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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莫欺巾帼年纪小,手刃豺狼知多少

孟仁贽雇了一辆马车将几十坛酒拉了回来,连同一大油纸包吃的东西一齐卸在关帝庙前。然后,独自一人将东西搬进庙内。

石敬瑭和刘知远两人坐在火堆边,看着孟仁贽独自一人进进出出地搬东西。既不上前帮忙,更不吭声。当孟仁贽搬完最后一坛酒,掩上庙门坐下,道:“好过瘾!”

石敬瑭似笑非笑地叹口气:“谁若拿着别人的银子去送人,这样的美差谁遇到也会觉得过瘾。唯可惜石某不能外出,否则也去过过瘾!”

孟仁贽白了他一眼,“石兄意会错了,在下是指干活过瘾。”

“什么?”石敬瑭愣了,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地道:“说干活亦能过瘾的人,石某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刘知远笑了起来,道:“孟兄此言我深表赞同,亦认为干活的确很过瘾。记得准备过冬用的木柴时,手持利斧劈下去,木头立时分成两段,再一斧子就成了四段,第三斧子劈为八段,那感觉真……”

他摇头晃脑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孟仁贽打断了,“刘兄,你的帐算错了!”

石敬瑭哈哈大笑,“刘兄,不要说你曾劈过木柴,恐怕根本就未曾见过别人如何劈柴。照你比量木头的粗细,第二斧砍成三段,第四斧砍成四段就很不错了,又怎能用三斧砍出八段木柴?简直是胡说八道。”

孟仁贽闻言连连摇头,一本正经地道:“石兄说错了!按照刘兄的说法,他起码是‘胡说十六道’才对。说他胡说八道,岂不是小觑了他么?”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刘知远被二人笑得浑身不自在起来,讪讪陪着笑了一会儿,忽然板着脸孔反问:“难道,真的不对吗?”

“非但不对,简直是错的离谱!”石敬瑭拍着他的肩说道。

孟仁贽道:“虽然我未曾劈过,却见过人劈柴,有时四、五斧劈下去,仍然劈它不开!”

刘知远站了起来,大声道:“不可能!十年来刘某一直都是这样劈的木柴,从来没有错过!”见二人一脸错谔,他指天发誓:“真的!在下的师傅可以作证!”

“你有师傅?”石敬瑭、孟仁贽同时怔住。

这一次,轮到刘知远愣了,挠着头皮道:“原来,你们竟可怜到没有师傅的地步了。”

石敬瑭心中一动,暗想:是刘兄的师傅杀了‘三血煞’?还是……一念至此,忙问:“请问刘兄,尊师是哪一位?”

一提及师傅,刘知远显得眉飞色舞,“提起师傅此人,他老人家曾说在江湖之中赫赫有名,且非常响亮。他的拳法被尊称为‘神拳’,共有一百零八式,十分威猛。”

孟仁贽目光闪动,动容道:“可是江湖中被称为‘独臂’的孟浪前辈?”

刘知远挠挠头皮,奇道:“孟浪是谁,他只生了一只手?”

石敬瑭心下释然了,记起刘知远曾提起关外的小镇,不禁晒然一笑:“孟浪之所以被称为‘独臂’,是因为江湖之中,能值得他双手齐用的人,已经没有了。加之他所习乃独臂拳法,故有此称谓。”

孟仁贽又问:“可是被称作‘笑金刚’的曹苍鹰前辈?还是佛门僧人斩月大师?”

听到这里,刘知远更是大摇其头,道:“孟兄所提到的三人,刘某从未听说过,他们在江湖之中很有名么?难道,你们都未听过家师的‘百胜神拳震九州’的名号?”

石敬瑭喟然长叹:“令师确有一个响亮的名号,只可惜石某平生第一遭听到。孟兄,不知你可曾听闻?”

孟仁贽疑惑地看看刘知远,复看看石敬瑭,道:“江湖顶尖高手并非很多,孟某自是耳熟能详,唯有这‘百胜神拳震九州’还是初次。”

“真的?”刘知远迟疑地问一声,颇怀疑地道:“家师曾说,‘他南山脚下拳打过猛虎,北海江边缚住鲸鱼,’精通十八般武艺,融会诸内家功夫之特长,其‘神拳’唯当世最玄妙、最博大,最具威力的拳法之一,可惜……”说到这里,他脸上忽然露出怪怪的神情,半晌才低低声音说道:“可惜我第四招都未曾学会!”

