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跃渺慌忙从树丛后面探头去看,只见一个双手被草绳捆着的人,跌跌撞撞地往林子里跑来,两个穿着短卦的人在后面持枪追赶,不时朝他开枪射击。
“呯—呯—呯—”
林子外的大道上,两个持枪人押解着六七个人,其中男女老幼都有,服色各异,每个人手上均被草绳捆绑,蓬头垢脸,都驻足向林子里望来。
前面奔跑的人是个年轻人,虽然跌跌撞撞似乎身体虚弱,但好像很是熟悉这山坡的地形--也许这人就是本地人。
他在这坎坷崎岖的山坡上竟如履平地,兼之又按S型路线逃跑,一时之间后面那两个枪手还追不上,打不中,眼看他就要跑进密林之中,逃出生天。
两个枪手加快步伐追逐。
“呯呯呯”,又是一阵枪声.
跑在前面那个年轻人猛然一头栽倒地上--他倒地的地方离江跃渺仅约二十米远。
枪手们口中骂着“他妈的,还跑!”紧追过来。
先追上的一人是个瘦子,身形颀长、面黄肌瘦,朝倒地者腹部大力踢了几脚,咬牙切齿地骂着:“他妈的,让你跑,让你跑!”。
被踢的倒地者没有动弹,只是如垂死的野兽般痛苦呻吟着,原来他后背中弹,鲜血正从伤口里不停流出。
另一追赶者也追了近来,是个胖子,膀大腰圆,团头团脑,喘着粗气,绕着倒地者察看伤情,口中不止地骂“王八蛋,害老子五百大洋没了,他妈的,让老子追个半死!”。
抬起脚,狠狠地踩踏倒地者的头颅。
传来那皮肉迸裂的声音,“噗—噗—噗—”如同沉重的鼓声,震得江跃渺心脏怦怦乱跳,继而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咔嚓—咔嚓—”惊得江跃渺头皮阵阵发麻,胃部阵阵抽搐,快要呕吐出来。
倒地者头颅给踩得血肉模糊,呻吟声渐渐低了下去,又狠狠地踩上几脚,呻吟声又低了一些,再大力踩上几脚,呻吟声终于停止了。
江跃渺看情形明白,这持枪的两人应该是绑匪,那个倒地者应该是被绑架、赎金为五百银元的肉票,逃跑失败给踩死殒命当场。
“累死老子了,这个王八蛋!”胖子在把人活活踩死后还不解恨地咒骂。
“来,吃点山捻歇歇气”,原来在胖子踩踏倒地者的时候,瘦子却在旁边优哉游哉地摘山捻吃,此刻边说话边抛过去几颗。
胖子接过去吃了,大赞美味:“好吃!好吃!你小子还真会享受啊,老子累个半死,你却在旁吃甜果。”
俩人开始兴高采烈地采吃山捻起来。
大道上有人连声催促“赶紧走吧,时间不早了”,“快咧,老大说天黑之前要回到哪”,俩人置若罔闻,只顾继续摘摘吃吃。
过来好一会,心满意足的瘦子才对胖子道:“差不多了,走吧”。胖子口中满是果子,“嗯嗯”地答应着,又从身前树上接连摘下好几颗山捻,才抬起头来跟着瘦子往外走。
一直躲在树后如坐针毡的江跃渺心中暗喜,谢天谢地这两个恶魔终于走了。
突然峰回路转。
瘦子突然停下脚步,拉住胖子,指了指树林里面道:“咦--那边怎么会有一匹马?”
胖子惊奇地道:“马在哪里?--是哦,过去看看”似有所发现。
江跃渺暗叫不好,他们发现自己的马了!
这里山捻灌木树丛,虽然长势旺盛繁茂,人可以藏身其后,很难被发现,但很难隐匿一匹身形高大的高头大马。
刚才他们只顾着杀人、摘果,根本没想到这林子里还有人马,所以没有留意观察,现在终于发现了掩映在树丛中的马。
这马一直若即若离地跟着江跃渺,此刻正在他左侧不远的地方,一旦他们找到了马,他也必定会暴露无遗。
看到两个绑匪在向着自己的马走来,江跃渺迅速从树后钻出来,猛喝一声,将手中的山捻当作暗器扔向他们,在他们惊愕的瞬间,疾跑几步,感觉什么掉在身后了,但不敢停留捡取,三步并做两步飞身上马,打马奔逃。
他急冲向林子深处,身后枪声密集作响,忙把身子伏在马背上,等到听不到枪声,知道那些绑匪徒步是追不上来的了,方放下心来,觉得脚下无比凉爽,低头一看,原来是脚上的一双皮鞋跑丢了。
江跃渺心里暗忖:“刚才在这条南北大道上走,遇到绑匪,看来南北方向都不安全,不如向西走吧。”
江跃渺辨了辨方向,让马穿过树林向西方行进。
林中道路崎岖不平,荆棘丛生,枝叶纵横,因此行进缓慢,走了约莫一个多钟头才走出林子。
下了斜坡进入一条小道,继续一路向西。
路过一个小村庄,但那村庄已经被毁,变作一片焦土,十来座泥草房的屋顶全部被烧掉,断壁残垣,片瓦无存,但没有看到死尸,可能村民在村庄被烧毁前已经逃出或者给掠去了。眼看在此村求助无望,唯有继续上路。
又前行了约一个钟头,时间已过中午,江跃渺拿出口袋中的番薯来吃,权当作午饭。突然听到道路前方隐隐有马蹄声,忙闪入路旁树木浓密处躲避。
不一会儿,蹄声更响,四个背着枪的粗壮汉子骑马跟在一辆平板马车后面奔驰而过,马车上坐着几个双手被绑、衣冠不整的年轻女孩子,正兀自哭哭啼啼,车后的粗汉不停地恶声骂骂咧咧。
江跃渺暗自叹息:“这些女孩子是被匪徒劫持了,好不凄惨,可惜无力解救。”回想起来一路上所见到的人,不是被杀害就是被劫持,被杀的已有老奶奶、老爷爷、小女孩、中年夫妇、年轻男子,劫持的之前有大道上的一队人,现在又有这几个年轻女子被劫持。
可以说,沿途所遇男女老少,俱遭荼毒,无一人幸免。
他等匪徒一伙走远后,重新回到道上继续前行,暗忖道:“这条路也有匪徒出没、危机四伏,看来向西走也不安全,等到下一个路口,要改变方向了。”
到了下个岔路口,他改而向北。
不觉间太阳已快要下山,他已走得人困马乏,但一路过来都没有看到人气兴旺的村庄,正暗自着急晚上要到哪里借宿休息,突然听到身后的大道上传来一阵狗吠与马蹄声,看样子又有匪徒经过。
急忙闪入路旁隐秘处躲避。
不一会儿,狗吠声、马蹄声越来越近,间杂有人的怒喝声,众声大作声势骇人,江跃渺以为这些声音很快就风沙走石般过去了,但这些声音却在林外停驻不前。
他心中大奇,从藏身处探头一看,有五骑马与两条猎狗在林子外,为首的一骑赫然就是昨夜在荒野中追杀自己的光头大胡子中年人!
那伙凶残的匪徒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