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得知自己可以带徒弟时起,风傲就已经连新手比赛时他的徒弟过关斩将一举夺冠的场景都想过了,所以即使知道这个徒弟是和他有过节的小个子也丝毫没影响到他的斗志,他以为自己可以轻松驾驭,哪知第一天就闹得不欢而散,一时怒气上头,想也没想直冲到离卫的大帐,直接了当的要求离卫给他换徒弟,语气强硬,容不得半点商量。
离卫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出,于是坐在大帐等风傲,果不其然他就来了,怒气冲冲的样子让离卫实在哭笑不得,于是一脸无奈的问他道:“又怎么了?”
风傲便将清绝的罪状说了一遍,连带着质问离卫:“大哥,你明知道我和那丫头水火不容,你怎么还让她做我的徒弟?我也不是小心眼,一开始我确实是很耐心的教她,但这丫头存心的不好好练,就是要拖我后腿!脾气又大,牙尖嘴利还说不得,三两句就让人气不打一处来,你若是再不给我换,你这个三弟就要被她气毙而亡了!”
离卫宽慰他道:“我当出了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样,这我就得说说你的不是了.”
风傲一脸讶然:“怎么还是我的不是?大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到底我是你三弟还是她是你三弟?”
“射击重在臂力,你让一个从不碰兵器的柔弱女子一开始就能拉满弓,这本身就是妄想,就是个成年男子,臂力不好的,也拉不了满弓,俗话说欲速则不达,你对清绝就是太心急了,你把她看做沧薇,你会一开始就让沧薇拿着弓箭射击吗?”
沧薇是风傲买回来的伙伴,那时候他年纪小,头一次跟着离卫下山买寨里的用品,遇上了贴着草标正被出售的沧薇,面黄肌瘦弱不禁风的她却用一双清透有神的眼盯着他和他手里的烧饼,他见状把烧饼递过去,沧薇一把夺过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后来回程时又路过,人贩子正好跟个买主大肆介绍,他听见瘦马,小妾,青楼头牌之类的字眼。
沧薇完全置若罔闻,她发现了风傲之后就一直紧盯着他,盯得他毫无预兆对离卫一句:“大哥,你不是要送我个礼物吗?”
“你想好你的礼物了?”
风傲嗯了一声,直直穿过人群,走到沧薇旁边,摘下了她头上的草,对离卫说道:“我要她!”
后来二人一同长大,他对沧薇再了解不过,一双手柔弱无骨握不了兵器,更何况拉弓射箭。
经离卫这样一提醒,他才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所以急不得,你想扬清绝的本事,就得先从头开始,好好的训练她的体能,到时候体力上去了,还怕她拉不开弓吗?”
风傲虽然觉得离卫说的处处有理,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派清绝给他,便坚持问道:“大哥为什么要让我教她?可以教她的人那么多,又与她没有过节,旁人教不是更好吗?为什么非得是我?”
离卫回复道:“我这么安排,完全是向着你!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二人总不能一直吵下去,正好趁着训练的空档增进增进感情,更重要的是,在射击上她本身就有天赋,你又是有名的神箭手,只有你才能将她的天赋最大化,日后别人见识了她的本事,肯定会觉得名师出高徒,这不是好事吗?”
离卫看他正在思考他的话,便趁热打铁又说道:“当然了,你若是执意要换个徒弟教,我也不拦着,那些新手里你随便挑,至于清绝嘛,我再给她找个师父就是了。”
风傲已经听的动了心,换徒弟的想法瞬间没了大半,见离卫这么说,就顺应道:“既然大哥想的这么周到,那我就不换了,挖掘她射击的天赋还是我更适合,况且她那个脾气,旁的人也受不了,我即以习惯了,那就收着她,免得她祸害别人。”
然而他那时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很轻易下的决定,竟然影响了他一生。
自从定了再也不提换徒弟的心之后,风傲每天就在考虑怎么让清绝体能上去的事,他仔细评估了一番,发现短时间提升的方法不保险,于是便有了另一手准备,打算亲自做一副专属于她的弓箭,再稍稍改良一下,到时候就算臂力不达标,也不影响射击的速度和准确度,照样的将她调教成神箭手!
奈何万事俱备就欠东风,造弓需要磨石,还得是特殊的火磨,营中的随行品里只有石磨,一打磨就会崩断箭弦,风傲没法,只得早出晚归上山凿岩,寻找火磨的踪迹。
一连几日,日日如此。
后来无意间看到飞豹,忽想起那方清泉来,泉底有异石,说不定在那里就能寻见。
于是二话不说,拉上晒药的小豆子,就向清泉所在地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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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绝泡在水里,享受通身舒畅的同时,注意力却被水底的一块石头吸引,她拿起来看了看,晶莹通透,全身火红,间或还点缀着黑点,对着日光时,竟还能发出光芒,一看就非俗物。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清绝的第一反应,她可能捡到宝了,卖相这么好,不是金子也是钻石,亦或者石身藏玉,价值连城。
到时候拿到市集,随随便便卖他个上千两,然后圈地买宅,走向人生巅峰。
脑袋幻想的太美好,导致清绝一下子鬼迷心窍,全神贯注的找起其他石头来,全然把天色将暗的情况抛之脑后。
若不是一只禽鸟突兀飞起,惊了她一下,她十有八九还能再找下去。
清绝这时才发现天色暗了下来,四周太安静,风吹芦苇的声音有点渗人,引得她后知后觉怕了起来,于是赶忙上岸,摸起衣服正欲穿。
老天爷就是老天爷,最擅长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戏码了。
所以当清绝毫无戒备专心穿衣时,丝毫未听到正逼近的脚步声。
更为恐怖的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你与草木为一体,天地间仿佛独身一个,这时突然出现一声问询:“谁!”你会怎么办?