石敬瑭忍不住笑道:“石某行走江湖多年,知道一些武功低微,甚至是不入流的武士,也曾学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替自己取过一个很大且很吓人的名号,到处蒙吃蒙喝,招摇撞骗的。他们在卖艺时,大都挂有‘拳打南山斑斓虎,脚踏北海浑江龙’的布幌,并以卖药为生……”

刘知远怒道:“你……你说家师是那种人?”

石敬瑭笑吟吟地反问:“石某说过吗?”见刘知远脸仍有愠意,又道:“也许,令师并非是这种人。但这样的人的确很多。数年前,石某因事到山西,曾碰上一位比令师名号还要响亮的剑客,叫做‘震三山撼五岳四海游龙独剑行天下’的,正在一座小城的大街上与一名莽汉发生口角,以至后来两人交了手……”

孟仁贽不觉动容道:“如此响亮的名号,竟会与莽汉动手?”

刘知远忙问:“结果怎样?”

石敬瑭却淡淡一笑,“结果,那莽汉一掌捶去,便将那剑客打的满地找牙。后来,那莽汉子一路拳打脚踏追了足有半条街,那剑客毫无招架之力,只是口中大叫,‘哪有这样交手的?哪有不按章法的……’那莽汉骂道:‘这就是老子的章法。’满街人哄笑不已。”

孟仁贽明白了,江湖中因羡慕英雄人物,而假充大侠的的确很多,听完不禁哈哈大笑:“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出!”

刘知远满脸困惑之色,缓缓道:“但是,家师的确有非常厉害的真功夫。曾亲眼见他老人家赤手伸入沸腾的油锅捞起铁链,嘴里亦能喷出火焰,一掌打断过青石板,一脚踢断杯口粗的木桩……”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石敬瑭和孟仁贽的笑声打断。两人差点笑破肚皮,均心下暗附:果然是个骗子!只可惜,刘知远本就愚鲁、木讷,却又拜在这种人门下。

忽然,庙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女孩,看上去约有七、八岁样子,怯生生地站在庙门口。一双眼睛水灵灵的,黑黑的直如亮晶的宝石,扫视着庙中三个席地而坐的人,脆生生地道:“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可以!”孟仁贽一脸惊诧,招招手道:“如果没有家的话,就请进来。”

小女孩明亮无邪的眼神看看石敬瑭,复看看刘知远,慢慢关上庙门,迟疑地走了几步,忽然停住了脚步。

刘知远笑着道:“小妹妹,到大哥这里来,我给你拿吃的。不过,你是不是先告诉我们,你叫什幺名字?”

小女孩看着他,水灵灵的眼睛轻轻眨动,似乎觉得只有这个人面善,慢慢迈了脚。她的鞋早已破烂不堪,随着移动,能从上面的洞里看到几个黑黑的脚趾。

刘知远微笑着又道:“既然你已经进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来!”说着,一指身边靠近火堆的一处干净的地方:“坐在大哥身边。”

小女孩缓缓坐在刘知远的身边,又看了一遍三人才道:“三位大哥不像是坏人,那……。我就告诉你们真的名字?”然后,把目光盯向油纸包的食物,那里流露出饥渴的光芒。

孟仁贽笑着问:“难道,你会有假名字?”

小女孩用力咽了口口水,仍盯着牛肉和烧饼反问:“你没有假名字?”这句话,令孟仁贽脸色变了变,低头喝酒。

刘知远看小姑娘的神情,知道她肯定饿坏了,急忙将油纸包推到她面前,随手递给她一块最大的牛肉和一个烧饼,“你一定饿坏了!吃饱了再说,好吗?”

小女孩点点头,伸出黑黑的小手接过,犹豫一下便是一阵狼吞虎咽……

直到小女孩打起饱嗝,一直默默无语的石敬瑭忽然开了口:“小姑娘,如果你吃饱了的话,就赶紧离开这里。”

小女孩一怔,看看面孔阴沉的石敬瑭,又看看目瞪口呆的孟仁贽和依然微笑着的刘知远,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道:“刚才还说已是一家人,转眼却又赶人家走,耍懒皮!呜……”她哭的很伤心。

刘知远赶紧替她擦眼泪:“小妹妹不要哭,他是与你开玩笑的!”

