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沈府,三夫人的情绪更糟糕了。
因为,她看见了沈夫人。
凤尾堵住了三夫人的去路,容色冷淡,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怀疑。
三夫人下意识的抓紧了春兰的胳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问:“这么晚了,夫人怎么还没休息?”
沈夫人淡淡启唇:“我有事找你谈谈。”
三夫人不愿意谈,直接干脆回绝:“我有些累了,改日吧。”
沈夫人步步紧逼,“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三夫人往后退了几步,很是诧异:“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责怪我?”
沈夫人冷笑一声,目光睥睨,“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最清楚。”她对闫珍珠是无比厌恶的,这么多年来闫珍珠在暗地里给她使了不少绊子,她本不想追究,可谁知闫珍珠一次又一次的诋毁她,诬陷她,实在叫她恶心。
三夫人轻轻咳了两声,用帕子掩着嘴说:“夫人何不干脆敞开天窗说亮话,这样模模糊糊的,妹妹又怎么知道?”
沈夫人轻唤:“凤尾。”
凤尾点头,将几封泛黄的信递给沈夫人。
看到那几封信三夫人心底一怵,可面上表情依旧淡定。
沈夫人二话不说,将那几封信甩在了三夫人脸上。
这一幕恰好被来看望三夫人的沈平翰瞧见,还没等三夫人说话,他质问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沈夫人瞥了一眼气冲冲的沈平翰,没有回答。
见到沈平翰三夫人的眼泪就落了,鼻子红红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扑到沈平翰怀里,“老爷。我,”她没接着往下说,泪忽然落的很急,身子也跟着轻颤。见着机会,春兰便为三夫人说起话来。
沈平翰越听脸色越冷,“你到底想要什么?”
闻言,沈夫人笑了起来,反问:“我想要什么?”她要的确实很多,是沈家的安宁,还有沈平翰的信任。
沈平翰稳稳将三夫人扶住,眼神落在沈夫人脸上,语气里夹杂着不多见的怒气,“我知道你芥蒂珍珠的出身,也很清楚你不喜欢珍珠。可这么多年来珍珠对你恭谨有加,从未有过任何不敬。反倒是你,步步紧逼。这次就连懿清的事你都要插手,那可是你亲生的女儿!你也忍心下手吗?”
沈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似乎也不想怎么解释,语气始终淡淡的,“在老爷您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也无话可说。至于闫珍珠,”三夫人看了一眼三夫人,毫不掩饰眸子里的厌恶,“我不会放过她。”
“胡闹!”沈平翰呵斥一声,被沈夫人这句话气的不轻。
沈夫人朝沈平翰欠了下身,搭着凤尾的胳膊离开。
沈夫人一走,三夫人就演起了戏来,哭的梨花带雨。沈平翰心不在焉的安慰,想的还是方才沈夫人的话,眸色渐渐暗了下去。
回到房间的沈夫人心空空的,一直盯着炭盆看。炭盆里似乎有一团火烧了起来,越烧越旺,有火苗蹿到了她脚下,燃了起来,火势蔓延的快速,将她烧成了灰。猛然觉得手边一烫,沈夫人这才清醒,她看向被烫到的手,原来是方才不小心碰到了茶杯。
注意到沈夫人脸色有异,凤尾忙问:“怎么了夫人?”
沈夫人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凤尾蹙紧了眉头,好心劝解道:“夫人,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这步我们只有揭穿闫珍珠的面具,不然您和老爷的误会只会越来越深。就像当年那件事一样,再也解不开了。”
凤尾说的沈夫人心里头很清楚,可是她实在是太累了,解释太累,与沈平翰说话也累,和闫珍珠算计更累。她又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来不是别人算计我,就是我算计别人。就这么大一个宅子,是是非非层出不穷。年纪越大,总觉得疲惫。就像今天一样,我真的疲于解释什么。”
凤尾低了低眸,实在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沈夫人。
沈夫人端起那杯滚烫的茶,手心被烫的疼,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痛,仿佛在自言自语,“懿清是我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我怎么能不心疼。我比任何人都想找到懿清,想见到她,想抱抱她,想问问她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可如今,我在老爷面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冷血之人。若懿清知道有我这么一个母亲,她恐怕也不想认我吧。”
“从开始到现在,又得到了什么呢?我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什么呢?”沈夫人默默流泪,扶了扶额。
“夫人,这一切都是闫珍珠从中作梗。您为沈府,为老爷做的一切奴婢都看在眼中。相信大小姐也一定会理解您。”
“可是,近来关于懿清的消息越来越少。是不是懿清……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温热的泪从眼眶滑落,沈夫人的心跟着痛了起来。
凤尾摇头,肯定道:“不会的,一定可以找到大小姐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我们再等等。”
沈夫人这才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
凤尾没再提这件事,怕沈夫人伤心,就说:“时辰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歇息。”
沈夫人“嗯”了声,满脸疲惫。
天还没亮,顾宁就早早出了沈府,策马往客栈去。
一进来顾宁就着急的问:“芈掌柜,怎么样了?”
