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灭界,冰州城,银装素裹、天寒地冻。
冰州城的郊外,有一片象骨之地,那里铺满了大象尸骨,荒无人烟,相传,阿修罗王罗睺为一统天下,常年在此闭关修炼。
万籁俱寂,一阵“呜呼呼”的诡异笑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三个黑影缓缓穿梭在骨林,最后在一抹光亮前三十步距离,停下了脚步。
光亮源自四盏长明灯,长明灯的中心,是一个浑身伤痕遍布,魁梧奇伟的男子,他肤色赤红,一条火纹龙尾尤为醒目,他虽闭目修行,可那凌人之气,却可让人止步于十,不敢再近,他便是阿修罗王——罗睺。
罗睺感觉有人来到,于是睁开了眼睛,然他睁眼的瞬间,面前的一盏长明灯便熄灭了。罗睺震惊地捧起那盏长明灯,口中喊着婆雅稚的名字,颤抖起来,随后怒视对面三人,说道:“给我一个解释。”
三人的正位,是一个斗篷遮面,老态龙钟,身体佝偻的人,他发着“呜呼呼”的诡笑声,然后用他苍老沙哑的声音,开口回道:“世事难料。”
“一句世事难料便罢了?”罗睺冷冷道,双目一瞪,一股冲力,如流星状,朝着那佝偻冲了去。来势汹汹。
那人见到,却也却不闪不避,这时,他左右二人,突然挡在了他的身前,四掌齐出,合力化解掉了罗睺的冲力。
罗睺眯眼,凝神细视那二人,只见一个身长六尺,脸上画着诡异的丑角妆容,另一个则是八尺身材,面带鬼怪面具。
他们伫立于佝偻身前,全然不惧罗睺之威,罗睺不料自己竟被人小瞧了,于是站起了身子,两臂发力,身子一震,身后顿时浮现出一道光圈,光圈之内是一片繁星遍布的夜空。
佝偻见罗睺要动真格,赶紧伸手劝阻道:“大王且慢,我等来时,并不知道婆雅稚会战死,毕竟对于那边的情况,我们是提前告知了他们的。”
罗睺听到,只觉他在讽刺婆雅稚实力不济,更是恼怒,但掌缓缓推出,他身后的夜空之中,三道流星随即冲破光圈,直击对面三人。
丑角一见,便要施法制止。鬼面则全然不惧,他只身挡在丑角与佝偻身前,长袍一挥,一道螺旋气流打出,使罗睺的流星速度慢下,等冲到他三人面前时,已变成普通落石,缓缓坠地,化作湮灭,只留下一条长长的轨迹。
罗睺面无表情,因他本就是随手一试,相知对方实力,经此一交手,他立刻知道了鬼面的身份,于是冷笑而道:“原来是你,你确有资格与我平起平坐。”
这时,佝偻未免再生事端,赶紧走上前来,阻止了二人的对战,只见他径直来到属于婆雅稚的长明灯前,缓缓跪下,然后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对说道:“罗睺殿下,对于婆雅稚天王意外战死,我深表遗憾,但有一点您必须知道,我们早已将对面计划告知,至于这中的其他变故,我的也是始料未及。”
罗睺见他确有诚意,咽了口气,便不再追究,缓缓盘膝而坐,问道:“罢了,婆雅稚的仇,我们灭界迟早会找人界清算,倒是你方才说到变故,似乎你早已猜到,为何却不告知婆雅稚他们。”
佝偻回道:“事出有因,这一来,我等因有要是要亲自前来告知大王,故来不及通知婆雅稚殿下。这二来,我等也没有料到,那些人实力会如此强悍,竟然连阿修罗四天王都无法制裁他们。”
“他们究竟是何许人?”
“应该是八苦了。”
“八苦!原来传言竟是真的,我本该早些提防的。”罗睺又是惊讶,又是自责,于是问道:“究竟何为八苦?”。
佝偻心知罗睺气已消,又发出了“呜呼呼”的笑声,然后回道:“这便是我等来找大王的缘由,相传人皇夕元传位前,有所预言,人界将会有八个救世主出现,击败十戒,且拯救人界,他们分别是生、老、病、死、求不得、怨别离、爱憎恶、五阴炽盛,因为尝尽疾苦,所以他们体内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不容小觑。”
“他们很厉害吗?”罗睺皱眉问道。
佝偻一阵诡笑,回复道:“别人的实力我不清楚,不过有个人的实力,我很清楚,您也非常清楚。”
“谁?”