石敬瑭苦笑一声:“刘兄,你难道忘记有人在追杀我们?寻梦亭中所发生的事,难道遗忘了?这小姑娘如此年纪,到了这种地步,难道,你也想让她陪我们一起死么?”

这番话不缔平空打了个霹雳,把所有的人震慑住了。

孟仁贽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吃吃问道:“是……是什么人要……杀你们?”

刘知远连连摇头:“我根本不清楚!从开始到现在简直稀里胡涂地一团糟,关外山神庙中,石兄杀了三个人后,又带我到了朝阳镇。寻梦亭中那九个什么‘杀人王’,突然都自杀了。你问是什么人想杀我们,我也不清楚。”

“我明白了!”孟仁贽缓缓点点头道。他看看石敬瑭,“石兄到这里来,是怕黄泉路上寂寞,才拉上孟仁贽做伴!”

石敬瑭冷哼了一声:“石某并未捆住孟兄的双脚。难道我们不走,你就不能走吗?”

听完这句话,孟仁贽猛地站了起来,拉住小女孩的手:“小妹妹,赶快跟我走!”

不料,小女孩摇着头缩回手,道:“我不走!这位大哥给我牛肉和烧饼吃,令我终生难忘!毕竟,这三年多的时间,是我吃得最香最好也是最饱的午饭,为什么要走?”

孟仁贽叹口气:“因为有人要杀他们,所以我们离他们远一点才是上策!”

小女孩听完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水汪汪的黑眼睛看看刘知远、石敬瑭,忽然问:“难道,三位大哥不能杀了想杀你们的人?”说到这里,见三人一脸错谔地神色,又道:“难道,你们三个大男人比不上我这费青橙?”

费青橙?小女孩怎会有这样的名字?

石敬瑭怔了怔,失笑道:“费青橙,为什么我们会不如你?”

费青橙犹豫了一阵,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昨天中午,我用菜刀杀了三人才逃了出来的。因为没有家,也不知该去何处,所以就跑进这座庙中。”说到此,见三人惊骇的神情,忙道:“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是天下最坏最坏的坏人。”然后,一掀破烂不堪的棉衣一角,露出一块肌肤:“看!这就是证据!”

刘知远、孟仁贽、石敬瑭更是大吃一惊,比闻得她杀人还要震惊百倍,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只见那露出的巴掌大的肌肤上,许多疤痕纵横交错着,有粗有细,有圆有方,有新有旧,竟无一寸完肤。那新伤似是刚刚愈合不久,鲜红而又软嫩,看上去令人触目惊心。

什么样的人竟如此心毒?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刘知远呆了半天,缓缓伸出手握住费青橙又黑又脏的手,颤声道:“小……龙女,可是那三个人将你打成这样子的?你……真的杀了他们?”

费青橙点了点头,笑道:“当然!本来他们一伙是五人,老狼婆、白面蛇负责看押,大狗熊、瘦马猴和假善人负责网罗。可惜的是,我一直等不到他们五人在一起最佳机会。否则,一定会将五个大坏蛋全杀了!”

孟仁贽更震惊,“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竟会……如此……”他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小女孩的心机与胆色,震惊之余却张嘴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刘知远点点头:“你现在只有七、八岁,就已经开始杀人,将来……”

费青橙小嘴儿一厥:“难道我不能杀人吗?甘罗十二岁拜相,区寄十三岁杀强盗,他们能做的费青橙也能做!况且,他们是死有余辜,跟我在一起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被这五个坏蛋活活打死了七、八个,我是为他们报仇!”说到这里,她的小拳头捏起来,不停地摆动,牙齿咬得嘎吱吱直响,水灵灵的眼睛里冒出愤怒的火焰。

