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勤快助手的帮忙,须高在厨房忙的汗流浃背,又脱不开身去找清绝,于是拉住正巧进来找吃食的荣子平,问他道:“打铁的,见没见我那小徒弟?”
“见了见了,小清绝去江边洗衣服了。”
“什么时候走的?”
“已经两三个时辰了。”
“这倒怪了,过了这么久,就算是做套新的,这会也穿上身了,怎么洗个衣服,到现在都不见回来....”
荣子平一听,猛地一拍后脑勺,大喊一声:“该不会真的被水冲走了?”
须高骂骂咧咧一句乌鸦嘴,但看到天色暗了,心里也开始不安起来,于是将手中的铁勺塞到荣子平手里,说了句‘帮我盯着’便急急忙忙跑去找离卫。
离卫到底有副菩萨心肠,对着个来路不明的人,才听罢须高的讲述,就忙吩咐手下们集合,部署起寻人方案来。
风栖寨建寨险山上,风傲自小长在那里,又高又悬的山崖他踏足过无数次,所以这个外人眼里难走的羊肠小道于他而言根本就不是问题,可今日不知道怎么了,背上背着个还没沙袋重的人,竟然就走的十分吃力。
这个吃力,表现在他的心里。
他在心悸。
背上睡得踏实的人垂下来的长发,湿漉漉的香味冲着他的鼻腔,半张脸无意识贴着他的脖子,平缓的呼吸声就在他耳边,温热的鼻息擦着他的脖颈而过,似百抓挠心般,挠的他的心怦怦直跳,无缘无故的紧张难消,费了大半个时辰才从后山上回到平地,等他远远的看到营火时,脚却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
“喂,”风傲拍了拍背上的清绝,“别睡了。”
清绝哑着嗓子含混不清问了句:“到了吗?”
“没到,”他麻利的把她放下来,口气不容置疑,“马上就回去了,不过回去之前,你这个头发干了,你再扎一遍。”
清绝没听明白这个‘再扎一遍’的意思,只挠着她的脖子,依旧眯着她的眼睛,不耐烦回他:“就这样披着吧,这样挺好的。”
“这样不好!”
平日里的扮相让风傲根本记不起清绝是个姑娘家的事实,可今天不同,粗糙的亚麻衣服不知怎么就是遮不住她的瓷肤红唇,再加上半披的头发和柔柔弱弱的形态,在他眼里,怎么看都很娇媚。
他们行军打仗来的,放这么个诱惑在队伍里,还怎么定心打仗?
这个理由说服了他自己,于是为了定军心,风傲二话不说上前,两个大掌箍住她的脑袋,还不待清绝有所反应,他的手就伸向了她的头发。
“你干嘛?”清绝向旁躲闪,却被他又拉回来。
“别动!”风傲很强硬的说完,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
很快,她半披的头发,被风傲扎成了额前大光明的道士头,这还没完,风傲审视了一遍自己的杰作,又觉得她的脸太过小巧白净了,竟然抓起一把泥土,在她脸上又抹了抹。
这个动作成功引起了清绝的怒气,让她才生出的‘好好相处’的想法瞬间就没了,她正要开口骂人时,风傲仿佛预知了一样,一番解释在她骂人之前砸了过来:“我这是为你好,现在时机紧张,全寨的人都不停歇的操练,你再看看你,浪费好几个时辰去洗澡,我大哥的脾气可爆着呢,要是被他知道你这么闲散,你可就惨了。”
为达威胁效果,他还顺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木清绝将信将疑的眼神扫了风傲一下,心里默默觉得这话也不是没道理,于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到嘴边的‘你是不是有病’又咽了下去。
她指着营地方向,略带担忧问风傲:“我溜出来一下午了,要是回去碰上离卫大王,他问我去哪了,我该怎么说?”
“这有什么不好说,”风傲嘲讽似的笑了笑她的胆小如鼠,大手一挥拍着胸脯,“有我呢,你就说为了更好的达到训练效果,我们去找火磨了,磨刀不误砍柴工,大哥自然会明白。”
可清绝不明白,她似懂非懂的‘噢’罢,拖着扭伤的脚一跛一跛向前走去,“那走吧。”
小步子还没迈出几步,却被风傲又拉住:“你上来。”接着他向前一蹲,示意清绝再爬上来。
“不用了,”木清绝小手连挥了好几遍,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光火,“快回去了,这两步路我还是能走的。”她不想被别人看见,也不想再麻烦别人。
岂料风傲又站了起来,正面对着她,幽幽说道:“我大哥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既要扛得住大任,也要顾得上小节,尤其小节上见人品,你现在就是我的小节,要是让你一跛一跛回去了,被我大哥瞧见,他会觉得我人品不行,再一番数落我,所以就算是两步路,我也得背你回去。”
清绝听得一愣一愣,还不等她思考人品和小节有什么联系时,风傲又逼进一步,“还是说,你想让我抱着你回去?”
“......”
好吧,就当做盛情难却,为了不让他的人品受到质疑,木清绝只得又乖乖爬上了他的背。
当他们回到营地时,离卫正好集结了大半的兵力,他站在最前面进行着出发前的训话,一句话还没说完,队伍尾就炸出来一句:“大王,我在这里!”
