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碎在谢从德额头,打的谢从德头破血流,还有两片茶叶黏在头发上。谢从德摸了一手血,老脸顿时变得狰狞,像一张干枯的树皮,“杀了她!给我杀了她!”他大吼着,眼里的愤怒燃烧着。
血蝠正好动手,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佘冷轻飘飘的声音传了进来,“杀了谁?”
谢从德一听这个声音双腿一软就跪下了,颤抖道:“教,教主……”
佘冷缓缓走了进来,坐在芈瑛身旁,朝芈瑛微微一笑。
“佘冷?”芈瑛微有一惊,盯住眼前的人看。
佘冷颔首,眼眸温柔似水。
谢从德以为自己刚才是幻听,不确定的抬头看了眼,一看真的是佘冷,马上行了大礼,“属下参见教主!”他身后的人也跟着跪了下来,齐齐恭迎佘冷。
佘冷移开眼神,看向谢从德,“听说你在九川城很春风得意吗?”
谢从德赶紧摇头,解释道:“没有没有。属下,属下一心一意为教主您做事。”
佘冷笑了声:“是吗?”
谢从德连连点头,“是啊教主!属下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
“可惜啊,我就想杀了你,怎么办呢?”佘冷摩挲着手中冰凉凉的血玉,语气里有几丝不耐烦。
谢从德膝行着上前来,眼神惊恐,为自己求饶道:“教主!您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杀人啊!属下并没有做对不起您的的事啊!”
佘冷居高临下的看着谢从德,除了厌恶就是厌恶,“你的意思是我杀你还需要理由?”
“教主!是这个贱人逼我这么做的!是她杀了我的人,所以属下才会这么做的!都怪这个贱人!”
谢从德猛地指向芈瑛,咬牙切齿,“是她!教主!就是这个贱人!”
立在一侧的巫极脸色慢慢冷下去,上前就踹了谢从德一脚,“一口一个贱人,你难道不知道芈掌柜是教主的什么人吗?!”
谢从德吃痛一声跪倒在地,完全懵了,“芈芈,芈掌柜?”
他满头大汗的看看巫极,又看看芈瑛,顾不得肚子的痛了,忙额头求饶,“是属下有眼无珠!是属下有眼无珠!还请教主责罚!”
“那就拖下去把眼睛挖了吧。”佘冷已经忍了许久,浑身散出来的寒意像极了金环蛇,下一秒就要咬破谢从德的脖子。
谢从德一听睁大了眼睛,忙摆手,“教主!”
“不要啊教主!”
“不要杀我啊教主!我为您鞠躬尽瘁这么多年,您不能这么对我啊!”
佘冷叹了口气,揉了揉耳朵,烦躁道:“太聒噪了,耳朵也割了吧。”
巫极颔首:“遵命。”
巫极抬了抬手,立马有教徒将谢从德架臂塞嘴的拖了出去。
听着谢从德呜咽的声音,佘冷又懒懒补充了句:“死后扔给野狼。”
巫极应了声,跟了出去。
“至于谢家,”佘冷有一沉默,看向芈瑛,眼神又变回温柔,“你想怎么做?”
芈瑛看着佘冷回答:“谢家有很多人是无辜的。”
佘冷点头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为什么会来?”芈瑛问,心中疑惑。
“因为你。”
芈瑛面无表情,“教主您又再说笑了。”
佘冷的脸色僵了下去,“谢从德的为人处事,令人嗤之以鼻。他在九川城做下的恶事我都有耳闻,可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敢打你的主意。”
芈瑛没有接话,而是道:“今天的事还是谢谢你了。”
“你我之间不用说谢。”佘冷眼神认真。
佘冷离开时,芈瑛问了一句:“谢从德是金环教的人?”
“二十七年前就是了。”
芈瑛沉默。
她竟然没有查出来谢从德会是金环教的人,看来金环教的教徒真是遍布天下。也难怪佘冷会有那么大的把握和朝廷一较高下。如果佘冷这次真的动手了的话,泗京必然血肉横飞。想想还是会有些后怕。
芈瑛压了压情绪,没再说话。
佘冷感受到芈瑛一如既往的冷漠,心里叹气,勉强笑着说:“我走了。”
“恭送佘教主。”芈瑛欠身,低下了头。
佘冷走一步回三下头,直到出了沈府还是回头看了看。
厅堂里被打扫了干净,沈平翰走到芈瑛面前,面色严肃道:“懿清,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芈瑛没有回绝,“请问。”
沈平翰蹙紧眉头,担心道:“你怎么会和佘冷有关系?他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你和他走这么近朝廷会怀疑你的。”
“我做的所有事都有自己的分寸,您不用担心。”芈瑛声音柔和,端起手旁的茶杯。
沈平翰处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心,斟酌再三,还是提醒道:“总之,还是要和佘冷保持距离。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其他的,我已经不在乎了。”
芈瑛放下茶杯,站起身,朝沈平翰行了一礼,“多谢父亲关心。”
沈平翰负手而立,十分无奈道:“懿清,你和我非要这么生分吗?”