“什么?你会有那么多兄弟姐妹?”石敬瑭疑惑地问。但是,在他心中却对这小女孩产生了十二分的好感。

费青橙摇摇头:“不!我们都是被偷被卖被拐骗来的,关在同一间大屋里,每天只能吃一顿饭,喝一碗水……”她忽然流下了眼泪,在火光中显得晶莹剔透。

“那些孩子被关在什么地方?”石敬瑭腾地站了起来。

费青橙抽泣着道:“他们……有的被卖了,有的被打死了。我杀了老狼婆、白面蛇和大狗熊三人,去关他们的地方找的时候,才知道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孟仁贽皱皱眉:“他们为什么没有把你卖掉?为什么你能有机会杀死那三个人?难道,没有将你关着?”他连问了三个问题,而且语调全变了,冷森森咄咄逼人。

石敬瑭赞许地点点头,他没想到这少年会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萎缩的外表下竟精明无比,不由慢慢坐下,“小姑娘,石某也想听听其中的原因。”

“咦?两位想干什么?”刘知远一把揽过费青橙,“难道,你们怀疑她?有理由吗?”

石敬瑭怔了怔,叹口气:“没有理由!可是,她所说的很值得人怀疑。”

刘知远看看费青橙:“不要怕!这两位大哥外表凶悍,其实都是好人,你不妨慢慢讲,好让他们放心!”

费青橙点点头:“因为我长得丑而且很笨,所以一直卖不掉。他们就让我洗衣、做饭,没有被关起来。”

“小小年纪,居然会撒谎骗人!”孟仁贽冷冷道。他见小女孩除了脸上有污垢外,那被眼泪冲洗的地方白皙、光洁,除了略有饥色,哪有丑得样子?于是,又道:“如果你沐浴更衣,一定很漂亮。能以忍耐着等到最佳机会的到来,分明是聪明绝顶,又怎会是又丑又笨?”

费青橙偎在刘知远的怀中,闻言笑了笑反问:“为了能活下去,你是不是要学狗叫、学狗爬?”

刘知远附合道:“我会!只要能活命,当然干什么都可以了!”

孟仁贽怔了怔,“我不能!”。

石敬瑭忽然叹了口气:“但是,我能!”说着,蹲下身子看着费青橙,缓慢而又坚定地道:“小妹妹,我不知能否保护得了你以及还有多长时间,但石大哥一定会尽力而为!”

费青橙从石敬瑭的眼神里,读出关切与坚毅,她点点头却没说话。

石敬瑭的黑亮的眸子里,忽然有了一片雾湿,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与费青橙相仿年龄时的一幕幕……。

突然,庙门‘砰’的一声开了。门不是被人推开的,而是被人一脚踹开,踹门的力量不很大,却足以使陈旧的庙门摇摇俗坠。

接着,四个人鱼贯而入。费青橙一见,突然像蝎蛰屁股一般跳起来,钻到刘知远的背后,浑身不停地颤抖。那恐惧惊怕的神色,令所有的人怦然心动……

应破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他早已安排下大量的人手,关内至关外八百余里,都已仔细搜查过,却仍然没有发现石敬瑭的影子。五位‘金蜂特使’并未责怪的意思,反而将他安慰一番。

现在,他坐在常坐的软椅上闭目静思,却也猜不透石敬瑭能逃到什幺地方。难道,他在一夜间逃至千里之外?可是,凡人是根本不可能的!罗倚翠看出他的心思,道:“青龙会遍布各个角落,想查找一个人是易如反掌的。到现在还找不到他,恐怕是又躲到无人敢去的荒凉地方,所以才没有消息。”

应破颜笑了笑:“这石敬瑭的武功不济,命却挺大,居然能活到现在,实在令人出乎意料。”

罗倚翠忽然叹口气:“如果他那么容易死,早就死了。对了,我们姐妹初入江湖时,就听到过关于此人的传闻,据说此人八岁杀人,一次就斩杀九条江湖汉子,其镇定的神情,冷酷的杀气和超乎想象的胆量,实在令人震惊不已。”

应破颜点点头:“我也有过耳闻,还听说他杀了那九人后,背着九颗血淋淋的人头走了四十余里,扔在了威虎岭。并做了威虎岭的老大,至于其余详情却无人能知。”

罗倚翠瞄了应破颜一眼,“今天你似乎很开心?看你当时的眼光,一定是对那五个骚狐狸动了邪心,想……”

应破颜大惊失色,急忙跳起身堵住她的嘴,急道:“闭嘴!你难道不想活了?”说这话时,他的脸色都变了。

“她们年纪与我相仿,功夫未必高到哪里去!再者,我所说的难道不对吗?”她一脸的不悦,说话声音却明显的小了。

“真是女人见识!”应破颜说着缓缓坐了回去,叹口气:“此五位特使中任何一人,都能在五十招之内将应某打败。换做是你,恐怕支持十招就算‘雪岭神叉’不是徒有虚名。”

罗倚翠峨眉微皱,冷声道:“我不相信那五个****会有如此高强的武功!”

