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整个泗京像天翻地覆了般。
朝廷与碧门合作连连击溃千面神教几路人马，若不是金环教在危急关头前来保护，恐怕就连蜥蜴都要死在城门外了。繁华的马蹄巷血流成河，尸体堆积着尸体。一张张人皮面具到处散落，商铺将门紧闭。官府只好暂时将马蹄巷封锁，处理着堆积成山的尸体。
这个消息于碧刃和皇帝而言是喜事。可对鬼薇来说，比挖心还要痛。
她捂住胸口，好半天才缓过劲来，问三堂主：“这次，我们损失了多少人？蜥蜴怎么样了？还能后吗？”
三堂主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声音如蚊：“回教主您的话，这次我们损失了，损失了两千多人。二堂主，”三堂主似乎是怕鬼薇怪罪，额前满是汗珠，右手颤抖的擦了擦才说，“二堂主这次受伤严重，还没醒过来。不过鬼手说命能保住。”
鬼薇一脚踹在了三堂主胸口，握紧拳头狠声道：“给我烧了碧门！快去啊！”
“是，教主。马上去，马上去！”三堂主连滚带爬的起来，灰溜溜的离开。
鬼薇呼吸吃力，胸口起伏的厉害，“我没想到碧门会卑鄙到这个程度，竟然真的与朝廷合作。还不惜将碧柔送给皇帝。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这一次碧门的所作所为，来日我一定要让碧门好好偿还！”
“我倒是要看看碧刃那个贱人能活多久！”
鬼薇像是在对空气说话，没人应她。
沉默了一会，鬼薇看向屏风后端坐的影子，着急道：“哥哥，你倒是说话啊！”
鬼凌起身来，从屏风后走出，一步一步走近鬼薇，安抚着鬼薇的情绪，“碧门的新掌门是碧刃。他可不是像她的父亲一样优柔寡断，也不会像你一样狠辣无情。虽看起来大大咧咧，什么都不计较。但其实，她很聪明。不要着急，也不要难过。只要得到了裴氏剑谱，一切就容易得多了。”他轻轻拍了拍鬼薇的肩膀，眸色平静。
鬼薇笑了起来，讽刺道：“裴氏剑谱，裴氏剑谱。你眼中是不是只有裴氏剑谱？一个剑谱能顶什么用？能换回来那么多教徒的命吗？能让蜥蜴变回从前吗？不能！因为那只是一本破剑谱。没有用的破剑谱！”
鬼凌毫不犹豫，抬手就打了鬼薇一巴掌，“难道你也想尝尝痛头蛊的滋味吗？”他眼神突然变得冷漠，不念兄妹之情。
鬼薇丝毫惧意都没有，笑声大了起来，“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到我？我告诉你，痛头蛊不算什么。只要在明年四月四献祭了鸢尾，我们千面神教便可以重回辉煌！到时候，谁都不会是我们千面神教的对手。那个位置，是谁的都还不一定呢。”
在门外的鸢尾听到这番话轻笑了笑，她不着急离开，反而敲了门。
鸢尾眼神一凛，盯住门口问：“谁？”
鸢尾柔声回答：“是我。”
鬼薇立马看向鬼凌，眼神求救。
鬼凌清了清嗓子，道：“进来吧。”
鸢尾推开门缓缓走了进来，给冷寂的屋子添了一些柔意。
“教主，我方才在门外都听见了。”
鬼薇还想解释，却被鸢尾温柔打断：“教主，您什么都不必说。能够让千面神教重回往日辉煌，是我的荣幸。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您的膝下长大，您就如同我的姐姐。姐姐让妹妹做什么，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鬼薇以为是自己的宠爱打动了鸢尾，悬着的心放了放。她走过去拉住鸢尾的手坐了下来，语重心长：“鸢尾，你是我最疼爱的小师妹。我怎么舍得献祭你呢。可是，目前的一切让我不得不这么做。真的委屈你了。我对不起你。”她抚上鸢尾的脸颊，红了眼眶很是感动。
鸢尾垂眸，泪水滴落在掌心，“我都明白的。只是，我以后再也见不到您了……”
鬼薇摇摇头，“会的。你会活在我心里的。”
鬼薇这句话无疑是断了鸢尾对她最后一点点的情。
她本以为鬼薇不会这么狠心，会找个人替代她，也会说很多很多温柔的话。可是现实告诉她，鬼薇不会，鬼薇也不是那样的人。她素来就心狠手辣呢。鸢尾笑了起来，再也不会去留恋鬼薇的好，也不会与千面神教再有瓜葛。
听了好半天对话的鬼凌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好孩子。”
鸢尾抬手擦了擦泪，欠了下身禀告道：“教主，我过来是传消息的。方才大堂主传来消息，裴氏剑谱就在裴夫人手中。还有大堂主说近来泗京闹成这样，裴夫人要回清城避一阵。明日就要带着裴氏剑谱回清城。”她看向鬼凌，眸中泪水汪汪，清澈见底。
鬼凌一听裴氏剑谱四个字眼睛都亮了，“真的？！”