“大兴城,天下楼的大当家,乾坤。”
“没听过。”
“呜呼呼……是么?那他呢?”佝偻诡笑道,然后施展禅念,使面前浮现一道光晕,将乾坤的画像呈现在罗睺的面前。
罗睺一见是乾坤,双目大睁,眼含杀机,身子微颤,沉默了片刻,道:“是他杀了婆雅稚”
“十有八九。”
“那就奇了怪了,沙洲一战,他和訾抒不是都被你杀死了吗?”
“我确实杀了他,可大王也应该很明白,他不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人,不是吗?呜呼呼……”佝偻笑了起来,然后说道:“他们人界有他人界的计划,咱灭界自也不会坐以待毙,您说是吗,大王?”
“你有对策?”
“咱不是一直在执行吗?只不过我有了一些新的建议,可以一举歼灭八苦,不知大王可还有兴趣听听?”
罗睺听到,沉默片刻,心里盘算着,婆雅稚之死已无法挽回,便先听这人有什么建议,再做打算吧,遂点了点头。佝偻一见,发出一阵“呜呼呼”的诡笑声,然后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罗睺。
十日后,拉克希米带着鸠摩罗返回了灭界,同时带来的,还有婆雅稚的死讯,这引得另外三天王大怒,便要出兵攻打人界,不过被罗睺劝阻。
罗睺召集灭界所有战力,并宣告他们,人界正在找寻八苦成员,灭界若想击败人界,就必须先他们一步,找到八苦的成员,并斩草除根,而目前急需要注意的,是一个叫乾坤的男子。
收到罗睺的指令,众人展开了自己的行动,但其实这仅仅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待众人散去后,罗睺又将其子罗恸罗叫到一旁,给他另外布置了一项任务,罗恸罗听到,尤是震惊,不过毕竟是罗睺的懿旨,便带上了几个十戒,秘密展开了行动。
事情回溯到人界这边,婆雅稚力竭而死,剩下的便只有鲁王了。
这鲁王却不知是尚有后手,还是兴趣使然,明明已经被重重包围,却仍在气定神闲的画画。
乐礼见到,出于对亲王的礼遇,却没立即下令逮捕他,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画画,也算是对他没有立即杀掉夕若等人的回敬吧。
两刻钟后,鲁王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于是他兴奋地举起那幅大鹏展翅图,观赏起来,眼中道来尽是自豪,可多看了几眼,却又变得无限的惆怅。
“错了,错了,这一笔终究画错了,一步错,步步错。”鲁王看着自己的画,失望而道,然后将画放下在了桌上,不再说话。
乐礼走上前,看了看那幅大鹏展翅,然后问道:“哪里错了?”
“迦娄罗神者,先修大舍常有高心,以倰于物,故受今身。”鲁王看着画,一脸惋惜道。
“所以您所画的,便是以龙为食的迦楼罗?”乐礼问道。
“可惜它不是,一笔画错,形神俱灭。”鲁王长叹一声,无奈而道,并朝乐礼伸出了双手,乐礼会意,立刻缉拿了鲁王。
至此,松鹤楼之战,以鲁王束手就擒、婆雅稚战死画下句点。
本以为此事当告一段落,怎料却由于相关人员身死,丧失了直接定罪鲁王的证据。至于鲁王那边,则一口咬定自己是被灭界挟持,迫于无奈才会起事,虽有罪而罪不至死,故只能暂时收监。
朝廷那边,长孙辅建议,就以谋反之罪强行定罪,直接杀了他便是。可夕释明、夕靖却不同意,原因是鲁王底下将士众多,忠心耿耿,若证据不足而强行杀之,恐怕引起人心不服,原本灭界就一直虎视眈眈,若再因此事导致人心惶惶,逼得他们投靠灭界,后果则不堪设想。
于是,夕靖便安排乐礼继续留在平江城,将搜索重点放在沈府,严加搜索,务必找到决定性的证据。然乐礼花了三天时间,率领手下将沈府里里外外搜了个变,最终却什么也没有找到,无奈之下,乐礼想到了沈冰,于是动身往沈宅而去,希望能够从沈冰获得些重要线索。
距离松鹤楼之战已有数日,然乾坤、士宴、沈冰三人,由于身受重伤,一直在沈宅疗养,至今未醒。在这期间,一直是由夕若与沈宅的丫鬟一起照顾他们,在他们的悉心照料下,士宴和沈冰终于醒了。
可奇怪的是,士宴、沈冰虽醒,乾坤却迟迟未能醒来,似乎他的伤势远比他二人要重得多。士宴于沈冰很是担心乾坤,于是便同夕若、沈凤一同去往了乾坤疗养的房间。
前往的途中,士宴告诉众人,仅看自愈力,乾坤远在他二人之上,他若还没醒,其伤势可能非比寻常。
夕若听到士宴的分析,一进房间,便一把将他抱在怀里,难过的哭了起来,并一个劲的埋怨自己,如果自己能够多帮一点忙,也不至于会如此。沈冰和沈凤见到,赶紧过去劝她,毕竟乾坤也不是醒不过来了,只是还需要多一些时日。
倒是士宴,看着乾坤昏迷不醒,夕若万分难过的样子,竟悄悄地笑了起来,然后一本正经说道:“快别哭了,让老头给老妖怪号一号脉,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夕若听到,抹了抹眼泪,傻愣愣地看着士宴问道:“你还会号脉?”
