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师是一种特殊的存在。
不管是贴身护卫官员,还是在军中充任斥候,大周的各级官衙与军营中,总能见到他们的身影。
可他们的身份,既不是吏也不是兵。
官衙与军队中,需要他们的存在,但却不会把他们编入名册。
因为拳师只是以私人的身份,依附于官员与将领,类似门客或者私兵。
当然,他们特殊远不止身份这一点。
在力量来源上,他们也可是独辟蹊径。
拳师的力量不是来自于锻炼,也不是如道士那般修炼,又或者如言灵一样继承血脉。
他们的力量是来自于一种特殊的仪式,来自于官印与兵符,来自于圣贤庙与忠烈祠,来自于苍生对往昔大德与英烈的追思或向往。
这种特殊的仪式名为“明堂约誓”,是一种类似于宣誓的仪式,举行的地点必须在圣贤庙或者忠烈祠。
圣贤庙与忠烈祠,是朝廷仿照神庭所建,也可以吸纳人间信仰的力量,这些力量可以通过官印与兵符来保护那些官员或者将领。
拳师经官员或者将领推荐,通过仪式,与他们的官印或者兵符绑定,从中汲取力量。
但拳师本身地位往往低下,多是贫民或者奴仆,所以他们就算获得力量,也改变不了他们在财富上的窘迫。
而力量又与誓言绑束在了一起,守誓才能保有力量,违誓不仅会失去力量,甚至有可能会丢掉性命。
这些誓言一开始只涉及遵纪守法、忠义任事等方面,可后来却因为私欲而被不断扭曲,更加偏向于维护官员与将领的私人利益。
所以拳师的人身自由也被誓言牢牢禁锢,只能紧紧依附于官员与将领。
因为誓言的原因,不管这些拳师本性到底如何,行为都会被强行扭曲,最终变成悲观偏执、消极厌世的家伙,有些承受不住这些负面情绪的,还会发疯爆体、或绝望自裁。
大阿郎就是一名典型的拳师,他的拳劲已达两重,比普通的一重拳师的拳劲更猛,约束己身的誓言也绑束得更紧。
……
迷雾越来越浓。
南林城西面依山,北面全是乱石,难以修路,所以仅东、南两面开有城门。
现在南门被泥砂堵死,走不通,如果仅仅是阎虓虎一人,还可以仗着身体敏捷,从城墙上攀附下去,可再加上有两名行动不便的老人,也就断去了这种可能
接着在半路上,几人又遇见了从东门方向逃来的大阿郎。
据他所说,连东门外也出现了影鬼,虽然还留有几名符甲,但大势已倾,他们又能坚持多久?
东门也不能去了。
“你之前是不是说要从西面逃出去?那山上有出城的路?”
清风向大阿郎发问。
大阿郎点头。
“那我们也去西面,走山路出去!”
清风转头对所有人说道。
“我们动作要快,现在待在城内已经很危险了!”
“外面的军队遭遇夜袭,又引起营啸,如果一开始控制不住局势,那么早晚全军都会被席卷。”
“东门那边又没有城门,到时败军、追敌都将挤入城中。”
“现在又是夜里,四面还全是迷雾,都会助长混乱。我们留在城内,一个不注意就会枉送性命!”
阎虓虎有些迟疑。
“那示警的事情怎么办?再拖下去,南林城里的这些百姓,他们就没有活路了!”
虽然被迷雾遮挡,看不见是否有灯火亮起,但阎虓虎能想象得出来,这时肯定有不少人已经被吵醒,正茫然无措、全无头绪,错过逃命的最后时机。
清风沉默了片刻。
“虓虎,现在这种状况,已经没有办法了!”
“来不及了!”
“再说现在就算提醒了他们,在这迷雾中,他们又逃得出去吗?”
“如果有命好的,半途遇见我们,我们就带上,遇不到就算了吧!强求不得!”
“时间宝贵,稍一疏忽,说不定,连我们自己也逃不掉性命。”
阎虓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这时吴大爷却拉了他一把,摇头道。
“虓虎,别任性,听这位道爷的!”
刚刚提起的气,还未张嘴,就被泄去了。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
几人转身向西面走去,在迷雾中穿行,路途中遇到不少南林居民,清风没有停步,只是招呼了一声,其中有些人跟了上来,但更多人还是做了别的选择。
西山是座石头山,道路难开,唯一的路径不仅狭窄,还陡峭难行。
上了山,地势越来越高,回头看向山下,除了几处模糊火光,所有的景色都沉没在了迷雾里,似乎连夜色也是如此。
走了很久才走上山顶,这时队伍里的人数已经超出十数。
山顶是一天然平台,平台边缘有烽台,也有坞堡控扼另一边——后山方向的道口。
烽台已经点起,滚滚黑烟上升,但很快又被白色雾气稀释淡去。
如果没有迷雾,山顶烽台点起,确实能警示山下,但现在却只是个摆设。
清风与大阿郎走在最前面,上了平台。
坞堡内有驻军,他们探出头,惴惴不安地看着清风等人,最终看清清风的道袍与大阿郎面容,才放心打开门,放人进去。
其实这些驻军也算不上是兵,他们几乎没有经过什么训练,只是临时从百姓中征召出来的壮丁。
坞堡分前后两面,中间是片小院,小院里面已经竖起了一面神光旗。
后山方向几乎是完全垂直的悬崖,只有一条小路紧挨崖壁,蜿蜒向下,这一面城防坚固,垛口、望孔、马面俱全,只有一道小门通往后山小道。
后山悬崖高耸,如果有人攀附,山上坞堡里的人,仅靠丢下去的落石,就足以消灭绝大多数敌人。
另一面对着南林城,则完全相反,防御设施简单到了极致,只有一道一人高的矮小土墙,算是聊表了一下拒斥的心意。
毕竟谁能想到,敌人会从身后过来呢。
上山的路上,寒玉儿与阎虓虎被远远拖在了最后。
寒玉儿虽然脱去了遏止法力流转的镣铐,但身体的虚弱,还没有办法立时恢复,爬个山路,全靠阎虓虎搀扶才行。
等进入坞堡,驻军关好门,阎虓虎安置寒玉儿坐下休息后,赶紧跑上坞堡墙头,找到清风。
清风正在大阿郎的指点下,从垛口向外探头,查看后山道路及险峻山势。
“清风,我刚才走在最后,能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着,只是不知是敌是友,你说该怎么办?”
大阿郎听到这话,疑惑地看向阎虓虎。
清风无心与他解释阎虓虎五感突出的异常,只是先吩咐起接下来要准备的应对。
“大阿郎,那几个兵认识你,你去把他们组织起来,告诉他们,想从贫道这里领到神光符,就要留下来打仗。”
“接着给百姓准备好火把,让他们先离开,后山的路太险,没有火把就是送死。”
“不管后面是什么,都要做好打一仗的准备。”
支走了大阿郎,清风略显担心地问向阎虓虎。
“你等会打起来不会失控吧?”
阎虓虎沉吟道。
“应该没问题,我这次闭关,境界有提升,不仅法力见涨,自控能力也更强了。”
“那寒玉儿你是让她留在这里,还是跟吴大爷与杨大妈一起走。”
“我上来前就问过了,她留下来,再怎样,她也是一名言灵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