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芙拍桌而起，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芈瑛，否认道：“你住口！我姐姐没有死！”
芈瑛端端坐着，抬眼看着有些失控的方芙，声如寒冰，“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翟芸就是因为你而死的！”
方芙气的满脸通红，捶着自己的胸口，一下比一下有力气，“我没有！不是因为我！是方明思！是他！是他害死了我姐姐！”
“是方明思！不是我！”
“都是他！都是他啊！”
方芙捂着脑袋，浑身颤了起来。
她从来就没有相信过翟芸已死的事实，尽管商妈妈很早之前就告知了她真相。但她不相信，不相信翟芸死了。
可今天，芈瑛也说了这样的话，她真的绷不住了。
她慢慢蹲了下来，身子一软倒在了椅子旁，“不，姐姐不会死的。我说过，我会去看她的。她不能死。”
“过年之前我还见过她的！怎么会死呢？”
方芙否认再否认，翟芸不会死。
因为她那段时间表现的乖巧周灵答应带她去见翟芸，那天雪下的很大，方芙像个小孩子般要和翟芸堆雪人，小小的院子，积了好几层厚厚的白雪。平日里方芙最怕冷，可在翟芸面前她什么都不怕了，尽管双手冻得通红。
方芙高兴的指着堆好的雪人，满面笑容，“姐姐，你来看呀！好不好看？”
翟芸笑着看方芙，点头回答：“嗯，好看。”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只是脸色不太好，白的过分。
周灵坐在暖阁里，目睹了窗外的一切。
草儿奉上一杯热茶，低了低眸。
周灵轻叹一声，“这样天真的芙儿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过了。”顿了下，她又说：“仔细一瞧翟芸，她们姐妹二人倒长的像。”
草儿抬眼，看着周灵说：“是啊，是挺像的。”
周灵掀开茶盖吹了吹，声音淡了下来，“只是可惜了。”
草儿眼睛里涌起惧意，心知肚明。
待了短短两天周灵便要强制带方芙回去，方芙不肯回去，紧紧抓住翟芸的手不松开，“姐姐，我不要再离开你。”
翟芸摇了摇头，挣开方芙的手，微笑看她，“回去吧。以后别再来看我了。你是方家的女儿，应该听父母的话。”
周灵轻咳两声，道：“芙儿，该回去了。不然你父亲会生气的。”
翟芸垂眼，不再言语。
方芙硬生生被拽上了马车，嘴里不停喊着姐姐。
马车远去，翟芸淡淡的笑了。
方芙她们走后没多久方明思跟前的暗卫就来了，他泡了一杯茶，说话客气：“翟小姐，这杯茶是大人特意吩咐您要喝的。”
翟芸连看都没看，说：“多谢方大人，等茶凉了我自然会喝。”
暗卫说了声抱歉，就关上门退了出去。可他的影子还徘徊在门外，似乎是要等着为翟芸收尸。
直到茶冷了，翟芸才喝了下去。
夜里的雪越下越急，方芙的心也跳的越来越快。
雪在下，翟芸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流出鲜红的血。
那杯茶，是毒。
是方明思派人准备好的毒。
翟芸一早就知道，可她还是喝了。
到死的这一刻，她想的念的，还是方芙这个亲妹妹。
屋子里头没声了，暗卫才进去。
翟芸靠在椅子上，像睡着了般。暗卫探了探鼻息，眸子沉了沉。翟芸已经死了。他叹了口气，将翟芸小心扶正，朝门外的人吩咐，“大人的吩咐，秘密厚葬，不能惊动大小姐。”
“是！”守着的人领了命便去做了。
翟芸在这个雪夜逝去，周灵手上的佛珠也在这个夜断裂。一颗一颗的珠子落在马车里，一声比一声惊心。本来就睡不踏实的方芙睁开了眼，就看见周灵慌乱的眼神，她在找着珠子，也在担心。
方芙没当一回事，嘟囔了两句又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睡的格外香甜，醒来时雪已经停了。
回到方府方明思亲自迎接，格外热情。
可她还是什么都没猜到，因为方明思宠她她是习惯的。
直到今天，她还以为翟芸活着。
方芙吃力的站起身，看着芈瑛摇头，“不，这不可能的。他承诺过我的，不会伤姐姐一根头发。”她记得很清楚很清楚。
芈瑛叹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以为有你在，他就不敢动翟芸。可结果，他还是杀死了翟芸。”
“这不可能的，我不信，我不信。”泪止不住的落，方芙的心彻底成了空的。
芈瑛红了眼眶，“年前我曾派人去探望过翟芸，院子被上了锁，也不见翟芸的影踪。我派人去打听，村子里的人说自从初三过后就再没见过翟芸出门。再后来我叫人去细查，发现翟芸被葬在了后山。”
