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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落魄他乡都是客,相逢破庙即为家

石敬瑭和刘知远穿过十几条幽深的小巷,出了镇后刘知远停了下来。镇边有一座孤伶伶的关帝庙,庙前积雪很厚,庙门前供人坐的石凳上也积满厚厚的雪。刘知远走过去拂去积雪,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叹道:“我实在太累了!”

石敬瑭四处望瞭望,推推刘知远:“刘兄,我们还是走吧!此处不易久留,被他们追上就麻烦了!”

刘知远连连摇头:“那些人要杀的是你,而不是我。要走的话,石兄自个儿走好了。”

石敬瑭淡淡一笑:“如果你不把我背进倚翠楼,他们要杀的确实只有我一个。但现在,却不会再乎多搭一个。既使我走了后,他们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刘知远连连摇头:“反正我是走不动了,一定要休息一下才成!”

石敬瑭看看残旧的几间庙亭,地上厚厚的积雪说明根本无人到这里,遂叹口气:“要歇息的话,是不是到庙内?”

刘知远一拍大腿:“这话我最爱听!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有些饿了,进去便歇息便饮酒!”说完,站起身走到庙门前,用力推了推却没推开,从门缝中向里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

石敬瑭道:“若进不去的话,我们还是到别处找一地方歇歇,如何?”看情形此庙封闭已久故此。

刘知远没有回头,轻轻扣击庙门,大声道:“关老爷,刘某实在又累又饿,想到您的住处歇息一下,可否把门打开?”

石敬瑭听到这里,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心道:荒弃已久的破庙都看不出,真是笨得可爱!就见刘知远又拍着门说了一遍,刚想说话,忽听庙内一个声音道:“你进来,我走!”

石敬瑭愣住了:庙内真的有人?

庙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少年,十七、八岁左右的年龄,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如同叫花子,根本分辩不出什么颜色,最奇特的是:此人腿上裹着两柄短剑。

剑鞘是黑色的,长不过三尺,裹在两腿的外侧,视其长度,如七、八岁顽童练剑用的。

世上居然有人如此佩剑?

幼年的玩具舍不得扔掉,看此人的穿著打扮,恐怕这也是其唯一的财产了。

刘知远点头哈腰地道:“仁兄,请不要误会!我们走累了,想进庙内歇息一下,并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那人听到这里,慢慢抬起头来,长长的睫毛闪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神情慌乱,且游移不定,挺直的鼻梁显得更添加了几分英武。俊美的外貌与畏缩的神情连在一起,又显得极不相称。他看了看刘知远和石敬瑭,迅速低下头去,嚅嚅道:“你们……不讨厌我?”

石敬瑭强压住笑意,心中附道:这少年定是脑筋有问题!初次见面,话没说到三句,何谈讨厌二字?

只听刘知远连声道:“不不不!仁兄是庙主,让我们住下还得由你决定!又怎会讨厌你?我们不会赶你走的,安心住着就是!”

听到这里,石敬瑭不住开怀大笑起来,心想:刘兄果然呆的可以,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

只听那少年反问:“你真的不讨厌我孟仁贽?”

刘知远拍着胸口道:“当然!我敢保证现在乃至将来都不会讨厌你!只要肯让我们住,就一定不会讨厌你!”

那人垂首又道:“既然不讨厌我,那么他为什么发笑?”

石敬瑭急忙忍住笑,板下脸孔道:“我笑是因为喜欢你!”

那少年怔了怔,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两人,黑亮的眸子又是一阵游动,喃喃道:“既然你们都不讨厌我,为什么她会?她居然那样讨厌我,为什么?为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看着渐渐昏暗的天空,兀自自言自语地唠叨个不停。

刘知远眨眨眼睛,走过去拍拍那少年的肩膀:“讨厌你的人实在令人讨厌!仁兄有话但请明说,到底是谁讨厌你,我即使打不过他,也一定替你揍他一顿!”

石敬瑭笑着亦道:“不错!我一定帮刘兄替你出气!”

那少年闻听,英俊的脸上浮起一缕喜色:“真的?”见二人同时点头,不由大声道:“太好了,那人一定打不过你们两个!”

石敬瑭在那一瞬间,忽然发现少年眸子里流露出一种溺水人抓到稻草时的那种神情。也许,别人根本读不懂,但石敬瑭却懂,而且懂得刻骨铭心。许多年前,他看到过这种眼神,也肯定当时自己的眼中,所流露出的是绝望……。他不由捏紧拳头,道:“只要你说出那人是谁,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

那少年道:“那人……是……我自己!”

