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中秋佳节
高公公从怀里出去陈年早已经准备好的科举制度一干事宜,接过手笑着说道:“寡人无才,自然是想不出此等妙计,早年寡人曾得温先生教导,曾赠送寡人这一强国之策,二位大人瞧瞧?”
陈年准备了两份,一份原稿,由人代笔,不过代笔的人已经被他沉入了御花园的池塘之下,一份他摘抄,证明陈年已经看过。
“大局寡人看不清楚,大势寡人也看不来,不过寡人自幼喜好玩乐,也深知国破亡君不如死,”陈年淡然的说道,“贵族世勋把握朝纲已久,偶有贤明出世也无法力挽狂澜,人才缺乏,是故政治不明,民心不稳,国力不强,曾身处何处,才知所需何物,所以寡人觉得此科举一事,尤为重要。”
这些话当然是他写在纸张上面的,在礼部尚书和李子然看来,这位王上也是说不出这些话来的。
这份科举制度分四部分,贵族和寒门是两部分,其下又分文武科举,这就是在不侵害贵族利益的前提下,只是要他们分出来部分,那些寒门士子,或是有才之人,亦可以利诱之,招揽麾下,分出去的部分最终也是落在了贵族手上,无形之中也增添了其实力。
他们不可能不答应,这等万全之策,不是这位王上可以想出来的,李子然就放心了许多,草包始终是草包,温先生的名字他听过,是为学问极高的读书人,也教不了一个草包。
两人还在细细研读,陈年便淡淡的说道:“那么寒门士子一块,就交由李大人负责,闻尚书来负责贵族世勋。”
陈年这么安排是有自己道理的,李子然属于丞相一派,丞相本身就出自豪门贵族,这就是陈年在往他兜里塞钱,不要不行的那种,哪怕是有些遗落出来,也无足轻重,毕竟大部分都进了自己的口袋,而且还可以趁此机会,利用这些寒门士子,将纪国公一脉的人选给打压下去,换成自己的人。
这是送给丞相的礼!
李子然能走到侍郎这个位置,自然不是傻子,一眼就看了出来。
至于礼部尚书负责贵族世勋的科举,其实和往常举荐没有什么分别,可是问题就在于,这位礼部尚书,古板是古板,但的确是忠君爱国,而且他对于贵族世勋的公子哥儿们都有一定的了解,可以避免一部分渣滓走入朝堂,他是个能够扛住压力的人,就算是扛不住,有人污其名声,不是还有他这个劣迹斑斑的王上顶着吗?
而且只要闻尚书尊从本心行事,贵族世勋之中有些郁郁不得志的庶子也有了出头机会,兄弟阋墙,家族大乱,到时候想要打碎贵族制度,就轻而易举。
而且陈年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其一是卧虎旱灾,秋收无果,有人又去破坏纪国公赈灾事宜,朝堂之上,也只有姓聂的做得出来,本来两人就不和,相互攻讦,给了陈年喘息之机;其二他定在八月底迎娶纪国公女儿,纪国公成为皇亲国戚,虽无监国之名,却得监国之实,届时双方必定都得不可开交。
而科举事宜,要准备开始,至少也得明年开春,那时候定居已成,只等慢慢减去纪国公和聂丞相的爪牙,缓缓收网,将大虞王权牢牢的握在自己手中!
陈年所能见到的世界,就是京城之中,外有几个小镇,但这已经足够施展抱负。这科举之事,必定是会传道朝野上下的耳朵之中,但这就是阳谋,我摆明了给你送礼,哪怕你看出来了,今日只要他们两个接了,走出着玉香阁,那便大局已定!
陈年不怕他们搞小动作,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巴不得他们那么做,那么这样,他甚至不用费多少力气,就能将寒门士子握在自己手中!
温先生说过,世间最可怕的是人心,人心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所向披靡,用不好了,那么伤及自身。
大虞贵族是个什么德行,陈年还不清楚?提拔寒门,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而且大婚之日,便是陈年大赦天下之时,王城天牢关押的诸位大将,就又是一桩乱事,到时候看那些尸位素餐的读书人,能挡得住他陈年重启武将,肃清文臣的势头吗!
高公公是唯一清楚自己看着长大的年轻的王上的想法,这卧虎旱灾一事开始,与纪国公结亲,科举,大赦,这些都没有年轻王上插手,但实际上卧虎旱灾之事,正是给了年轻王上的机会,然后便环环相扣,肃清朝野!
陈年已经将所有的事情考虑到了,大将放出,会安插到各个地方,京城以外,多有盗匪,可借此除匪盗,贵族世勋自然是会反抗,那正是顺了陈年的意,那些个军中悍将,杀敌自然是不得手软的,但是杀气自己人来,尤其是贵族世勋,他们更不会手软!
借他们的手,杀得贵族世勋胆寒,再以温和手段收服,至于那些悍将,小惩大诫即可,留着他们在手里,贵族世勋就翻不起风浪来!
那些个将自己年轻王上当作草包的人,迟早会为此付出惨痛的的代价,比如现在这个李子然,若是聂丞相真的要命人阻挠提拔寒门士子,李子然还有顶头上司,纪国公一系自然是不会放弃这个除掉李子然的机会!