“不！”
方芙吼了声，冲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槐月微微愣了下，看着远去的方芙。等到槐月要进去看时芈瑛已经走到了门口。
槐月就问：“主子，要不要去追？”
芈瑛摇了摇头，“不用了，让她好好想想吧。我去看看三夫人。”
槐月颔首，眸中有一丝担忧划过。
敲门进去，就见青娟忙前忙后，沈晚守在榻前伺候着三夫人。春兰在距离很远的地方泡茶，时不时咳嗽几下。
芈瑛还没开口，就见三夫人高兴的问：“芈掌柜怎么过来了？”
她走了过去，回答：“今日得空我便来看看你。”
沈晚从凳子上起身，礼貌道：“芈掌柜好。”
芈瑛看向沈晚，平易近人：“你好，三小姐。”
沈晚抬头，朝芈瑛微微欠了下身，感激道：“多谢芈掌柜这么长时间对母亲的照顾。”
芈瑛含笑，“举手之劳。”
沈晚点了点头，这才细细看了芈瑛。她越瞧越觉得这眉眼像一个人，那种不自觉散发的冷厉，还有那张脸，宛若一人。她张了张嘴，脱口而出，“沈夫人。”
三夫人本来笑着的脸立马变成冷漠，瞪着沈晚，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呢？！”
沈晚低下头，歉意道：“对不起芈掌柜，我不是有心的。”
芈瑛摇了摇头，笑笑，“没关系。”
三夫人看向芈瑛，眼里多了几分仔细。
像，确实是像。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三夫人心中腾升，想起了芈瑛那句父母都很忙，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便试探的问了句：“都来泗京这么久了，怎么没见过芈掌柜的父母？她们还在忙吗？”她问了一连串，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奇怪。
芈瑛眼神波澜不惊，笑着答：“父母在清城开了一家绸缎庄，不久后要立夏一时间忙的走不开。不过年前倒是有来看望过我，没呆几天就匆匆回去了。”
三夫人蹙了下眉，又问：“芈掌柜是清城人士？”
芈瑛颔首：“嗯，正是。”
三夫人稍微松了口气，但只要她看着这张脸就会想起沈夫人。疑心还是有的。
嘘寒问暖了几句，芈瑛便离开了。
三夫人的脸色不大好看，等到夜里时她找借口让青娟去休息，叫来春兰，吩咐道：“去查一查芈掌柜的底细，我心里头慌的很。”
春兰点头，可以诧异，就说道：“夫人，这芈掌柜和大小姐是根本就没什么关系的呀。更何况就算大小姐还活着也不一定能到今天这个地位。难道夫人你忘记了吗？泗京客栈是做什么的？”
春兰这句话确实打消了三夫人种种疑问，想了又想，她还是不放心，又道：“总之，查清芈掌柜的底细我就放心了一半。去做吧。”
春兰这才应声：“是，夫人。”
迷迷糊糊的沈晚蹙紧了眉头，小声的问：“母亲，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三夫人一改之前的凌厉，温柔的笑了起来，拍了拍沈晚的手说：“你没有，快去睡吧。”
沈晚伺候了一天三夫人，眼皮都快沉的抬不起来了，一沾床就睡着了。
三夫人这一夜无眠。
青娟还是照旧过来伺候，三夫人什么话都没说，但明显对青娟有所提防。青娟没敢多话，只埋头做事，和平常一样。
沈晚倒是时不时会与青娟说几句话，偶尔聊起芈瑛，三夫人伸长了耳朵听着。青娟自然注意到了，没有刻意去说芈瑛的身世，而是将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说她在清城伺候芈瑛父母的事。
到了下午春兰还没回来，三夫人就有些着急了。她刚想让沈晚去瞧瞧，门口就传来水仙的喊声，“青娟！青娟！”
青娟放下手中正在忙的事，打开门问：“水仙姐，怎么了？”
水仙看着青娟这副傻愣愣的样子“扑哧”笑出了声，青娟就更疑惑了，皱眉问：“水仙姐，到底是怎么了？”
“叶大侠来看你了，快去吧。”
“叶大侠？！”青娟一时高兴，握住了水仙的手，“真的吗？叶大侠真的来了吗？”
水仙轻轻捏了下青娟的鼻尖，笑着回答：“当然了，你水仙姐难不成还会骗你吗？”
“我这就去！这就去！”
青娟擦了擦手，像只小鸟似的叽叽喳喳的下了楼。水仙摇了摇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她没久留，关上门刚要离开，就听到屋内传来三夫人沙哑的声音：“水仙姑娘请留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