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见陆苏又是疑惑又是害怕的样,赶紧解围道:“三当家莫要多心,这几位是我和冰儿的恩人。”她说罢,向众当家的介绍了士宴几人的来历,并补充了部分此前沈冰没有讲到的事,众当家听完沈凤的讲述,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今日,竟是提着脑袋来参加的大会。
原来乾坤等人昨夜在重新制定计划时,考虑到鲁王、许巍是否会为防万一,而安排次选方案,索性便再次日,假装成沈凤的随从前来,暗中观察。果然,真就发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其中最为显著的,是他们的手臂上,都栓了一条灰色的布条。乾坤遂同士宴悄悄抓了几个,一番拷问后,得知许巍为免有反对之声,早早便向鲁王借了人手,并向他们下令,当家大会期间,若有人反对他做大当家,则安排人手吓唬吓唬他们,吓唬不住的便直接杀掉,当然了,为免再生别的意外发生,许巍特地跟他们设置了对接暗号,以摔杯为例,一旦摔杯则立即动手,将这些反对者抓起来,加以威逼恐吓,而若是反复的咳嗽,则表示要杀了这个反对者。
听到沈凤的解释,众当家一个个都后背发凉,有的人甚至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惊魂未定的样子看起来甚是搞笑。陆苏、王行,作为沈复、沈凤的老交情,在听到她所说之事后,更是大发雷霆,一个畜生、一个混账地骂起了许巍来,而正当所有人以为事情已告一段落时,包厢之外,突然闯进来一个下人,大呼道:”不好了,不好了。“
那人只顾着叫嚷报信,没看到门槛,一个跟头摔在了地上。王行一见,是自己的随从小陆,便摆起了老爷架子,怒斥道:”小陆啊,说过你多少次了,遇事不要慌慌张张的,看看你这样子,成何体统啊,是大不了的事情,大惊小怪的?“
小张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一副快要哭出的样子,吞吐了半天,终于说出口道:“启……启禀老爷,不好了,松鹤楼外来了好多官兵,说是有人状告我们天下号,于松鹤楼聚众生事,密谋造反!陆掌柜底下的小王,因为不服气上前理论,已经被他们杀了,他们还说,让我们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就地正法。”
一旁陆苏听到,吓得腿都软了,只觉得浑身不舒服,赶紧坐回了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众当家的见到,一个个面面相觑,顿时都没了主见,一个个不知所措的,最后统统把目光放在了沈凤身上。
沈凤见着大伙儿一脸消沉样,强表泰然地说道:“诸位当家莫要担心,我相信朝廷是不会无缘无故乱杀无辜的,我们先与他们交涉,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后,再作商议也不迟啊。”她说罢,与乾坤等人递了个眼色,一把将许巍从人堆下捉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朝着松鹤楼外走了去。
一众当家的见到,一阵商议后,决定由陆、王二位当家带头,跟在沈凤等人身后,随她前去一探究竟。只见他们大群人,跟在沈凤身后二十步的距离,畏畏缩缩、挪步前行的样子,看起来甚是滑稽。
天色阴沉,细雪零落,松鹤楼外人山人海,士兵列阵。
为首的,正是鸠摩罗和拉克希米,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气度不凡之人,正是鲁王夕元昌,他绕有雅兴之的,名人准备了一张桌子,铺开纸张,竟画起了画来,看他神态自若的样子,似已掌控全局。
乾坤架着许巍的脖子,缓缓走出,见到鲁王等人,于是张口慰问道:“鲁王殿下,安然无恙啊。”
他话音刚落,对面的士兵立刻警惕起来,纷纷举起了火铳对准了他,这可把挡在他前面许巍给吓坏了,他唯恐士兵误伤了自己,于是大声呼救道:“鲁王殿下是我啊,我是许巍,快救我,救救我啊。”
乾坤一脸懵样,搞不懂这群士兵忽然这么激动干嘛,这时,一旁的沈凤微笑着,低声对他说道:”乾当家,您是想说别来无恙吧。“
”有区别吗?“乾坤低声问道。
许巍听不下去了,赶忙解释道:“当然有区别了,而且区别大了,你问鲁王殿下是否安然无恙,他下面的人以为你在威胁他,不瞄你瞄谁啊。”
“哦。”乾坤应道,然后对着鲁王抱歉一笑道:“别来无恙,别来无恙。”
鲁王听到,倒也不在意,也不抬头,仍旧画着他的画,似乎对他而言,画画才是正事,只听他缓缓而道:“哟,什么风把乾当家也吹来了,乾当家不是最怕麻烦吗?今儿个怎么有空管别家的闲事了?”