突听窗外传来一清脆悦耳但冰冷的声音:“罗倚翠,你最好相信!”话音一落,门开处一身穿淡绿衣裤,身披白色披风的女子走了进来,她双十年华,眉如粉黛,眼含秋水,此刻却是俏脸冰冷,脸色铁青。

应破颜大吃一惊,赶紧起身见礼:“属下见过特使!不知特使驾临……”

那艳丽无比的女子微微颔首,转头盯着罗倚翠,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对特使出言不逊!念在‘雪岭夜叉’在青龙会中略有身份,死罪饶过却要严惩不知轻重之过!”说完,缓缓迈步的同时,右手纤秀的手掌向罗倚翠嫩脸上挥去。纤掌挥去的速度很慢,似是随意的一掌。

罗倚翠素有恶名,且自恃武功不错,虽然身份悬殊,却因见此女子年纪轻轻,就想试试她的斤两。见状心中暗笑,身形向后退去,退后的速度绝对不慢。当她的后背贴在墙上时,吃惊地发现,那女子距自己仍然是原先的距离,那缓缓挥来的手掌捶在左脸上。一声‘啪’的脆响过后,忽然又接连响起四声,很有节奏也很快,快到几乎同时响起。

罗倚翠吹弹的破的脸顿时肿涨起来,一股股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她心中怒火未熄就产生了怯意,再也不敢动弹分毫。对方的武功比她高明了不知多少倍。是以令她万念俱灰。

白衣女子脸上仍罩着一层寒冰,不见作势身形突然后飘数尺,冷冷道:“罗倚翠,你们‘雪岭夜叉’厚颜无耻,人尽可夫,不要把天下所有女子都看成与你们一样。”说完,转身轻飘飘地出了门。

那件白色披风,绣着一朵巨大的鹅黄色的水仙花!门外,突然又传来那女子的冷冰的话语“我们联袂前来,是专门对付那神秘女子的,事情一解决就走!至于那个逃亡的小杀手石敬瑭之事,你们最好就近追查,若有关他的消息,不妨也告诉我们一声。你们一定要知道老王已经很生气了……”声音渐远终不复可闻。

听到这里,应破颜的脸色变了,额头上参出豆大的汗珠,“老王都生气了!这。……这可怎幺办?”

罗倚翠撩去嘴角的血迹,神情忽然变得异常冷静与庄重,道:“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想要我为妻,不如就此归隐山林,离开这是非之地!”她见对方的武功高明无比,不禁心灰意冷起来,想退出江湖。

“退出江湖?”应破颜怔了怔,颓然地坐回软椅上,又道:“退出江湖等同退出青龙会,不但没有人同意,而且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如果我们像石敬瑭一样逃走,找一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隐居呢?”罗倚翠道。

应破颜苦笑着直摇头:“背叛青龙会是要除以极刑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手段简直……”他忽然打了个寒战,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罗倚翠反问:“真的那么恐怖?”

应破颜叹口气:“比想象中,还要恐怖一千倍!到处遍布青龙会的人,又能逃到什么地方?”

石敬瑭从沉思中醒了过来,一见费青橙的神情,心中明白了几分。抬眼望去,只见当先进入的两人,左边一人细高如竹竿的身材,一张脸又瘦又长,他的下巴上长着稀疏的黄胡须,右面腮帮子上生了一颗如制钱大小的黑痣,上面还长了一缕又浓又密的黑毛,显得分外刺眼。

他的旁边是一中年人,一副商人打扮,长得极面善,不笑时也是一脸和谒可亲之色。

最后面的两人清一色公人打扮,衣衫却很陈旧,身上还不伦不类的穿著羊皮短袄,两人一个圆脸,一个方脸,俱是浓眉阔目,一脸风霜之色。每个人的肩头上挂着一卷麻绳,背后插着单刀。

细如竹竿的马脸汉子小圆眼看了三人一眼,忽然恶声恶气地叫道:“好啊!候某人还奇怪,这费青橙怎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杀人之后逃走,却原来是你们三人在她背后撑腰!这一次,我看你们往哪里逃!”

