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淼想了整整一夜,终究还是听了方芙的话。
她去书房找了疲惫一天的方明思,谈及了此事,方明思自然开心,但也头疼。毕竟杜冰有苏映月这么一个未婚妻。可方淼喜欢,自己女儿喜欢的男子方明思肯定要想办法。于是屈尊领着方淼去见了杜冰和苏映月。
“宰,宰相大人。您怎么来了寒舍?”对于方明思的大驾光临,杜冰心中惶恐不安,额前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方明思拉着方淼的手缓缓坐下,四处看了看,清了清嗓子开口:“住的地方还算可以,看来你做教书先生还是挣了不少。”
杜冰没有说话,紧紧握住苏映月微颤的手。
方明思看了一眼紧紧贴着杜冰的苏映月,挑眉问:“想必这位就是你的未婚妻吧?”
杜冰点了点头,回答的肯定,“嗯,映月马上就要和我拜堂成亲了。”
听了杜冰这句话,方明思微微一笑,“我听说这位映月姑娘的父母远在家乡,很少来泗京。是这样吗?”
苏映月身子僵住了,抬头愣愣看着方明思。
方明思又平和道:“不要害怕,我不过是随口一提。”
方明思什么意思杜冰心中很清楚,他将苏映月往身后护了护,诚恳道:“宰相大人,我和映月不过是普通老百姓,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我就是一个教书先生,配不上方二小姐。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方淼气到脸通红,刚要发作就听方明思笑着说:“映月的父母是不是在梧桐乡啊?”
苏映月浑身彻底僵了,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方明思是只老狐狸,与赵赟如出一辙。他用余光扫了眼苏映月的表情心中已经十拿九稳了,又提醒着杜冰,“我这个人不喜欢威胁别人。杜冰,你仔仔细细想明白。不要到时候连累了别人,酿成大祸。”
苏映月主动松开了杜冰的手,看向方明思,“我不会让杜冰为难的,还请宰相大人放心。”在家人面前,她只有这么做。她也不想让杜冰因为此事烦忧。
方淼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微微抬了抬下巴,很是傲慢。
“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等你想清楚了就来找我。”方明思起身,拍了拍杜冰的肩膀,带着高兴的方淼离开。
方明思走后,苏映月与杜冰说了很多话。一轮弯月高高挂在夜空,苏映月抬头看着,看着看着就笑了,热泪滚下脸颊,流入脖颈,她心口是那么的吃力。
杜冰一把握住苏映月冰凉的手,摇头道:“映月!我不会那么做的。”
苏映月擦去眼泪,勉强冷静的说:“就按我说的做。”
“映月,大不了我们可以走嘛!干嘛一定要留在这呢?我们就去天涯海角,去一个她们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你觉得,我们能走的出泗京吗?”
杜冰沉默了,握着苏映月的手微微一松。
苏映月无奈摇了摇头,轻松挣开杜冰的手,“出不去的。方明思是朝中权臣,泗京他可以一手遮天的。我们逃了,那爹娘怎么办?”
杜冰依旧沉默,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多么无用。
苏映月温柔的笑了,踮起脚尖在杜冰额前轻轻一吻,“此生能遇到你已是我最大的荣幸。有你,我便在。”
杜冰红了眼眶,泪随之落下。
他突然转身走向抽屉,从里头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他不就喜欢我这张脸吗?那我就毁了这张脸!她就会厌恶,不会再来打扰到我们!”锋利的刀刃对准他清秀的脸颊,苏映月慌的很,上前就夺过杜冰手中的匕首,扔到地上,“杜冰!不要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她紧紧抱住杜冰,在他怀中抽噎。
“对不起对不起……”杜冰不停的道歉,心疼化成泪水。
夜色渐深,趁着杜冰睡下苏映月出了门。
她漫无目的的走在热闹繁华的街上,看着灯影幢幢,想着方淼的那句话。
“你出身低贱,做个给我洗脚的贱婢都不配。更别提杜冰了,你配不上他的。”这句话在她脑子里无限重复,脚步也越来越重。她像是没了魂魄般,如同孤魂野鬼在热闹的花灯节行走。
最后,她停在了桥上。
“配不上他,配不上他……”她看着明月照耀下的湖水,波光粼粼,好看极了。她温柔的笑了,忽然就跳了下去。
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绝望。
夜太黑了,没几个人注意到落水的苏映月。她在水中扑腾了几下就沉了下去,可是意识告诉她她被人救上了岸,四周还有各种嘈杂的声音。
吐了一口水苏映月清醒了不少,但因为体力不支又加上寒气侵体醒来只一会就昏了过去。
夏炽抱着水淋淋的苏映月进了客栈,面色着急,朝水仙喊了声:“快!请大夫来!”
