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自私的。
自私到想要帮裴夫人得到金环教。
她并未否认，也没有回答。
回来后芈瑛就那么静静坐着，看着外头三三两两的人走过。有一行人进来吃饭，水仙招呼着去了楼上。过了会，春兰扶着三夫人进了门。三夫人瞧见芈瑛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便过来搭话，“芈掌柜，这么晚怎么还没有休息啊？”
“三夫人。”芈瑛轻唤了声，笑着问：“您怎么也还没休息？好些了吗？”
三夫人坐下来回答：“今天比昨天好了很多，不怎么咳了。”
芈瑛微微颔首：“那便最好。不过还是要注意。”
三夫人垂眼，“多谢芈掌柜。”
芈瑛淡淡的笑，说：“您客气了。”
话落，芈瑛倒了杯热茶递给三夫人。
三夫人接过，蹙着眉问：“芈掌柜这么晚是在守生意吗？”
三夫人这么说，芈瑛便回答道：“入秋了，客栈稍显冷淡。”
三夫人表示理解，点头说：“是啊，这一入秋就凉了，来泗京的人也没那么多了。生意冷淡一些也是难免的。”
芈瑛颔首：“三夫人说的极是。”
三夫人看了一圈客栈，面露心疼，便对芈瑛说：“芈掌柜一个人守这么大一个客栈应该很累吧。如果累的话，可以叫父母，或者是家中姐妹来帮忙，这样你也可以轻松一些。”
父母……
芈瑛的目光变得黯淡，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说：“她们都很忙，没时间来泗京。不过客栈里有不少伙计，倒也不怎么累。三夫人呢？三夫人这次来泗京看病是只带着春兰吗？”芈瑛将话题引到了三夫人身上。
三夫人眸中明显闪过一丝无奈，却笑着回答：“是啊。老爷很忙，没有时间顾及到每个人。所以我就带着春兰来了。”她看向春兰，眼睛里是放肆的悲伤。
芈瑛又怎么看不出来三夫人眸子里有的哀怨，只能说些好听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三夫人宽心就是。”
这时槐月疾步过来，面色严肃：“主子。”
三夫人很识趣的起了身，要说的话也咽了回去，“你们忙，我回屋休息了。”
芈瑛点头，“小心台阶。”
三夫人也点了点头，没说话。
直到三夫人上了楼槐月才说话：“主子，刚才鸢尾传来消息了。”
芈瑛蹙眉问：“事情怎么样了？”
槐月答言：“鸢尾与碧刃配合的很好，千面神教也已经与朝廷为敌了。鬼薇打算帮佘冷到底，不管结果如何她们千面神教都会承受。”
芈瑛面色不改，冷冷道：“如此一来，皇帝就可以连同千面神教一同铲除了。碧刃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槐月又道：“还有一事，就是碧刃为了这次的计划不惜将自己的亲姐姐碧柔送给皇帝为嫔妃。”
闻言，芈瑛有些诧异，“碧刃会这么做？”在她看来像碧刃那样的性情中人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
槐月回答：“为了铲除金环教，她什么都肯做。”
“那是她的亲姐姐。”
“即使是亲姐姐，也可以作为棋子。碧刃想铲除金环教不是一天两天了，想杀死佘冷也不是一朝一夕了。”
芈瑛些许无奈，“我知道了。”
槐月便说：“碧刃和佘冷其实是同样的人。只是，碧刃没有佘冷那么狠的心罢了。”
芈瑛微微叹息，沉默片刻后问：“赵萍呢？现在招了吗？”
槐月眼中划过一抹冷意，回答道：“赵萍遭不住刑部的逼供，已经吐了一些。但是，还是没有供出方明思。”
赵萍并不嘴硬，但嘴巴严实。迄今为止就连赵赟都没有供出来，只供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作为赵赟的亲妹妹，赵萍当然知道供出那些意味着什么。所以她很有心机的避开重要线索，将几个赌坊的老板推了出去。
芈瑛想了一阵，对槐月说：“再让殷大人给她一颗解药，一定要让她把全部知道的东西都吐出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不然泗京会变成第二个元宁。如今泗京变幻莫测，方明思若在这个时候谋逆，恐怕结果不敢想象。”
芈瑛这么一说，槐月的脸色越发严肃，“属下明白。”
她刚过身，就听裴夫人道：“不用去了。”
看到是裴夫人，槐月微有一怔：“为什么？”
在夏炽的搀扶下裴夫人走了过来，眸色冰冷：“今夜我会将所有证据呈给殷思。而且，我得到消息，明日赵赟就会抵达泗京。到时候，就看殷大人怎么做了。”她唇畔浮起冷冷的笑。