石敬瑭他听少年说完后,差点儿打自己一个嘴巴!

只听刘知远道:“好!既然是你自己,那我们就打你自己……”说到这里,似乎才明白过味儿来,诧异地道:“什……么?”

石敬瑭气得啼笑皆非,回身看了看周围忙道:“好了!我们进庙中再谈!”

刘知远赶紧抱起酒坛,对少年道:“对!反正庙这么大,我与石兄也占不了多大空间,仁兄不要客气,请进!”

石敬瑭听到这里,不禁苦笑着直摇头,他想起刘知远在山神庙中,烤了半天后才问的话,那憨憨的笑容和神情,令感叹不已。

那少年点点头:“谢谢!我……”话没说完,忽然倒在雪地上,浑身不停地抽搐,嘴里流出了白涎……

应破颜毕恭毕敬地站着,英俊的脸上不时有汗珠流落。他的身后站着‘雪岭四叉’,个个肃手而立,神情惶恐,连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一身材矮小、干瘦的锦袍老者,正翘着腿坐在应破颜常坐的那张太师椅上,鼓鼓的金鱼眼不住地在五人身上扫视。老者其貌不扬,唯有两只耳朵硕大无比,除此和一般的老者相差无几。无论怎么看,此老者仅象一个不十分富裕的小财主而已。

应破颜何以对此人如此恐惧?

只见那老者摊开的枯瘦、粗糙的右手上,豁然放着一枚栩栩如生的蜜蜂。

纯金打造的蜜蜂相当精美。奇特的是,它的眼睛是白银打成的。其大小,最少也得五钱重。

应破颜所惧怕的,正是老者手中的‘银眼金蜂’。同时,他更惊惧该老者的身份!

那老者干咳两声,沙哑着嗓音道:“应老板,薛某身为巡察前来,主要有两件事:一是来取今年的红利。二是打听一下关于石敬瑭的事。听说,他还活着……。”金鱼眼中射出冷冷的光芒,扫过‘雪岭四叉’时,嘴角浮起暧昧的笑意。

应破颜忙躬身施礼:“薛巡察,石敬瑭今天刚刚在朝阳镇出现,属下已派人手追杀,相信很快就能完成任务!”

薛姓老者嘿嘿一笑,不悦地道:“派出去的人都死了,其中包括‘金顶师爷’齐青影,应老板做何解释?”

“这……”应破颜沉吟一下,擦了一把冷汗忙道:“属下无能!属下已通令本辖范围内的所有人马上追查,相信一定能追捕到石敬瑭!”

薛老者阴阴一笑:“追捕石敬瑭?就凭你手下的十八金刚吗?还是秘杀组、歼杀组和诱杀组的那班人?实话告诉你,那些废物根本找不到石敬瑭,也杀不了他。他能瞒过你们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关外,又在一夜间奔回关内,你可知说明了什幺?”

应破颜摇摇头,诚惶诚恐地躬身道:“属下愚笨,还请巡察明示!”

薛姓老者点点头,忽然叹口气:“石敬瑭乃一普通的杀手,仅属于银蜂级别,却能逃得过‘三血煞’的追杀,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还有在今天早上,又侥幸逃过四次连环追杀,不但说明其机智非寻常可比,更证明其背后,有武功卓绝的人帮助他!”说到这里,他的金鱼眼翻了翻,缓缓又道:“同时,也证明你这舵主的无能与失职!”

“属下知错!请薛巡察给属下一立功赎罪的机会!”应破颜英俊的脸上充满恐惧,连声道:“三天之内,一定杀了石敬瑭!”

薛姓老者笑了笑:“应老板不必紧张!说实话,薛某也派了数人到寻梦亭,但是他们也被人杀了。若有罪责,薛某人也推御不得。”

应破颜这才如释众负的喑出一口长气,忙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说完,回身颔首示意。立时,一名黑衣汉子手捧一长形木匣走了上来,放到桌上。

应破颜笑着道:“薛巡察,这是属下的一点心意,望笑衲!”

薛姓老者轻轻拍了拍木匣,金鱼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淡淡道:“这……不太好吧!”