水仙稍微懵了下,立马吩咐小二,“快去快去!”
来到客房,水仙赶紧先替苏映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又试了试苏映月的额头,烧的厉害。
很快大夫就来了,水仙打了一阵下手,待苏映月没事后水仙才松了口气。
水仙关上门,问守在门口的夏炽,“这姑娘怎么回事?掉井了还是跳河了?”
夏炽答言:“跳河了。”他今晚约好与碧刃一起看花灯的,没想到就遇上了跳河的苏映月。他心里现在很是愧疚,没能赴约。
水仙叹了口气,可怜道:“年纪轻轻的,又这么好看,怎么就想不开跳河了呢。这得是经历了什么打击啊。”
夏炽摇了摇头,“你先照顾好他,我还得和碧刃解释。”说完话夏炽就匆匆离开,水仙站在原地一脸迷惑。
水仙在床边守了一整晚,生怕这姑娘出什么事。
苏映月昏昏沉沉的醒来,一切都好像天旋地转。好半天她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人救了。当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水仙苏映月立马就红了眼睛,刚要小声说话水仙就睁开了眼睛,“姑娘,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苏映月扶了扶肿胀的太阳穴,看着水仙的眼神泪汪汪的,“是您救了我吗?”
水仙笑了下,“救你的人有事出去了。”
苏映月还是说了声谢谢。
水仙试了试苏映月额头的温度,点了点头,“不怎么烫了,看来是烧退下去了。”
“谢谢。”苏映月有些不太好意思。
水仙起身倒了杯水递给苏映月,蹙眉问:“你这么年轻,怎么会跳河呢?”
苏映月的情绪立马激动,挣扎着要起来,水仙连忙按了回去,关切道:“先躺下,别着急起来。有话慢慢说。”
苏映月点了点头,泪不自觉的就落了。
等到情绪稳定后,苏映月才将这些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水仙听着眉头皱的越深,确认的问:“你说谁?方明思?”
苏映月颔首,肯定的回答:“是,的确是方明思亲自来的。”
事关方明思,水仙也不好做主,握了下苏映月的手说:“你稍等我一下,我去请主子过来。”
水仙将芈瑛请来,苏映月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讲了一遍。听后,芈瑛微微颔首:“你放心,杜先生的事我会帮忙。”
“谢谢你,芈掌柜。”苏映月的神色变得为难起来,她不是不知道规矩,只是她现在身无分文,只好歉意道:“可是,可是我没有带银子来。能不能,能不能先欠一下?”她攥紧袖子,抿了抿唇。
见芈瑛没有说话,苏映月又着急道:“芈掌柜您放心,我回去之后就拿银子给您。”
芈瑛掖了掖被子,摇了摇头,说:“你安心在这里养病就是,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做。”
苏映月一个劲的道谢,泪止住又落下。
从屋子里出来,芈瑛便喃喃了声:“方淼。”
水仙耳朵尖听得清楚,便蹙着眉问:“怎么了主子?”
芈瑛眼神一冷,沉声道:“安排一下,我今晚要见方芙。”
水仙颔首:“是。”
将将入夜,方芙就来了。
她坐姿端庄,看着对面一脸寒气的芈瑛,故意笑着问:“芈掌柜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芈瑛说:“方淼是你的妹妹。”
方芙脸色惊讶,反问道:“是啊。怎么了?”
芈瑛直言道:“杜先生的事想必你也知道。”
方芙没有否认,点头说:“我的确知道,而且,我还从中作梗。我这个妹妹在府上乖巧的不得了,谁知道在外头会是这副模样。做人就是要表里如一,可惜,她连我的指甲盖都不及。起码,我在外头什么样,在府上也就是什么样。芈掌柜你说呢?”她挑了挑眉,语气挑衅。
方芙眼里满是笑,可唇畔的苦涩却出卖了她。
“尽管你这般作,方明思依旧没出任何事。”
方芙握了握拳,勉强笑着答:“我性子本就如此,和他没什么关系。”
芈瑛勾唇,看着方芙道:“你很想让方明思尝到痛苦吧。”
方芙心里有一惊,很快就恢复平静,有些欲盖弥彰的回答:“为何这么问?他是我父亲,我孝敬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让他痛苦呢?”
“翟芸死了。”芈瑛的脸冷了下来,眸色也跟着暗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