼大惊,十个手指头缩了缩,待在轿子里不敢出声。
外头的人的确是商妈妈,她今儿起了个早本想给媚欢楼里的姑娘置办些物件。可没想到刚从绸缎庄里出来就被抬轿的人撞了,大早上的这不是晦气么?商妈妈是开门做生意的人当然讲究,所以就怒了。
老嬷嬷是个会来事的,走到商妈妈面前,拿出一锭银子往商妈妈手里塞,客气的说:“这位夫人,抬轿的人冲撞了您实在抱歉。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商妈妈不缺钱,一把打开了老嬷嬷的手,盯着轿子问:“这轿子里坐的什么人啊?这般嚣张?”
她刚才就瞧出来了,这是方府的轿子。
这轿子里肯定也坐了方府的人,但她万万想不到轿子里坐的人就是红蓼。
红蓼想道歉,可她哪敢下去啊!
若是让商妈妈知道轿子里的人是她,那还了得?不仅赔上了性命,还会被裴夫人五马分尸。她绝对不能出声,也绝对不能下轿。
老嬷嬷一看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好言相劝了几句没用脸色就变了,没好气的说:“这位夫人,”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商妈妈推了一把,“一边去!”
商妈妈这么一推,两个护院的就上来了,护在商妈妈跟前凶神恶煞。
听着外头的动静是又急又慌,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的!
商妈妈越逼越近,红蓼突然冲下了轿,商妈妈的嘴角抽了抽。
“这位夫人,对不起!”她冲商妈妈道歉,不敢抬起头。
红蓼?
竟然是她,她怎么在方府的轿子里?
还没等商妈妈说话,红蓼又去安慰了老嬷嬷,“嬷嬷,您也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些下来给这位夫人赔不是的。”
看着红蓼面若素白的样子,商妈妈眼中划过一抹精明来,没拆穿红蓼,而是说:“这位姑娘好生漂亮,不知是哪位爷的妾?”
“看仔细了,这位可是方大人的人。”老嬷嬷话中难掩得意。
什么?
方明思的人?红蓼怎么成了方明思的人?
商妈妈脸色惊变,将红蓼拽了过来,刚要质问就被人撞开,商妈妈原地打了个圈,撞她的人给她塞了张纸条。商妈妈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红蓼,打了打衣服上的灰说:“真是的,一大早上的见了鬼了!方大人的妾了不起啊?”
老嬷嬷的脸色铁青,提醒了句:“这位夫人,您若是再无理取闹下去。我可就要叫人了。”
商妈妈闻言冷笑一声,还真没把方明思放在眼里,“怎么?你这是拿身份压我呢?我今儿就把话撂这了,我商荣华还从来就没怕过什么。你个老妖婆算什么东西在这里耀武扬威?”
商妈妈性子泼辣,从来就不饶人。这一点红蓼深有感触,她也不想让这场闹剧变大,将商妈妈拉到了一旁来低声解释,提及了芈瑛的名字。商妈妈的脸色松了松,但也不怎么好看,又骂了几句这才罢了。
老嬷嬷也觉得一身晦气,拍了拍肩,扶着红蓼上了轿子,吩咐道:“你们几个给我走路看准了,别扰了小红姑娘的兴致。”
轿子里的红蓼坐如针毡,攥紧了帕子,手心里满是冷汗。
等轿子远去,商妈妈才打开纸条看,只有简短几字:自己人,别动手。
商妈妈将纸条捏在掌心,喃喃:“自己人?红蓼在方府做什么呢?”
一个身材魁梧的护院走近了商妈妈,提醒道:“商妈妈,咋们该回去了。今天东家过来。”
东家来这可是大事,商妈妈忙道:“回去吧。”
“您请。”
两个护院对商妈妈毕恭毕敬,脖子上各有一条金环蛇的刺青。
商妈妈回去后先将姑娘们叫在一起说了些话,又挑了几个新来的去外头揽客。剩下的两个花魁被商妈妈打发去休息了,其余的人都去了楼下。楼上留下的人除了商妈妈,还有一个伺候的侍女,护院则去了楼梯处守着。
正午的时候东家来了,商妈妈热情的去迎接。来的人身着黑色斗篷,帽子遮去了大半张脸,认不出是谁来。
直到东家进了屋将斗篷脱下才认清来人是谁。
来人并不意外,是佘冷。
商妈妈倒了杯茶放在佘冷面前,小心说话:“教主,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您那边可有收到消息?”
佘冷微微颔首,手中把玩着那块血玉,有些爱不释手,“嗯,你做的很好。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教主您喝茶。”商妈妈格外殷勤。
佘冷应得慵懒,“嗯。”
商妈妈退在了一侧,严肃道:“对了教主,有一事属下要和您禀告。就是那泗京客栈掌柜的芈瑛一事。”
佘冷这才看向商妈妈,眼神认真:“是个可以合作的人,你暂且就与她来往。有什么风声我会派人通知你。但记住一点,不要搭上性命。”
商妈妈眼眶一红,振振有力的说:“教主放心,属下还没能为您鞠躬尽瘁是不会死的。”
佘冷唇畔有了舒心的笑来,“还是你深得我心。”
商妈妈又问:“教主这次前来可有什么吩咐?”
佘冷抬了下手,巫极将一封信递给了商妈妈,面色严肃。
“这封信上面的字迹你可识得?”佘冷问。
商妈妈打开信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摇了摇头,“属下不识。”
佘冷皱了皱眉,手指轻轻摩挲在血玉的背面,沉声道:“吩咐下去,找出这个字迹的主人。重重有赏。”
商妈妈见佘冷面色严肃,就知道这信的主人一定很重要,便说:“是,教主。属下定会尽快找到此人。”
佘冷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挑眉问:“这段时日媚欢楼的生意如何?还是死气沉沉吗?”
虽说媚欢楼人来人往,也热闹。但终究是没了牡丹和红蓼,这生意难免冷清。加之牡丹又死在了这,有些官员讲究嫌晦气便不来了。有些公子哥来了也就喝喝酒听听琴,从不宿在这里。新来的几个又不会伺候,这生意怎么好?
商妈妈一言难尽,唉声叹气的解释了一番。
佘冷听的很认真,抿了口茶说:“这么下去可不成啊。”
商妈妈躬低了身子,连声致歉,“教主,是属下的错。属下甘愿受罚,属下也会尽快物色新的花魁人选,还请教主原谅。”
佘冷放下茶杯,微微叹息:“我最近听人说,锦凤院门庭若市,财源广进。都快赶上媚欢楼了,商妈妈你可得用点心了。其他的心思,暂且放放。”
“教主忠言,属下定会谨记于心。”
“时候不早了。”佘冷起身,巫极将斗篷披在佘冷身上,恭恭敬敬。
商妈妈会意,击掌两下,里屋的侍女捧着一箱黄金出来,双手递给佘冷,恭声道:“教主,您请过目。”
佘冷打开瞧了眼,黄金黄金,亮的闪人,他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倒是有心。金银从来不少。”
“这是属下应该孝敬您的。若没有教主您这么些年来的帮助和提点,就没有我陶春莺的今日。”
商妈妈说的可不是昧良心的话,她对佘冷一向忠心。
临走时,佘冷忽然想起了个人,他停下脚步笑容也戏谑了几分,“泗京客栈有位叫水仙的姑娘,让她来当花魁不错。”
“水仙?”商妈妈不太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