一旁的罗倚萍娇笑道:“薛巡察,您远道而来,一路风餐露宿实在辛苦,这是属下一点孝心,就不要客气了,还望您替我们多美言。”

“好说!好说!”薛姓老者笑逐颜开,色迷迷地扫视着罗氏四姐妹:“罗氏四姐妹个个貌美如花,心灵慧秀,想不到还如此能说会道!”

罗倚萍又是一阵媚笑:“薛巡察过奖了!”

薛姓老者哈哈一阵大笑,然后招手示意应破颜近前。应破颜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只见薛姓老者伏在他耳边低语着。应破颜连连点头,他的脸上由衷地绽开笑意。

说完之后,薛姓老者坐直身子,提高嗓门道:“应老板,把今年的费用交来吧!”

应破颜一脸喜色,急忙吩咐手下取来银票。

薛姓老者写了收条,然后揣起银票扬长而去。

罗倚翠近前几步,轻声问:“这薛老头如此神秘地与你说了什幺?”

应破颜叹口气,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啊!”罗倚翠不由惊呼了一声,吹弹得破的脸蓦地绯红,咬牙骂道:“这个老色鬼!”

应破颜苦笑一下,取过收条观看,一见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纸条的落款写着:薛五十八!

杀手五十八,斩人如斩麻的薛五十八?

罗倚翠喃喃道:“难道这其貌不扬的老头儿,竟是青龙会十大金牌杀手中,排名第九的‘杀手五十八’?真是不可思议!”

应破颜苦笑着点点头:“我也没想到,薛五十八居然是这副模样。”

罗倚湘道:“听说此人的‘鬼迷十三剑’威力无比,独步天下!”

应破颜点点头:“是我知道的最奇诡,最阴险的剑法之一。”

罗倚萍想了想:“青龙会不惜动用金牌杀手,来对付银蜂杀手石敬瑭,似乎有点儿小题大做,我们姐妹要杀人,简直易如翻掌!”

应破颜摇摇头,冷笑一声:“应某接到消息,有一神秘的年轻女子正奔朝阳镇而来,她的几名手下武功都很高明!”

罗倚翠撇撇嘴,不屑地道:“那也不值得动用金牌杀手!要知‘塞外十八金刚’联手,不是谁都可以对付的!”

应破颜‘哧’的一声笑了,道:“金牌杀手算什么?在青龙会中不过是中等角色,职位比应某略高一等罢了。”

罗氏姐妹不禁大吃一惊,相顾骇然失色。

石敬瑭慢慢喝着酒,隔一段时间拣块木柴架在火堆上。那英俊的少年已恢复过来,正倦缩在火堆边沉沉的睡。他的睡姿很难看,身体不时发出一阵好似痉挛的颤抖,似乎畏寒,又似是恐惧。

火光跳动中,少年的脸孔忽明忽暗,他右腿上的短剑,随着身体的颤抖滑了出来,居然是一柄木剑!

木剑身上灰黑色,纹理细密但清晰可辩,上面还涂了一层厚厚的油脂,闪着光芒。木剑很厚,看上去也很笨重。

刘知远放下酒坛,走过去捡起木剑,不由叫道:“哇!好沉的木剑!比铁剑还沉!”

石敬瑭鼻孔里哼了一声,淡淡道:“再沉重也终究是把木剑,是顽童玩耍用的东西!”

刘知远看了漫不经心的石敬瑭一眼,复将木剑裹在那少年的右腿上,看着昏睡的少年叹口气道:“石兄,是不是他的身体单薄,才使用木剑?”

石敬瑭乐了,笑着反问:“既然是木剑,怎么会说比铁还沉?是不是刘兄在开玩笑?”

“我……我……没,那剑的确很沉!”刘知远呆了呆,挠挠头皮喃喃道:“只是……”

十余日的交往,石敬瑭知其木衲,笨拙,常常词不达意,见他张嘴结舌的样子,心下老大不忍,忙道:“来!刘兄,咱们痛饮一杯!”

刘知远依言坐回火堆旁,喝了口酒后,又把目光投向那称作‘孟仁贽’的少年,低声叹道:“孟仁贽兄定是碰上了极不开心的事,让他的内心受到了极严重的伤害,否则,一定不会落魄到如此境地……”

石敬瑭笑了,以饱经世故的口吻插言道:“刘兄,你错得太离谱了。并非所有的人遇到打击才这副样子,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有的人遇到一点小事,都有可能变得语无论次而神志不清。”

“小事?”刘知远怔了怔,旋既似笑非笑地摇摇头:“石兄居然说是小事?难道不曾闻事之大小,也是因……。”

话还没说完,只见孟仁贽翻身坐了起来,打断道:“两位不用说了,孟某什么事也不曾遇到!”