刘知远眨眨眼睛:“老兄,你误会了!我……”他说到这里,却被一团和气的中年人打断了:“不要狡辩了,凭她一个八岁的小丫头,能有胆量杀人吗?能有力气杀死三个大人?刘捕头,张捕头,你们看是不是?”

刘、张两人同时点头,表示同意此观点。那圆脸的道:“主犯与同谋都在这里,一并锁回衙门问罪!”

石敬瑭皱皱眉头,他知道这瘦马脸和这商人打扮的中年人,一定就是费青橙口中所提到的另外两人,瘦马候和假善人。一阵无名的怒火直冲脑门,黑亮如星的眸子眼神骤缩,一股强烈无比的杀机四溢开来。

那阴森的杀气令庙中所有的人呼吸为之一滞,对面的四人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相顾骇然。

此时,刘知远揽过费青橙大声责问:“四位大哥,这小姑娘与你们能有何仇何恨?居然将她打得遍体鳞伤,如此黑心还算不算是人?”

瘦马脸回头看看刘、张两捕头,见二人神色自若的样子,不由胆壮起来,狞笑一声:“她是贾某人的女儿,老子爱对她怎样就怎样,你算那根葱,也来管候某人的闲事?”

费青橙抓着刘知远的手,颤抖着尖声叫道:“你骗人,我根本不认识你,是被你们抢来的!你们是……坏蛋!”她在刘知远怀中,胆量似乎大了许多,不由脱口骂了出来。

一脸和气的中年人上前一步,弯下腰看着费青橙,笑眯眯地道:“费青橙,王伯伯不是坏人,跟我回去吧!只要你指证杀人的是他们三个,伯伯一定给你买好吃的!”他的语调仍然和蔼可亲。但盯着费青橙的眼神却露着凶光。

孟仁贽脸色苍白,颤声道:“两位捕头,此事的确与我们无关,这二人诬陷我们!”

圆脸的捕头喝道:“刘某只负责揖捕凶犯,却不管是非曲直,你们想必听说过‘铁血双捕’刘青龙和张啸川的手段,识相的话乖乖跟我们走。否则,格杀无论!”

石敬瑭鼻孔里哼了一声,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刘、张二人,扭头对刘知远道:“刘兄可有铜钱?”

刘知远困惑地摇头。孟仁贽见石敬瑭看自己,也赶紧摇头。

费青橙忽然伸出脏兮兮的小手,道:“石大哥,我这里有三文钱!”

石敬瑭笑了,伸手接过三枚最小的铜钱,轻轻在手里掂了掂,星眸盯着面前的四人沉声说道:“人是我杀的,与其它人没任何关系!不过,你们四人中有一个很幸运,可以生离此地。”话音一落,那三枚铜钱忽然钉入地下石板上,有一半仍露在外面。

那铮然声响,瘦马候和假善人没觉出有什么特别,但却令刘青龙和张啸川脸色大变,同时惊呼:“夺命金钱!”

石敬瑭点点头:“在下曾闻‘铁鹰双捕’的名号,却原来二位也知道石某的匪号。”说到这里,看看费青橙才又道:“这小女孩是他们拐骗来的,没有被折磨死或被卖掉,九死一生逃出来已是万幸!两位捕头在江湖中素有英名,也当知有人贩这种人,这种令人想生啖其肉,生嚼其骨的败类,为河不揖捕他们?”

张啸川叹口气:“石兄,我们吃官饭的,有时是身不由已。刘兄与啸川管辖的地方,一下出了三尸命案,不查个真相大白实在不好交差。”

石敬瑭冷哼一声:“能否交得了差,不管石某事。不过,二位捕头既知石某的名号,当知三钱入土的含义!”