芈瑛与槐月互相看了看彼此，心中已然明了。
现在，是时候了。
裴夫人打算动手了。
入了秋后夜里有些凉，碧柔站在冷风里，凝视着眼前人，久久都没开口。
碧刃擦去彼岸剑上的血污，才抬眸看了眼碧柔，说：“明日就进宫吧。”她的语气里没什么感情，仿佛在与陌生人对话。
碧柔走近了些，眼眶微红，“你还记得父亲曾说过的话吗？就在传给你掌门之位时说的那句话。”
碧刃冰冷回应：“不记得了。”
她将彼岸剑擦干净后收入剑鞘，看着碧柔。
碧柔笑了下，提醒道：“父亲说，彼岸剑一定要杀恶人。拥有彼岸剑的人也一定要有一颗赤诚之心。可是你呢？你做到这些了吗？你配拥有彼岸剑吗？配当碧门的掌门吗？如果不是我武艺在你之下，恐怕今天的掌门不会是你。”
“你是我姐姐，我不跟你计较。明天准备好进宫。”碧刃撂下这句话便疾步离开。
碧柔冷冷笑了两声，抬起头看着这片最后属于她的星空。
碧刃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亲自送了碧柔进宫。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皇宫，四四方方的天，四四方方的铜墙铁壁。和她想象的没什么差别。要让她待着这里那简直比死还难受，一想到碧柔接下来的日子都要在这里度过，碧刃难免心疼，便说：“姐姐，这次进宫不是终点。我迟早会将你弄出来的。你放心就是。”
对碧柔而言，碧刃这个妹妹一心只有权势。想铲除金环教，在泗京一家独大。虽然没有佘冷那么大的野心，却也差不了多少。
碧柔没将碧刃的话当话，冷漠回应：“自从你当上碧门的新掌门我就没有权利左右自己，更没有资格反驳你说的每个字。如同傀儡。”
碧刃看了眼碧柔，低声提醒：“你是为了整个碧门，不是为了我。”
“为了碧门？”碧柔轻笑，“真的是这样吗？碧刃，你比谁都清楚。”
碧刃眼里涌起怒意，但压了下去，冷声道：“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我不想被皇帝看出任何破绽。还有，如果你在宫中不听话那么整个碧门都将因你遭殃。你自己好好的掂量清楚了。”
碧刃的口气仿佛她才是姐姐般。
碧柔也不再说话，干脆别过脸去。
走了一段路，就见周泽笑脸盈盈的来迎接，“二位，这边请。皇上已经等了许久了。”周泽也是说客套话，碧刃自然也没当真。
皇帝怎么可能会等许久？
他恐怕躲都躲不及。
见到碧刃时，皇帝是震惊的。
他从未想过碧门的新掌门会这么年轻，更没想到这么年轻的碧刃就已经满腹心机了。随后他的目光才落在碧柔身上，与碧刃截然不同，没有肃杀之意，也不像习武之人，倒像大家闺秀亭亭玉立的模样。还算入皇帝的眼。
皇帝走下台阶，看着碧柔说：“就封为嫔吧。朕再赐个封号，柔。碧掌门看怎么样？”
碧刃欠了下身，颇为满意，“多谢皇上。”
皇帝微微颔首：“碧掌门有礼了。”
碧刃笑了起来，对皇帝表着自己的忠心，“今后，碧门与朝廷就是一家人了。皇上您有事大可吩咐，碧门会竭尽全力去做。不管是金环教，还是千面神教，亦或者是其他拥戴金环教的人，都是碧门的敌人。我会一个个铲除干净。”脸上的笑脸瞬间转为阴冷，眸子里的冷意也逐渐清晰。
皇帝自然喜欢听这样的话，点了点头，“那就劳烦碧掌门了。”
“客气了。”碧刃淡笑。
皇帝含笑，没有多言。
他知道碧刃的心思，当然也清楚朝廷很需要碧门的帮助。他不会在这个时候与碧门争执，更不会撕破脸皮。
碧刃亦是同样。
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一字未说的碧柔就像不存在一样。这里没她说话的份，她也懒得去讨好皇帝。
在离宫时，碧柔忽然问：“你今日断送了我的婚姻，就不怕反噬吗？”
碧刃停下脚步，“反噬？”随后她又大笑两声，比哭还难听，“我早尝到了。”
碧柔方才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她虽然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但关于碧刃的事她比谁都清楚。尤其是碧刃和夏炽一事。
碧柔没再刺激碧刃，在嬷嬷的搀扶下转过身去，轻轻叹息：“别了，妹妹。”碧柔落了泪，眼眶红红。
深宫一别，便是天人永隔。
可碧刃头也不回，比任何时候都要果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