刘知远见他醒来,不由喜上眉梢:“孟兄,过来一起喝杯酒怎样?”

孟仁贽剑眉轩动,乌黑如宝石般的眸子闪了一下光芒,旋即暗淡了下去,身子缓缓倦缩了起来,道:“孟某从来没有喝过酒,甚至连酒味都不曾闻过!”

“原来孟兄不会喝酒!”刘知远点点头,忽然问:“请问孟兄会不会喝茶?”

孟仁贽坐着没有动,但脸上似乎有了笑意,淡淡道:“当然!孟某品尝过天下最好最珍贵的茶,也喝过天下最劣质最无茶形的茶。最喜欢把这两种茶各取少许,掺混在一起,然后用天池之水煮着喝。”

此种喝茶之道,石敬瑭闻所未闻,不由怔怔地问:“那……那会是什么味道?”

孟仁贽依然垂着头低低声音道:“看石兄不似混沌之人,却想不到竟笨拙如斯!”

石敬瑭一怔,道:“何出此言?”

刘知远哈哈笑了起来,指着他道:“石兄果然笨!孟仁贽兄的喝法古怪,却依然是茶味!”

无论何种方法,总是喝茶而已!

石敬瑭呆了呆,不禁苦笑着自嘲道:“没错!如果能把茶水喝出酒的味道,一定是那人的嘴巴有问题。要么,是他的脑筋出了岔子。”

不料,孟仁贽斜视他一眼,冷冷道:“但是,我能!”

听到这句话,刘知远笑道:“我也能!”

石敬瑭怔住,看着二人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现在,我们这里只有酒,如果孟兄和刘兄能把酒喝出茶的味道,石某才真正佩服!”

刘知远笑着捧起一坛酒,道:“石兄的建议真不错!”说着,将酒坛放在孟仁贽面前,又道:“孟兄,喝杯此‘茶’暖暖身子如何?”

孟仁贽原本佝偻的身子猛地直了起来,亮如宝石的眸子闪动,看着刘知远纯朴、真诚的表情,缓缓道:“从孟仁贽懂事的时候,就未曾见人饮酒,听得更多的则是它的坏处,犹如毒药与洪水一样可怕。长大后总奇怪,为何世上有那么多人嗜好此物?刘伶嗜酒并作有《酒德赋》颇令我困惑。直到今天之前,从没有人请我喝酒,更没有想过以酒代茶。”

刘知远笑道:“酒与茶都是水,都是吸进嘴里再咽入肚中,除了其味道不同外,其它都是一样的!”说完,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孟仁贽目不转睛地盯着酒坛,缓缓抬头看了刘知远一眼。似乎,他在刘知远的笑容里读出了什幺,半晌才捧起酒坛,象鉴赏珍玩一般端详了许久,慢慢凑过深深闻了一下,闭着眼许久无语。

石敬瑭想笑,却没有笑出。他看到孟仁贽的手指纤长白皙,竟像女子的玉手一般,丰满、浑圆、红润。不和谐的是,那双手轻轻地抖动不止。

无论谁看到,都会认为是绣花之手!

刘知远咳嗽了一声,问:“孟兄,闻到了什么令你如此陶醉?”

孟仁贽缓缓睁开眼睛,“我闻到了家乡的风沙与天池之水的寒冷,那种滋味里有孟某从未体验过的友情。还听到了刘兄的心跳的声音。”

“啊?!”刘知远吃了一惊,讶然问道:“你……能听得到心跳的声音?”