芈瑛喝了口茶,回答:“殷大人那边已经妥当,只是单洪这边,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可以等。”她已经等了五年了,再等等也不算什么。
其实芈瑛在斟酌,斟酌应不应该这个时候杀了单洪。她看向顾宁,眉宇间多了几分惆怅。
若不杀单洪,那么对顾宁将是欺骗。更何况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自然不想那么做。可单洪是挟制三夫人的王牌,只要单洪活着一天,那么三夫人就别想好过。可单洪一死,那么一切计划都将落空。
“怎么了芈掌柜?我脸上是有什么吗?”说着,顾宁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的看着芈瑛。
芈瑛笑笑,揽过顾宁额前垂下的发丝,“脸上没东西,就是头发不听话。”
顾宁一听这话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只小狐狸。
聊了有一阵子,顾宁忽然好奇起芈瑛的家世来,期待的问了句:“芈掌柜,您这么有本事,相信您的父母也不会差。我想,芈掌柜肯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她说的很是笃定,胳膊撑在桌子上,歪头等着芈瑛的回答。
芈瑛淡淡一笑,摇头说:“你想错了。”
顾宁似乎有点失望,鼓了鼓嘴。
顾宁还是有些孩子心性的,不像她,连有孩子气的资格都没有。
芈瑛轻轻拍了拍顾宁的脑袋,“家世不代表一切。我自小就长在母亲膝下,她教我功夫,教我做人,教我一切的一切。我很感激她,也很爱她,但也很想离开她。”说着说着,芈瑛的眼眶渐渐红了。
尽管芈瑛掩饰的很好,依然落在了顾宁眼中,她心疼的问:“芈掌柜,你和你母亲的关系不好吗?”
芈瑛回答:“好也不好。”
顾宁凑近了芈瑛,握住芈瑛的手,说了许多安慰安慰的话。离的这般近,就连说话扑来的热气都能感受到。顾宁细细看了看芈瑛,从眉毛到眼睛,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她越看越像一个人,便脱口而出,“我觉得,芈掌柜你好像一个人。”
芈瑛挑起眉梢,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兴趣,“嗯?”
顾宁又仔细在心里对比了一下才说出了口:“像……沈伯母!”
听到这个回答芈瑛面色不改,点头接受。
顾宁笑了起来,是越看越像,不自觉的感慨道:“真的好像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沈伯母的女儿呢!”
芈瑛听着不太对劲,便催了起来,“你出来也有些时辰了,该回去了。”
顾宁看了一眼窗外,拍了下大腿,起身来道:“快晌午了,是该回了,不然沈伯伯会担心。”
芈瑛微微颔首:“嗯,我送送你。”
顾宁没拒绝,挽上芈瑛的胳膊下了楼。
刚送顾宁到门口,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瑛儿。”
芈瑛微微怔了下,嘴里喃喃:“佘冷。”
见芈瑛没回应,佘冷就疾步过来握住芈瑛微凉的手,嘘寒问暖:“好长时间都没见着你了,你怎么样?好不好?在这里还习惯吗?”
“你在做什么?”殷思一下马车就看到这幅情景,怒意增了几分。
芈瑛拨开佘冷的手,往殷思旁靠了靠。
佘冷对殷思恨之入骨,装都不想装了,不悦道:“真是晦气,没想到来找瑛儿都能碰到你。”
殷思将芈瑛护在身后,冷冷盯住佘冷质问:“你来九川城做什么?”
佘冷笑了起来,反问:“我来做什么和你有关系么?”
察觉气氛不对,芈瑛便开了口,“不知佘教主有何事?”
佘冷厚脸皮的回答:“裴夫人已经答应我的条件了,那就是娶你进门。”他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殷思嗤笑一声:“白日做梦。”
佘冷脸色忽然一变,声音凶狠起来,“怎么?殷大人是想和比试比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