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夜色已浓,此时还是能看出身周飘浮着薄薄的雾气,
稍远点,连灯火都看不清楚。
阎虓虎看向身边。
“吴大爷,南门那边的门洞,是不是也被堵起来了?”
惶恐点头。
“那后来挖开来了吗?”
沮丧摇头。
阎虓虎与清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忧虑与不安。
“吴大爷、杨大妈,你们先回去打包行囊,现在城里不安全了!我们得出去!一定要快!”
城内出现迷雾,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南林四面有法坛被破坏,使得迷雾趁机侵入进来。
而弥漫到如此程度,那究竟被破坏了多少?或者说又有多少留存?实在难以想象。
这里靠近古时南疆,平时就算法坛拦住了迷雾,寻常的那种无害雾气,也会经常光临。
所以之前傍晚,看到这些雾气出现的时候,并没有人在意。
但不管怎么样,这里眼看就将陷落,继续待在城内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先出去城外,再看看需不需要立即往北逃遁。
“那南林岂不是完了?还在城里的人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叫醒沿途街坊?”
犹豫了片刻,阎虓虎突然开口问道。
其实大家心中都明白,法坛已破,南林城内的百姓必无幸理,如果这时激起恐慌骚动,堵塞了道路,此时远离东门的几人,逃生希望必然渺茫,所以一直无人说破了这点。
可没想到,这份虚伪还是被阎虓虎鲁莽戳破。
闻言,所有人都僵停下手中动作。
最终还是清风想出了说辞。
“现在是晚上,很难有人发现蹊跷,我们几人就算以呼号示警,一无效率,二是徒造混乱,还不如去往县衙,那里人手充足,可交由县令与诸位将军决断。”
阎虓虎想起了什么,看了眼愈加憔悴的寒玉儿,点了点头。
“说得对,确实得去一趟,玉儿的镣铐也得找他们打开!我们到时走快点。”
吴大爷与杨大妈这两位老人都是明事理的,之前没有缠着多问为什么,只是回去拿了几件衣物,用粗布一包,就算准备好了行囊。
碰头聚齐,几人离开了小院,先沿着道路疾速前往北城。
走到城中心,阎虓虎突然听闻到城外响起几声呼啸,在安静的深夜,听起来尤其清晰。
接着冒出的杂乱声音越来越多,汇聚在一起,组成浩大的声浪,这时就算以普通人的听觉,也能清晰捕捉入耳。
听这动静像是营啸,难道是城外军营出了变故?
众人踌躇顿步,面面相觑。
隔着街坊与城墙、夜色与迷雾,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态势怎么样,但所有人心中的不安都加深了。
唯有清风,立时找回了冷静,焦急提醒。
“快!快!跑起来,此时绝不能再耽搁了!”
众人很快走进县衙,却发现里面已是空无一人,就算在兵库,也没有找到能打开符兵镣铐的钥匙。
实在没有办法,时间也不允许再继续搜索,几人只能匆匆走出县衙,快步往东城门赶去。
看着一路奔波之后,更加衰弱无力地寒玉儿,阎虓虎心急如焚。
但刚刚走回到城中空地,就看见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地,从东门方向逃窜而来。
到了几人身前,身影狼狈摔倒。
阎虓虎认出了人影就是拳师大阿郎,上前一把将其拽起,质问起此时心中最关切的事情。
“县衙里面开符兵镣铐的钥匙在哪里?”
“先问要紧的!”
清风挤开阎虓虎。
“你是昨日的拳师?为什么在这里?衙门里的人呢?还有那些领兵的将军呢?”
看到清风,大阿郎大概是想起了他的身份,有些忌惮。
“那些将军们身边随侍的拳师在夜里发现了迷雾,于是示警……”
“你们示警了什么?这么久了,我们明明一点警示都没看见!”阎虓虎厉声诘问。
如果不是有人拉着,此时他说不定已经冲上来打人了。
大阿郎心虚道。
“示警了留在衙门里面的人……”
“你们就没想到,要提醒城内百姓一声?他们逃不掉,是会被侵染,丢掉性命的。”
“因为是夜里,怕起民乱……”
“你们……”
清风横跨一步,挡住阎虓虎。
“你冷静点,还是交由我来问吧!”
转身,面向大阿郎。
“刚才说了拳师示警,后来呢?你接着说。”
“接着将军们,还有县令,就带着衙门里的人出城了,可没想到,我们还未进到军营,军营内就起了营啸。”
“营啸?可知晓缘由?”
“好像是叛军趁着迷雾夜袭,那时军营内没有指挥,立即乱了套,不过那些将军们最终还是决定回营,试图挽救局势。”
“怎么会没有指挥?难道连值守的将领也没有留下吗?”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些……”
“那些将领昨日是不是全都进城参与宴饮了?不会连四出侦查都没派出去吧?你们县令知情吗?为什么不劝阻?”