芈瑛沉吟片刻才答:“我只是不习惯。”
她不习惯沈父的关心,不习惯沈家的一切。
沈平翰抬起手,轻轻拍了下芈瑛肩头,很快就垂下了手,“这么多年来,你辛苦了。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到责任,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你。如果当时能够再找一找你,或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懿清,对不起。”
芈瑛摇头,“您无需跟我说对不起。我相信您的为人,也知道您的难处。若当时我还在沈家,那便是地狱。没有章春华和闫珍珠的这等计谋,我或许还遇不到裴夫人。我的一切都是裴夫人给我的,她是我的亲人,也是我的母亲。我之所以回来,只是为了复仇。”
芈瑛将自己的目的说的很明白,沈平翰当然也清楚。他多么希望芈瑛是真心回到这个家,能够原谅他。
“您放心,我不会杀了她们两个。毕竟是父亲您的妾室,也是我的姨娘。”
话落,芈瑛就离开了厅堂,去了佛堂。
门推开是刺鼻的香火味,烟云缭绕,散在每个角落。
芈瑛走了两步停下,启唇问:“想清楚了吗?”
二夫人跪到麻木,根本站不起来。
芈瑛就那么看着二夫人站起来又跪下去,贵手一点都没抬。
“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也不明白你这么做的意义。”二夫人嘴很硬,多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芈瑛神色淡然,道:“那继续跪在这里吧。”
黑猫将佛堂上锁,随芈瑛走下台阶。
等了一阵的沈璎忽然冲了上来,着急道:“姐姐,你就饶了母亲这一回吧!算是弟弟求您了!”说着,沈璎就跪在了芈瑛面前,眼眶红红的模样可怜极了。
可芈瑛的心是冷的,看了眼沈璎,漠然道:“不必在我面前这样。她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就什么放她出来。明年就要科举考试了,你还是好好用功读书吧。”
沈璎不敢追上去,在原地偷偷抹泪。
芈瑛叹息,沈家如果交给沈璎,又会变成什么样呢?她原来是根本不操心这些的,最近却想的越来越频繁。
到了六月初,天气渐渐热了。
章春华和闫明珠都很安分,谢嫣和沈夫人也聊的来,偶尔说说话,聊聊心。
芈瑛孤零零的坐在凉亭里,想念着远在泗京的水仙、槐月,还有很多很多人。她真的很怀念在泗京客栈的一切,她很想回去,可手头上的事还没结束。她倒是要看看,章春华还能撑多久。
裴府。
“记起来了吗?”裴夫人蹙紧眉头,眼里有着期盼。
裴清想起的事断断续续,想回答裴夫人却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讲不出来。裴夫人笑的温柔,轻抚上裴清的脸庞,“不用着急,我们慢慢来。我相信你会记起一切的,因为你不会忘记我。”
“那个少年郎,一直在我心上。”裴夫人像极了喃喃自语,眼眶中的热泪终究没有落下。
裴清很愧疚,低声致歉,好看的剑眉拧成一团。
裴夫人又将当年王家的事讲了一遍,她已经很坦然了,讲到裴清时,她脸上的笑灿烂了许多,“那个英俊的少年郎,就是你。那个少年郎,一直在我心上,一直在我心上。”她笑着,泪落了。
看着裴夫人哭,裴清心中疼了起来,他用指腹擦去裴夫人眼角的泪水,吞吐着:“芳苓。我,对不起。”
“没关系的,我可以等。”
裴夫人握住裴清的手,笑容慢慢消失,被苦涩代替。
忽然沉默。
裴清挠了挠头,紧皱眉头问:“你,是不是喜欢吃鸡丝面?”
裴夫人眼中一亮,忙点头,“是啊。”
裴清马上道:“那我做给你吃吧。”
“好啊。”裴夫人又绽开笑容,童真的像个小孩子。
她是惊喜的,她真的是惊喜的。
这大半个月过去,裴清虽然能够想起从前的一些事,但每当要说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空白。
每每都是惊喜变成了无奈。
裴夫人被打击的很深,但她相信,总会云开日出的。就像这么多年来,她终于在江湖上有了一席之地,也拥有了别人不敢觊觎的权势。
她不会放弃,永远都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