清绝几乎被这声吓木,僵直的身体‘嗖’一声站了起来,而风傲就在她对面,不可思议看着她。
四目相对两三秒,紧接着一声惊天尖叫。
原本歇在四周的鸟,全都扑棱棱四下飞散。
“啊!!”
刚才还爱不释手的石头被她此刻当成防卫工具,下意识拼命打向风傲。
纵然风傲一时也惊慌无措,但身体素质还是过硬,在这么个场合下竟然接住了飞石,速度震的他指头一麻,又用手堵住双眼,磕磕巴巴留给清绝一句‘无意冒犯’,便飞也似的落荒逃走了。
说好找火磨却不务正业挖草药的小豆子闻讯赶来,直直就往前冲,路过风傲时还问他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听到叫唤声。”
话还没说完就被风傲揪上后衣领拦住,将他拖着走了老远。
小豆子被衣领勒的差点窒息,幸亏风傲放手的及时,才缓过气来,问他道:“风大哥你怎么了,你没听到叫声吗?就在前面,前面有人,我们去看看。”
风傲挡住要去一探究竟的小豆子,慌忙掩饰道:“什么叫声?这荒山野岭的哪来什么叫声?”
“可我真的听到了,好大一声。”
“你真的听到叫声了?传说这附近以前是埋战死将士的地方,如今又只有你听到叫声,该不会有将士的冤魂缠上你了吧?”
小豆子平日最怕听鬼怪之事,被风傲这么一吓,加上适时突然吹来一阵风,身体马上一个激灵,便颤颤的问风傲:“我觉得这地方很阴冷,天色又快暗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明天再找火磨行不行?”
风傲先是安慰了他一番后,又称自己必须要找到东西,不知道呆到何时,所以建议他先走。
小豆子当然求之不得,也没有推脱,立马沿原路返回了营地。
剩风傲一个,背对着清泉的方向,等着清绝出来。
不一会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小个子怀抱着包裹,湿漉漉的长发半披着,大眼睛里满是警惕,神色紧张的似个炸毛的野猫,正站在不远处盯着自己。
不知什么缘故,这时他眼里的小个子,竟出乎意料的像个绝色,看得他一时恍惚。
更糟糕的是,他看着她,不受控制的,那个惊扰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重现....
风傲突然有种喝酒上头的感觉,脸也奇特的热了起来,他赶紧将目光移向别处,故作轻松的对清绝说道:“天马上就要黑了,下山的路不好走,我怕你一人不安全,所以在这等着你,并无恶意,你跟着我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默默赶路,清绝跟在风傲身后,目光盯着他的背影,心里又紧张又尴尬。
从刚才开始他们就一直沉默着,气氛很凝重,但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和风傲搭话。
干脆她大方点,直截了当的告诉风傲,刚才的事是意外,不用放在心上。
想的倒是很容易,被人看了裸体,她怎么能大方起来?
风傲走在前面不动声色,思绪却乱作一团,满脑子想的全是小个子站在芦苇中的场景,怎么分散注意都没用,气得他握紧了拳头,较劲于自己的道貌岸然。
手里还捏着小个子惊慌之下扔来的飞石,他竟忘记丢弃握了一路,此时才察觉,展开一看,好巧不巧的,竟然是他百般寻觅的火磨。
风傲太过惊喜,便下意识转身,想告诉清绝这个消息,哪知,正全神贯注思考怎么打破沉默的清绝,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不由自主一退,一脚踩空,从山崖上掉了下去。
索性崖高不过一米,风傲很快将她拽了上了,还不忘对她说道:“你看看你,这么不小心,幸亏这是个小崖,要是从刚才的地方掉下去,我就只能给你收尸了。”
没想到小小的事故竟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气氛,风傲变回了平时的风傲,让清绝也一身轻松,还心大的对着他笑眯眯。
这笑颜给了风傲一个重击,让经历浅薄的他瞬间红了脸,又怕小个子看出端倪,于是慌忙放开抓着的她的手臂,故意不耐烦说道:“再磨蹭天都黑了,还不赶紧赶路!”
说着也不管清绝,只一味向前行。
风傲将步伐放慢,生怕小个子跟不上,装出个不经意向后一瞄,才发现小个子走路一瘸一拐,于是又折回去问她:“怎么了?”
“脚扭了。”
“疼吗?”
“疼!”
“那上来,我背你。”
羊肠小道路不好走,清绝又不好意思给他添麻烦,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不用,这点小伤,我自己可以走。”
“你这一瘸一拐的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走的慢就是拖累我,我总不能放着你不管先回去吧?所以快点,自己上来!”
清绝想了想,也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便不再推脱,乖乖趴在风傲背上。
自从见了他,印象里发生的全都是吵吵闹闹水火不容的事情,如今趴在他背上,她心里突然生出个坚定不移的想法:以后不管怎么样,都要压住脾气,和他好好的相处。
于是她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新手比赛我会努力争气的!师父。”
风傲轻声笑了一下,对她回了句:“新手训练我也会努力教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