“当然,望闻问切,号脉针灸老头无所不精,快让开”士宴得意的讲道,然后将夕若推到了一旁,自己坐在乾坤的身边,伸手给他号起脉来。
只见士宴眉头紧锁,众人遂询问情况,士宴一脸深沉地说道:”嗯,也是奇怪,老妖怪六参饱满,气血通畅,应该没有大碍了,不知怎么就醒不来呢。”
“那该如何是好?”夕若关切的问道。
“嗯……据老头观察,应该是有淤血导致,只要老头给他扎上几针,将那淤血疏通,老妖怪便能醒了。”士宴自信笑道,说话时,还不怀好意地瞥了瞥乾坤。
“我这便差人准备银针。”沈凤应道。
“啊,这就不必了,老头随身便有。”士宴回道,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五根银针来。
沈冰见士宴手拿银针,银光闪闪,寒气逼人,不明其意地问道:“可是老先生,你这不是针灸所用的银针吧,这貌似是绣花针啊。”
士宴咳了两声,以手指点火,一边烤针,一边说道:“是这样子的,这老妖怪身体不同于寻常人,太细的针根本扎不进去,必须得是绣花针才行。”
“哦。”看着他不怀好意的样子,众人将信将疑地应道,可乾坤毕竟昏迷太久了,期间也来过许多大夫,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既然士宴说他有办法,只能让他试试了,反正死马当活马医,扎两针也死不了人。
士宴烤过针,将之放在乾坤面前晃悠道:“老妖怪,你可忍着点啊,很快就能醒来了。”
“咳咳咳。”听到士宴的声音,乾坤忽然大声咳嗽起来,然后猛地坐起,一脸茫然地看着众人,问道:“咦,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们都在这里?我这是昏迷了多久啊?”
士宴意味深长地盯着乾坤,坏笑道:“脑子这么不清楚,据老头判断,他这属于回光返照,待我先扎他几针。”他说罢,朝着乾坤立马便要扎下去,结果人没扎到,自己被乾坤一脚给踹到了墙上。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清醒得很。”乾坤精神抖擞地骂骂咧咧道,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刚刚复苏的人,乾坤骂完士宴,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扭头一看,却看众人正笑而不语地看着自己,立马揉着额头道:“呀!呀!头好晕。”
夕若看到,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又是生气,于是酝酿了一下情感,化作一记铁拳,狠狠捶在了乾坤的头上,怒骂道:“你这个大笨蛋。”
士宴见到,赶紧从墙边跳到了乾坤身边,比划着手中的银针,就朝乾坤扎了来,“岂有此理,你竟敢踹老头,头晕是吧,看老头不扎死你。”
乾坤那肯被他白扎,于是便和士宴纠缠了起来,看着这俩人斗殴的傻样,夕若抹了抹眼泪,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时,丫鬟来报,说是乐礼前来拜访,几人随即猜到一二,便一同去往大堂接待乐礼。
乐礼知晓沈冰等人尚在昏迷,本只来慰问的,想知道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一看他们都醒了,大喜过望,遂直接向众人阐明了来意,并希望沈冰能提供有关鲁王的证据。
可遗憾的是,尽管沈冰竭尽全力的去回想,所能证明的,也仅仅是鲁王与许巍勾结,害死了沈复的事情,并不能证明他们有谋反之心。
众人一阵沉默,随后乐礼想起了什么,于是说道:“或许我们可以从许巍那儿找到突破口呢,毕竟只有他与鲁王接触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