陈年只是举起刀看着好不好看,有人就会替他出刀,而且果断狠辣!
“不愧是温先生之手笔,此等策略,既不会受到反弹,也会给朝廷增加大量人才。”闻尚书由衷的赞叹道。
李子然也是赞不绝口,这等谋划,的确不是草包王上想的出来的,可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这个傻子王上,都没有看出来,也就知道明说的,不会侵害贵族世勋的利益,又可以增加大量人才。
李子然嗤笑,六部官员还是有不少人向着年轻王上的,但是这一举措,却是年轻王上亲手帮着他们架空自己。
“既然二位觉得也可以,那就这么定下来了,”陈年高兴的喝了一杯酒,“父王总是说我惫懒无用,如今我也是可以做些事情出来的嘛。”
年轻王上看起来十分高兴,频频举杯,也不在乎那一点君臣之礼,仿佛这份出自他人手笔的利国之策,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一样,其实他只不过是当一个转守者,说两句话而已,陈年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李子然,心里还在想着自己傻吧?
晚膳结束,陈年因为喝得有点多,提前的回了寝宫休息,让高公公亲自送二位大人离去,高公公不着痕迹的拉了李子然的手,斜睨了走在前面的礼部尚书一眼,李子然立刻会意,高公公有话给自己说。
“闻大人,您先回去吧,我这喝得有点多,先散散步。”李子然说道。
高公公已经转身离去,李子然等闻尚书离开之后,才快步追上了高公公,问道:“高公公,不知道您找下官,所谓何事?”
高公公哪里知道自己那位思虑极多的年轻王上想的什么,只是让他将李子然带去御书房外,“哪里是老奴找大人啊,是王上吩咐的。”
王上?
李子然心头一跳,那个草包王上,又私下找自己,是因为什么事情?还特意支开了礼部尚书,要知道那位老大人虽然不喜欢年轻王上,但是的确是位忠心的臣子。
高公公眼珠一转,笑着说道:“你也知道,王上对于礼部尚书可是厌烦至极,可能刚才礼部尚书闻大人在场,他有些话不好给李大人说。”
李子然点点头,陈年素来顽劣,不遵礼法,未曾登基之前,就多次被礼部尚书弹劾,对于那位年轻王上,要不是有先王压着,估计早给那老家伙打杀了,如今即位,恐怕对那个老家伙早已经生出了杀心,这是要找自己帮忙?
若是如此的话,自己倒是可以接着这个机会,将自己头顶上的家伙给除掉,自己爬上去。
到了御书房外面,陈年双手背负,“李大人来了啊?”
“微臣参见王上。”李子然弯腰躬身,却未曾跪拜,陈年冷笑,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啊?陈年给高公公使了一个眼色,高公公立刻会意。
“闲杂人都退下吧。”
御书房没有点灯,陈年却侧身做出了邀请的手势,李子然喝多酒,胆气也上来了,也没有在意礼数,率先走了进去,陈年心中怨气上涌,眼中饿虎出林,恶龙出渊,欲撕毁一切!
陈年右手握着一根小臂粗的木棍,一棍子就敲在李子然的头上,骂骂咧咧:“从来只有人等老子,还没有人让老子等的!”
“你他娘的,你是王上还是老子是?让你先进门你就敢先进门?”
“老子今天不打得你一个月下不了床,老子就不是陈年!草!”
高公公轻轻的为陈年关上房门,守在外面,李子然只是惨叫了两声,便再也没有了生息,陈年未曾即位之前,可是打架的一把好手,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学过武,但是死出了名的能打。陈年打了一刻钟,估摸着李子然还剩下半条命去了。
陈年打开房门,脸上血迹斑斑,眼神似无底深渊,吞噬一切,他一边平静的褪去衣衫,一边淡漠的说道:“让人将他扔出去,好好养着,他还有事情要做呢。”
“明儿个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喝醉了发酒疯,”陈年握紧了拳头,很快,他要杀谁,要做什么,他们只有同意,只有出谋划策的份,不敢在对他指手画脚!
高公公走进御书房,点灯,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李子然,叹了一口气,你说你何苦来哉,咱们的王上,早年可是王城四大魔王之首啊。
陈年甩了甩臂膀,许久未曾活动,身体都像是生锈了一样,打了这记下,手臂酸痛得厉害。
泡个澡,让宫女好好的给自己捏捏肩,揉揉腿,好好睡一觉,便是第二日晌午了,为了给自己偷懒的时间,陈年定下了朝会六日,休憩一日的规矩,八月十五当好事休息的那天,给了大小官员阖家团圆的机会,陈年知道孤独的滋味,不希望有些人跟自己一样体会,孩子总是希望父母在身边,那样才好,愿天下孩童,都不如自己这样,心里苦只能吃糖。
陈年穿了一袭白色儒衫,披上大氅,坐上奢华的马车朝着纪国公府邸而去,他王者车窗之外的流逝而过的身影,鱼欲跃龙门,龙愿沉深渊,人在所处位置不同,所想不同,所求亦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