刘青龙淡淡一笑,道:“当然!此三枚铜钱说明我们这四人中,当有三人死在此地!而余下的那人却一定能活着离开。”

瘦马脸和假善人忽然脸色变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双肩奇阔的年青汉子,居然连官差都敢杀。虽然他们没听说过‘夺命金钱’,但看刘、张二人的神情,就知道糟糕透顶,不禁齐声道:“两位公爷,我们花了那么多银子,你们……你们可要保护我们……”

张啸川叹口气,懒洋洋地道:“现在,我们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哪有能力顾你们?如果,不是刺史郝大人亲下朱批公文,而你们又是重案原告的话……。”刘青龙突然插言:“我们也一定会杀了你们!”

这一下,瘦马脸和假善人更是骇得魂不附体,两人的脸色蜡黄,不停地淌下冷汗,却说不出话来。

只听刘青龙浑厚的声音说道:“案发后,刘某与张兄勘查了现场,那三具尸体被人砍断了脖子,每一刀的创口都很浅,却能致命。就知道并非成人所为。在你们住的地方,还有一间大屋,地上污秽不堪,在那里我们发现了一些破碎的衣服布条和发霉的剩饭。后院的菜地杂草丛生,唯有数处没有长草,而是堆着土丘,从那里我们掘出了七具顽童的尸骨,有一具尚未完全腐烂,身上的伤痕令人触目惊心。当时,我与张兄恨不能立刻将你们剁了喂狗!”说到这里,他忽然仰天长叹一声,又道:“只可惜,我们身在公门,通晓律法,在案子未结之前,不能随意杀人。所以,只好强自忍下了。”

张啸川补充道:“还有,此案还牵扯到八岁的费青橙,她居然有勇气连杀三人,其胆色实在令张某钦佩。我们很想见见她这位小巾帼英雄,却因不知长相及下落,才会跟你们来到此地。不料,这一次却进错了庙门,竟然会碰上威虎岭十大杀人王的‘夺命金钱’石敬瑭。这也应该说是费青橙的幸运。”

两人这番话,把庙中所有的人震惊了。

半晌,石敬瑭忽然俯身捏起一枚铜钱,缓缓道:“言为心声,闻声而知人!两位捕头并没有进错庙门,是他们自动送上门来了。”说到这里,闪着怒火的眸子扫向瘦马脸和假善人,一字一顿道:“既然两位有诸多不便,就由石某动手好了!”

刘青龙、张啸川相视一眼,均躬身致谢。

张啸川道:“既然已查到费青橙的下落,此案应该可以了结了。俗语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也就是说,我与刘兄可以随机应变!”话音一落,他与刘青龙突然上前,同时各掐住一人的脖子,另一只手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一团布条塞入瘦马脸和假善人的嘴里,动作之快之协调,令人咋舌不已。塞紧布团的同时,手指下滑分握双臂,不但没让那人发出声音,而且分毫动弹不得。

费青橙突然跳起身,抄起一支燃烧着的木柴,捅在瘦马脸的肚子上,一股青烟升起,衣服立时起火。

刘青龙站在瘦马脸的身后,咬牙道:“正因为有你们这种人,才使许多的孩子被拐卖,被折磨甚至被杀害。虽然人贩子很多,但是每杀一个,那些孩子的安全就增大了一分!”话音一落,双手十指用力,陡听‘咔嚓’一声,捏碎了瘦马脸的臂骨,即双手上移,捏住其肩胛,又是‘咔嚓’一声捏个粉碎。瘦马脸痛得五官变形,汗如雨下,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另一边,张啸川对假善人如法炮制,一边捏一边道:“我们调入永清州,本就是为追查顽童失踪案的。人生地疏正愁无法调查,却想不到你们会自行送上门来。”说完,抬脚踏在假善人的大腿上,只听‘咔嚓’的一声脆响,那假善人眼珠鼓了鼓晕了过去。