孟仁贽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我虽然听不到,却能感觉得到。毕竟,刘兄给了孟仁贽所最想得到的东西……”话说到这里,捧起酒坛喝了一大口。不料饮得过猛,呛得巨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英俊的脸孔霎时涨得通红。

刘知远见状,忙过去轻轻捱打他的后背。

石敬瑭愣住了。因为他忽然发现,孟仁贽在喝酒的那一刻,那双白嫩的手突然变得那么沉稳、有力,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显得那么协调,那么优美。象这样沉稳、有力的手,他曾见过二次。第一次是杀黑布袋的首领刘黑子时,刘黑子握砍刀的手就是这样子。那一次,石敬瑭差点儿丧命。第二次是三年前,那女子握剑的手,两招后,那只手便将剑尖顶在了自己的胸口……

难道,这孟仁贽真的遇到过重大的事?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关帝庙外,凛冽的寒风呜咽着,不时自墙壁的缝隙中钻入庙中。石敬瑭心事重重地喝着酒,不时把目光瞄向石、孟二人。只听孟仁贽道:“刘兄,此‘茶’味道果然不同,不但身上有种暖暖的感觉,而且还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滋味。怪不得听人说:酒助英雄胆!真不错!”

又听刘知远笑道:“孟兄……真会讲笑话!若天下英雄皆凭这东西壮胆,岂不是再无英雄?英雄的胆色……是……那个与生俱来的,并非借酒才有……英雄胆!”

只见孟仁贽直摇头:“错矣!自古时势造英雄!此所谓英雄环境。……才出英雄人物!”

两人似乎都醉了,说话都已含糊不清。但二人依然大口大口地痛饮不止。

石敬瑭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愧疚感。自己逃命至今,尚不足两个月时间,死是早晚的事。但现在,却要连累此二人一同遭难了。

一个笨得可气又可爱,一个则是患有怪病的少年。最不愿意的事,还是发生了。

如果不是刘知远已深深陷入了进来,自己一定会尽快离开此地,能逃多远算多远,能活多久算多久。

同时,石敬瑭内心正奇怪一件事:此地距倚翠楼很近,近到只需盏茶时间就能往返,为何还没有动静?

难道,那些人改变了主意?

当石敬瑭醒来时,天光已大亮。扭头却见刘知远和孟仁贽仍然在喝酒,地上酒坛空出四、五个,两人都已是醉眼朦胧。只听刘知远道:“我们既然是朋友,但是有一点须讲到前面,若有吃有喝这种美事,我们一定共同享受。若谁有困难,也必须互相帮助。不过,谁也不能陪谁一齐去死。”

孟仁贽舌头都打不过卷来,“那是……自然!我们无论谁先死去,活着的人一定给……死了的造一个很大很大的坟,埋上许多……酒!”

石敬瑭却不禁笑出声来,刘知远歪头看见,随手递过一坛酒,道:“寻梦亭一幕实在令人心惊肉跳,望石兄以后不要再把刘某拖下水,要死的话千万别拖一个垫背的!”

“对!”孟仁贽随声附和,道:“一夜间刘兄将孟仁贽说服了,有福同享,有难各自当!”

“两位”石敬瑭气乐了,苦笑道:“其实,石某并非想牵连刘兄,遗憾的是他已卷了进来,想退已是不能!再说,行走江湖重承诺轻生死,为‘义’宁可以赴汤蹈火。这样的故事自古至今屡见不鲜。怎么?这珍贵的友情,自两位口中讲出,怎会如此不值一文?”

孟仁贽斜视着他,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石兄可曾亲眼目睹?道听途说本不足以信,况且,孟某认为友情的最深处,可能就是刘兄的这种泰然处之的境界。由此看来,你比我孟仁贽还要笨!”

刘知远一边喝酒,一边断断续续地道:“你说错了,是石兄不如我们笨!”

石敬瑭顿觉哭笑不得,道:“两位不相信传言,难道在史册中没有见过?圣哲前贤舍命全交的感人事迹,更是汗牛充椟,难道非得亲眼目睹才肯相信?”

孟仁贽嘿嘿一笑,“能入丹青史册的,哪一个不是英雄人物?孟仁贽生在草莽亦埋没草莽之中,仅对草莽江湖略知一二罢了。”

石敬瑭怔了怔,道:“那一个英雄不是来自草莽荒原?”

见二人都不再吭声,刘知远道:“我不识几个字,听不懂你们谈什幺。不过,我既不想也做不了英雄。”

“为什么?”石敬瑭一脸惊诧地问。

刘知远道:“你看孟兄就知道答案了!”

石敬瑭看着一身污秽、蓬头垢面的孟仁贽,却不知因何如此,淡淡道:“石某认为做英雄没什幺不好,无论走到何处都会受人的尊敬。如果好的话,还有可能加载史籍,被后人称颂!”