乾坤被他一问,一时语塞,沈凤见状,立刻插话道:“也怪我们多事,非要邀请乾当家来当家大会做个见证,这不,反被别人误会了,只是没想到这么点小事,竟把鲁王殿下也给惊动了。”
鲁王听到,却也是不看她,皱着眉头,对着自己的画看了半晌,忽的发现了什么,赶紧在画点上了一笔,然后满意笑道:“是否误会,那得看沈二当家如何决断了,说起来,不知沈二当家对本王上次所求,天下号助资三军军费之事,考虑如何了?”
“本次当家大会便是商议此事。”沈凤笑道。
“未知结果何如呢?”鲁王问道。
沈凤与乾坤对视一眼,见他摇摇头,迟疑片刻后,回道:“尚未有结果。”
鲁王听到,停止下了画笔,满意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他看着画,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说道:“你看这雄鹰展翅图吧,我若加上金色,则是一头朝气蓬勃的雄鹰,我若不加上金色,那就是一头万箭穿心的死鹰,沈二当家以为,是雄鹰好看,还是死鹰好看呢。”
沈凤听到,哪会听不出他的意思,便祈求道:“雄鹰自是最好,但我一介女流,目光短浅,还请鲁王再宽限些时间,我们马上给出答案,如何?”
鲁王思量了片刻,之觉得画尚有缺陷,于是说道:“一炷香。”
他说罢,左右立刻奉上了香炉,并点燃了一炷香。沈凤见到,心知肚明,赶紧走进了松鹤楼,将助资军饷一事告诉了众当家,并阐明了各中厉害,众当家的听到,却是议论纷纷,各执己见,有认为保命要紧,同意助资的,也有认为大义当前,绝不妥协的,一番争吵后还是没有结果,最终又把难题扔到了沈凤这一介女流手上。
沈凤看了看众位当家,又看了看乾坤等人,最后看了看沈冰,只见她不断摇头示意,遂郑重其事道:“在座的诸位都是聪明人,应当明白,现在留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助纣为虐,要么宁死不屈,那么我面说说我的拙见吧,我们不妨猜猜,为何家兄宁死也不肯屈服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家兄明白,一旦起事,则会生灵涂炭,事成之后,纵然我们天下号能稳坐第一商号的椅子,短暂的光辉之后,最后也必然会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而鲁王的起事一旦失败,我们天下号作为助资,势必会被株连,顷刻覆灭。所以其实答案一直都很明了,就是我们必须拒绝鲁王的请求。”
“可是,若现在不从,我等极有可能立刻命丧于此啊。”
众当家中,不知是谁在妖言惑众,惹得众人又担惊受怕起来,又开始争执不休。
沈凤一见,赶紧伸手安抚制止,并继续说道:“大家切莫自乱阵脚,其实吧,我同乾当家早已另有安排了。”
她说罢,众人的目光随之看向了乾坤等人,并都报以怀疑的目光,的确,天下楼虽名声在外,但所说凭他一个人,便可对付外面所有人,这是搁谁都不会相信的,这时,人群之中有人提问乾坤道:“敢问乾当家可是有何计划?如果有,至少让我等知晓一下,才能安心呀,你总不能告诉我们,你一个人便要对付外面的所有人吧。”
他一开口,众人纷纷起哄,乾坤本还想隐瞒计划,恐隔墙有耳,可他也深知,现在若再不讲明计划,人心就要散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妥协道:“此事说来话长,其实早在所有计划执行之初,我便已将鲁王之事修书于夕大将军,并告知了行动时间,因此按时间推算,今日必有援军会抵达,助我等清除叛党,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拖延时间。”
众当家听到,这才稍稍信服,可仍旧顾虑重重,陆苏忍不住发问道:“可若我们等不到援军呢?”