费青橙退了回去,紧紧靠在刘知远的身侧,小拳头捏得紧紧的,水汪汪的眼睛喷着怒火,看着刘、张二捕惩罚那两个人贩子。

孟仁贽呆呆地坐在远处一动不动,似泥塑的一般毫无表情。

只见刘青龙、张啸川两人不停地捏下去,直到捏碎了那二人的脖子,才将尸体一脚踢开。

石敬瑭笑了:“素闻‘铁鹰双捕’不但破案如神,名动公门,而且在江湖中传言二位嫉恶如仇,是侠肝义胆的硬汉,今日一见盛似闻名,令石某佩服。来!小弟敬两位一杯水酒。”说着,将两坛酒扔给刘、张。两人接过酒坛一言不发,拍开泥封痛饮。然后,一齐扔掉酒坛,脸上的神情忽然凝重起来。

“怎么了?两位捕头可是嫌酒味不醇?还是……”石敬瑭见状不禁诧异地问。

刘青龙摇摇头:“我们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将负案累累的‘夺命金钱’绳之以法!”说着,他与张啸川同时亮出背后的单刀。左右一分,凝视着石敬瑭。

费青橙见状,吃惊地叫道:“石大哥是好人,你们……。你们也是好人!”她见二捕头杀了瘦马脸和假善人,是以产生了好感。于是又大声道:“好人为什幺要打好人?”

刘青龙气乐了,道:“小孩子知道什么是好是坏?大人之间的事你最好不要过问。”

刘知远道:“你怎知道她分不出好人、坏人?评定好坏的标准每人都有,请不要把你们的标准加在她身上。”

此语令石敬瑭一怔,从相识到现在头一次听刘知远说出如此有水准的话来。沉吟片刻才道:“刘兄,刘捕头说的对,杀手与捕头之间,本来就存在着根本的区别,这并非小孩子能懂得。”

孟仁贽低声道:“杀手也罢,捕头也罢,你们都杀过人,都算做是凶手,这本身并无区别,又何必为了目的差异而大动干戈?”

张啸川看了他一眼,冷冷道:“阁下与恶名昭著的‘夺命金钱’在一起,想必亦非善类。待此事一了。张某向阁下讨教几招剑法!”

这‘剑法’二字一出口,孟仁贽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呼吸急促起来,眸子里流露出痛苦、恐惧、紧张的神色,纤长的手轻轻抖动,身子也随之颤栗起来,喃喃道:“我不会!不……不要……”

刘知远见状,急忙握住他的手,急切地道:“孟仁贽兄,你怎么了?”

只见孟仁贽嘴唇哆嗦着,黑亮的眸子已经黯淡无光,眼神游移不定。闻言瞄了刘知远一眼,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口,两只眼珠向上一翻仰面跌倒地上,嘴里吐出白沫。

张啸川见状不由吃了一惊,收起单刀走上前扶起孟仁贽,右手拇指抵住他的‘人中穴’,左手伸在其背后重重一拍。只见孟仁贽突然长出一口气,身子立刻停止帛搐,晕沉沉地睡去。

石敬瑭注视着张啸川的动作,觉得似曾相识,忽然心中一动,记起初见孟仁贽时,刘知远扶着晕厥的孟仁贽曾做过极为相似的动作。虽然动作慌张、笨拙,但是所按部位却分毫不差。

难道,刘知远真的身怀武功?那其师‘百胜神拳’又是怎么回事?

刘青龙忽然还刀入鞘,道:“石敬瑭,刘某希望你将此三人安排好。特别是这小女孩,如果没有可以放心的人去照料,我们也会无法安心。我们之间的事,以后再解决。”

石敬瑭缓缓点点头:“也好!但不知什么时候?”

“三日之后,我们自然会来找你!”张啸川应道。

石敬瑭叹口气:“若错过了今天,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为什么?”刘、张二人同声问道。

“石某被人追杀,且已无路可走。也许,再见面时两位只能看到石某的尸体!”

刘青龙皱皱眉,冷冷道:“我们求之不得!”说完转身就走。

张啸川走到门口,忽然扭头道:“我想,凭杀人无敌的‘夺命金钱’,一定会等到我们三日之约的,对吗?”然后,轻轻带上了庙门走了。

石敬瑭苦笑一声,却说不出话来。他心里十分清楚:追杀自己的人,随时都会找到这里,自己绝对逃脱不过。只是由原先的一个人,变成了三个受自己的牵连。还有一点,颇令石敬瑭感到奇怪:一天一夜的时间,那些人为何还没有找到这里?

难道说:青龙会对自己网开一面?

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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