“如果不好的话,还会遭人追杀!”刘知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石敬瑭呆了呆:“那是因为,石某有自己做人的原则,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

孟仁贽见话不对劲,忙打断道:“好了,两位不要争执了。我去买酒回来,咱们三人继续做十日之饮!”说着,站起身伸个懒腰,然后将手伸到刘知远面前,“拿银票来!”

“还要银票?”刘知远叫了起来,“昨夜你去买酒肉,这几坛酒,几斤牛肉就用去了一万两银子?”

孟仁贽点点头:“当然,若还有剩余,孟仁贽何必再向你要?”

刘知远歪着头看着孟仁贽:“这么点东西,能值一万两银子?打死我也不相信!”

“是这样!”孟仁贽忽然叹了口气,“当我回来的时候,曾向每个茅草院虽扔了数百两。谁知,僧多粥少,所以就没有了。”

石敬瑭、刘知远互视一眼,不禁怔住。

孟仁贽见两人怪怪的表情,不禁奇道:“怎么有什么地方不对?”

刘知远摇摇头,喃喃道:“原来,孟兄竟是在慷我之慨!”

石敬瑭大笑起来,连声称赞:“佩服!想不到孟兄竟有如此侠义胸襟,石某行走江湖多年,曾见过不少仗义解囊帮助他人的仁人义士,如孟兄者却也是生平仅见。”

“为什么?”孟仁贽不解地问,“孟某……怎能与他人相比?”

石敬瑭笑了:“孟兄本来一贫如洗,下顿饭都不知有无银两,能做到倾囊岂非少见?”

刘知远连忙点头:“不错!帮助他人是善事,但起码也要留下自己的饭钱才是!”

孟仁贽的脸突然红了,喃喃道:“我……昨夜,小弟买酒路过三间低矮的茅屋,听到屋内一童稚的声音:‘……母亲,孩儿的脚好冷,好痛。’好母亲哽咽着说:‘好孩子,把脚放到娘的怀里,就不冷了。’听到这里,孟某不禁停住步细听。”

他在学那母子俩人说话时,语气中充满悲怆,令人顿觉凄凉。只听孟仁贽又道:“那孩子又说:‘母亲,爹爹什幺时候才能回来?’那母亲又道:‘还有半月,你爹爹做完长工才能回来?用带回的钱给你买双又厚又暖的新靴子,再给你称上二两肉。’那孩子的声音说道:‘娘,我不要新靴子,不要吃肉,只要爹爹平安回家,多买一些粮就行了。’那母亲哭了,抽泣着说:‘真是好孩子!等我们有了钱,一定给你买新靴子……’”他在学说这番话时,竟把那母子二人的声音都学说出了,婉若有此二人在面前一般无二。

刘知远脸色阴沉,忽然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塞进孟仁贽手中,叹息一声:”请孟兄给……他们送去,我……我……“语调迟缓竟再说不下去,眼泪在眼眶中转了几转,硬是没掉下来。

石敬瑭看着刘知远的脸色,打趣道:“咦?刘兄怎得也如此侠义.石某不得不说,也开始佩服刘兄了。”

刘知远一脸忧伤,叹道:“孟兄此番话,令我忆起小时候的许多故事,家母也曾说过‘等你爹挖到人参,换了银子买新衣服,新靴子。’所以,我……”

他还想说下去,却见石敬瑭、孟仁贽互视一眼,齐声道:“啊!刘兄真可怜!”

那戏虐的表情和语气,令刘知远一怔,片刻,他脸上堆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笑意,看着两人缓缓道:“少得意!不久你们就知道谁最可怜了!”

倚翠楼前,五乘软昵暖轿如飞抬来,轿子没有停下,而是直接抬进了后院。

轿子内坐着什么人?到此何干?

倚翠楼的火工、打杂的一干人等,却个个神情紧张,不停地布置桌、椅、火盆等物什,没有说话,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五乘轿子依次停在院中,十个黑衣轿夫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默默无语。

应破颜亲自指挥手下搬东西,脸上阴晴不定地闪着光芒。他也不知此五人前来干什么,是什么样的人更不清楚。但是,轿中人的身份却十分明白。“金蜂特使”的标志就绣在轿帘上。分别是五朵不同的花朵图案。外人也许认为只是为了好看,但应破颜却从图案中得知了轿中人的身份。

这五种标志,青龙会中几乎无人不知。

难道,此五人亦是为追杀石敬瑭?

还是为了暗中帮助钱刘二人的那神秘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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