乾坤被他一问,也答不出了,这时夕若挺身而出,一脸笃定道:“不,不会的,我们一定能够等到援军的。”
王行见到,只觉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大言不惭,遂一脸鄙视。而他身旁的小陆见到,赶紧替主子站出来,教训夕若道:“你一个小丫鬟,凭什么在那儿肯定这肯定那的,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士宴一见,心想怎么都大敌当前了,这家伙还还狗仗人势,欺负自己人,走上前便扇了那小陆一巴掌,喝斥道:“凭什么?你说凭什么?就凭她是玉竹公主,凭她是夕大将军的女儿。”
小陆被无端端打了一巴掌,又是气又是冤,指着他骂道:“好你个老家伙,竟敢打我,你可知……”
“打你就打你,还看日子不成,老头我活了四百多岁了,什么没见过。”士宴打断他的话说道,然后又给了他一巴掌,接着又凶巴巴地瞪着王行说道:“老头告诉你,敢欺负我们家丫头的,老头不仅打你,老头连你主人一起打。”他说罢,又给了王行也一巴掌。
他这一巴掌来得太突然,把王行给打懵了,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士宴,也是又气又冤,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肯定是打不过士宴的,又不可能得罪夕若,于是逮着小陆打了起来,一边打,一边骂他有眼不识泰山。
这可把夕若给逗坏了,她一直讨厌士宴,觉得这个老头没什么用,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忽然发现,这老头哪哪都不好,但就是护短,只要他认定你,就能为你赴汤蹈火,能够认识他,真的是太好了。
正当她在感慨的时候,士宴又朝着众位当家的发话了,“老头就看不惯你们这群老王八,一个个是不是都觉得自己活太久了?想找死?老头就问你们一句,你们现在投诚鲁王,一会儿夕大将军的人马杀到,你们又如何解释,集体偶遇鲁王,聊天呢?”
士宴这一发话,底下顿时鸦雀无声,然后士宴又说道:“所以吧,多听老人言,老头活了四百多岁了,难道老头会嫌命长吗?听老头的,咱有骨气,咱宁死不屈,跟他死磕到底,同意的,就跟老头站一起,不同意的就待在原地,爱投诚就投诚,爱助资的便助资去,老头绝不勉强。”
士宴说罢,自己站到了一处,接着,乾坤、夕若、沈冰、沈凤等人也都站在了他那里去,而其余众当家则仍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士宴一见,不耐烦地瞪着陆苏和王行,捏了捏拳头,抹了抹脖子,恶狠狠地说道:“老头再强调一次,这都是你们自己选的,老头绝不勉强。”
陆苏和王行一见,都忍不住打了哆嗦,低着头,诚惶诚恐地来到了士宴身边,众当家一见,也陆陆续续地走到了士宴这边,一个反对者都没有。众人意见达成一致,乾坤、沈凤、夕若、沈冰都崇拜地看着士宴,悄悄竖起了大拇指,士宴昂着头,一脸得意道:“所以说吧,你们文化人办事就是麻烦,非要搞什么群言堂,直接用拳头解决事情,他不来得快些吗?”
解决完天下号的自家事,剩下的便是何如同鲁王周旋了,于是乾坤架着许巍,与沈凤等人又重新走出了松鹤楼。
香已燃尽,鲁王仍在画画,见沈凤、乾坤等人出现,于是问道:“两位当家的,未知结果如何啊?”
沈凤微笑着回道:“我与众当家商议半天,仍未有结果,不知鲁王殿下可否再宽限半炷香时间?”
鲁王停笔,冷冷说道:“看来是不同意了。”他话音方落,所有的火铳立刻对准了沈凤。
乾坤见到,立刻把刀一横,架着许巍挡在了沈凤面前,说道:“鲁王何必如此着急,我们也不是白跟你要时间的,这不还有个筹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