鸢尾颔首回答：“大堂主的消息，从无差错。”
鬼凌立马道：“好！再叫他去探裴夫人出发的时辰。”
“鸢尾明白。”
鸢尾离开后，鬼薇有些无力，“她毕竟是我一手抚养。亲眼看着她被献祭，我心中难免难过。”
鬼凌却说：“这是命中注定的，注定鸢尾要为千面神教付出性命。”
鬼薇假哭了两下，将泪拭去，对鬼凌道：“哥哥，我觉得裴氏剑谱的事需要再核实一下。”
鬼凌点了点头，“嗯，就派人先去核实。不过要尽快。若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下一次又会是什么时候了。我已经等了太久，不想再等了。”
鬼薇有隐隐担忧，没说话也没点头。
风吹来夹着冽冽腥气，裴夫人掩了掩鼻，“这血真腥。”
夏炽回答：“到现在马蹄巷的尸体都还没处理干净，朝廷和碧门这次也是下了狠手。”
“活该。”裴夫人不会怜惜。
夏炽抬头看了眼裴夫人，抿了抿唇小声说：“这次，也多亏了碧刃。”他的语气不像是在为自己邀功请赏，反倒像在为碧刃邀功请赏。
裴夫人转过身走向楼上，漫不经心的问了句：“你喜欢她？”
夏炽没有回答，跟在裴夫人后头，却将头低了下去。
裴夫人在楼梯口猛地停下脚步，看着夏炽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若是喜欢，那我可以替你说媒。”
夏炽连忙摇头，“不可。”
裴夫人挑了挑眉，“有何不可？”
“我……我不配。”夏炽将头埋的更低，气氛瞬间凝固。
就在这时，黑猫急急进来，低声禀告：“夫人，方才鸢尾递来消息。明日鬼凌极有可能会现身。”
随后芈瑛疾步过来，沉声道：“夫人，赵赟来了。马车刚刚驶进泗京。”
裴夫人绽出艳丽笑容，颇为满意道：“很好。”
芈瑛蹙着眉头问：“现在需要动手吗？”
裴夫人点了点头，看向芈瑛吩咐：“赵赟就交给你了。至于鬼凌，我会亲自出手。”
芈瑛颔首：“是，夫人。”
赵赟第一时间就去了牢中见赵萍，这些日子来他为赵萍的事操劳了不少，头发白了一片。即使是来到泗京，他这颗心都没放下来过。尤其是听城门口守卫说昨夜里的事，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他这次来泗京很低调，只带了心腹“蜈蚣”。一来是蜈蚣武艺高强，二来若遇到什么突发的事可保他周全。但就在赵赟要进牢房的时候蜈蚣被拦了下来，拦武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殷思。
赵赟面楼不悦，“殷大人，您这是干什么？”
殷思答言：“只能你一个人进去。”
“可是，”赵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殷思打断：“没有什么可是。要见就见，不见就离开。”
殷思声音冷漠，赵赟只好自己一人去牢中见了赵萍。
见到赵萍的那一刻赵赟眼中满是怒火，他从未想过赵萍居然会被严刑逼供！
“萍儿！”
“哥哥……”赵萍看到赵赟来泪就落了，第一眼是委屈，第二眼便是心虚了。
赵赟扶起赵萍，冷冷看住殷思质问：“殷大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我家萍儿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何要严刑逼供？！”
“做了什么？”殷思笑容骇人，“要我一一都告诉你吗？你杀人，赵萍杀人。你诬陷，赵萍也学着你诬陷。你受贿，赵萍居然也学着你受贿。你想谋反，赵萍便助你一臂之力。赵萍这个亲妹妹倒是称职。”
赵萍低下了头，眼珠子转个不停。
反观赵赟，他虽心中慌乱不已，可面上十分淡定，“殷大人。凡事都要有个证据，你这么说就不怕天打雷劈吗？我赵赟在元宁的为人百姓们都清楚。你这样诬陷，就不怕夜里做噩梦吗？还严刑逼供萍儿，实在是太过分了！”
芈瑛从黑暗里走来，朝殷思欠了下身。目光随后转向赵赟，笑着说：“证据多的是。不过，你是看不到了。”
赵赟盯住芈瑛，冷声质问：“你又是何人？”
赵萍认识芈瑛，立马就叫了起来，“是你！怎么会是你！”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就被左韧打晕从暗门拖了出去。
芈瑛又朝殷思欠身，谢道：“殷大人，这次真的多谢你了。”
殷思声音温柔，催促道：“快去吧。蜈蚣那边我去拦着。”
芈瑛点点头没有久留，转身离开。
殷思望着芈瑛的背影，轻轻叹息。又一次他将要说的话哽在了喉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