“我不清楚……我只是一名拳师……而且昨日还守在外面……”
“啧——”清风再也保持不住冷静,罕见的出现了烦躁的神情,“既然那些将领进了军营,可有起效?
“那些将军们回去后,好像也没有控制住局面,连队伍都整肃不起来,军营里越来越乱,除了靠近城墙的这一小块,其他地方全都失控了。”
清风越问,语气越急,脸上神情也是愈加难看。
“城门失守了吗?”
“东门那里虽然有几名符甲守卫,但城门已毁,门洞也挖开了,我进来的时候又看见了影鬼……”
这句虽未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还有你家县令呢?”
“县令说他守土有责,不敢再逃,只让我从西面后山逃出去……”
大阿郎说了一半停了下来,似乎还在犹豫该说不该说。
“快说,为什么偏让你逃?”清风彻底没了耐心,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大阿郎吓得一哆嗦。
“因为大人让我带上他的官印,还让我帮他还入圣贤庙,还有就是……”
大阿郎最后模糊了一句,可清风已经勃然大怒,无意再听,只是泄愤一般猛得一把把他推开。
“守土有责?都逃去城外了,还守土有责?荒唐!这时候还妄想着能入列圣贤?全都荒唐,当官的荒唐,带兵的更荒唐!你们不仅害死了全城百姓与满营官兵!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朝堂都要被你们搅乱……”
这一推似乎牵扯到了大阿郎的伤口,可大阿郎连呼痛都不敢,只是畏缩到一旁,想绕路离开。
可阎虓虎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衙门里是不是有钥匙可以打开这种镣铐。”
阎虓虎一边问着,一边掀开遮挡寒玉儿手腕的衣物。
大阿郎点点头。
“在哪里?”
大阿郎犹豫了一下。
“这是衙门里的要紧事物,衙门分不出人看守,所以这些东西平时都放在我身上。”
“那昨日你怎么不说?”
“昨日你们又没说是来干嘛!我说什么?”对阎虓虎,大阿郎的态度立即变了。
阎虓虎也记不清自己到底说了没说。
“那算了,就当我没说吧,那你现在帮我打开!”
“不行!”
“为什么?”
“她是寒家人,寒家现在已确定参与作乱!她是叛逆!”
“她不是……”
“和他多啰嗦什么?他是不知变通的拳师,你还不如把他打翻了直接抢过来!”清风现在的脾气也很大。
阎虓虎闻言恍然,立即丢了手中铁枪,就扑了上去。
大阿郎的拳脚本就不如他,还断去一臂,没坚持多久便被制住,
阎虓虎把他怀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洒在地上,从中挑出一把刻着符纹的钥匙,抛给清风。
“是这把吗?”
清风接到手中看了看,点点头,立即转身去帮寒玉儿打开镣铐。
阎虓虎松开了大阿郎。
被翻出的零碎小件摊了一地,除了钥匙、官印,还有不少其他杂物,其中有一枚玉石,上面刻有符纹,不时还有亮丽光华闪烁,很是抢眼。
他好奇拿起。
可还未来得及仔细端详,就被大阿郎紧窜身夺回。
“这不是你该看的东西,你刚才袭击官差,还放纵叛逆,你……你们……”
大阿郎很激动,可你们了半天,却又没有下文。
“你不用纠结,就当是我下的命令。”
清风已经解开了镣铐,返身说道。
“我们道门虽然不能干涉兵事、政事,但以你现在情况,没了南林县令这名私主,你既不算兵,也不算差。”
“所以在不影响你原有任务的情况下,剩下的事情你都要听我的,我有这个资格。”
“贫道是清微派的三代首徒,下任掌门!在道录司内也有职务,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但肯定不低,你可信?”
大阿郎急忙点头。
“寒玉儿的身份虽是寒家人,但现在已无嫌疑,我们反而需要她充实战力,所以你才听令于我才将其解开,这与你的誓言不冲突吧?”
清风明明是强词夺理,但大阿郎不仅没有反驳,还松了一口气,仿佛清风的借口是帮他找的一样。
“不冲突、不冲突,剩下的事情,只要不违背县令大人所托,我尽可听令于道长。”
清风满意点头,从怀里掏出一瓶膏药。
“你的手臂可是骨折?”
大阿郎乖乖应声。
“是,不过算不得严重,之前军营里面的道爷已经给小的用过符了,过两日就可以好了。”
“等两日?”
清风抛出药膏,随即祭起符箓。
“没这时间等,这瓶药膏拿去,涂抹满伤处,再配合贫道的符箓,立时就能起效。”
“这次随军的修士,多是些三脚猫的水平,能有几分本事。”
“等会谁知道会碰到什么,多你一份战力也是好的,有百姓需要保护,你还以为能安稳躲在一旁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