紧接着整个队伍很默契的自发让出一条道,木清绝便清晰的出现在离卫面前,她灰头土脸在风傲背上,高举着一只臂膀,兴致勃勃的冲着他挥舞,一边挥舞一边喊叫,“大王,我在这里。”
这画面让离卫的眼皮也跟着跳了三跳,回到大帐里仍未见好,他一边揉着眉骨,一边指着默不作声看着他脸色行事的两个人,“干什么去了?”
风傲最先冲出来,“后山找火磨去了。”
“怎么不提前说?兄弟们差点就出去寻人了,这大敌当前,还要为此费时费力。”
“说了。”
“说与谁了?”
风傲两眼扫视一圈后,将作恶的手毫不犹豫指向正好赶点进帐的小豆子,大言不惭说道:“我们出去找火磨的事,小豆子知道。”
这天降大锅来的猝不及防,让毫无准备的小豆子满脸惊异,瞪大眼睛愣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情绪,他刚才还在厨房外洗他挖来的药草,被回来的须高说了清绝扭伤脚的事情,所以揣着草药寻来了,没想到一进帐,就背了这么一口锅。
风傲趁着他没弄明白怎么了的时候,也不给他一点弄明白的机会,赶紧又问,“小豆子你说,我是不是去找火磨了。”
“是啊,可...”
他后面的话被风傲打断,他面朝离卫一摊手,“大哥你看。”潜意思全是你不知道不关我们的事。
“好了,”离卫也不再追究,“虚惊一场总比人丢了的好,但这么晚了,清绝的脚又扭伤,三两天都不一定好,眼看着新手赛快到了,你们倒是一点都不急。”
“三弟自有把握。”风傲胸有成竹说这话时,还看了一眼清绝,仿佛再寻求她的认同。
可木清绝心里全是忐忑,她自己都怀疑自己,还怎么给别人肯定答复呢,她只好把目光瞄向别处。
离卫说的对,新手赛快到了,别的新手们跟着师父热火朝天的训练,偏偏她这里无一进展,浪费了好多天不说,好不容易和风傲达成和解,却在关键时刻又扭了脚,眼看着差距越拉越大,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脱颖而出保住留寨的身份呢?
这份焦虑让她没得闲心休息,歪门邪道想了一圈,甚至连给她治扭伤的小豆子都不放过,只要一见到小豆子,她总会拉着他谈天说地,拐弯抹角最终将话题扯到大力丸上,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自己可以短时间内变成大力士。
当然了,哪有什么捷径可走,那个她臆想出的大力丸,终究只存活在她的臆想里罢了。
后来她学乖了,拖着跛脚老是去荣子平身边转悠,这个大个子心思简单,连带着他的徒弟也很单纯,不仅不驱赶清绝,还在听了清绝力气小的担忧后,大大方方给她用铁锤做了个简易的哑铃,让她平日里没事就拿着练臂力。
木清绝爱不释手,并把荣子平当作了她的希望,总是拿着她的哑铃跟在荣子平屁股后,‘荣大哥荣大哥’卖力又讨好的叫着,想学会他的一招半式,来应付之后的新手赛。
此时荣子平才后知后觉问了个重要的问题,“三寨主呢?三寨主不是负责教你的吗,人呢?”
风傲自从后山回来后就消失了,刚开始还每日黄昏跑来查看清绝的脚伤,到后来一整天都见不到他的人影,提都不提训练的事情,更别说新手赛了。
“大概三寨主放弃我了吧。”她拿着哑铃一上一下的锻炼,嘴里又忍不住小声叨叨了一小句。
“喔....”粗线条的荣子平难得感觉到自己有点捅到别人的痛处了,竟然面带歉意拍了拍清绝的肩,“他不教没关系,你荣大哥教你,你荣大哥教你一招绝学,保证新手赛上那些新手在你面前都是渣渣!”
这意外收获差点让木清绝跳起来,她看着荣子平的眼里闪着光,情真意切的感恩戴德一番,便催促他立马开始。
荣子平也不扭捏,立马联合他的徒弟在清绝面前演示了一招‘大力开合掌’,速度之快,掌劲之大,杀伤力之强,重燃了清绝比赛的希望,她听完荣子平的详细讲解和分解动作后,也有模有样的对着他胸口拍了一掌。
.....几秒停顿之后,荣子平才反应开:“再来。”
她又打了一掌。
“....再来。”
你来我往三两次之后,荣子平处在暴走的边缘,“这么简单的一招,你怎么使不出力来呢?你看我的,”他说着两掌合十,冲着清绝当胸口,差点就使了一招‘大力开合掌’。
这个差点,多亏了突然出现的风傲。
不知从何处飞身而来的风傲眼疾手快加进来一拳,将荣子平的招式打偏,清绝甚至都能感觉到残留的掌风擦着她的脸而过,提醒着那一掌打下来的威力。
风傲将她挡在身后,手指上荣子平,怒他道,“往哪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