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众人终于开始做晚餐了。
程忆静让江跃渺两人,去屋前水井里打来两桶水,自将鸡肉淘洗腌制,又去屋后割来两片新鲜香蕉叶子,不一会儿收拾妥当,笑盈盈捧出一个用几层香蕉叶包裹着的物件,原来里面裹的就是那只已腌好的嫩鸡。
只见蕉叶青翠欲滴,气息清新,裹得严丝合缝,外用两根稻草捆扎,手工精致,严实坚牢,引得江跃渺两人啧啧称奇。
三人拎着木炭、番薯等物走下山坡,踩着厚厚的白色沙子,走过一片高大挺拔的杉树林,来到落霞满天的海滩边。
选好一处干燥的沙地,挖一个小坑,在坑里放满木炭,点火烧得红透,依次放下蕉叶包裹、番薯,然后填上沙子密封,让小坑称为密闭炙热的烤坑。直忙活了近一个钟头方歇。
自从来到海滩后,小风螺就兴奋莫名,挖坑烧炭,忙的不亦可乎,手脚头脸都沾上了木炭、泥沙也全然不觉,江跃渺与程忆静见状,暗觉好笑,相互对视一眼,不禁莞尔一笑。
在将鸡肉放进烤坑处理妥帖后,余下时间是耐心等待鸡肉烤熟,三人光着脚丫踩着海浪散步,踩着细细软软的沙子,吹着海风,任由海浪在脚下一层层地漫涌上来,又一层层地退去。
此时一道斜阳铺在海水中,水波滟滟浮光耀金,与远方天空上金色的太阳、幻彩的晚霞相互辉映,无比壮美瑰丽,人如置身浓墨重彩的油画之中,如幻如梦。
江跃渺侧头一看,只见程忆静的脸庞在晚霞的映照下,仿佛涂上一层金色圣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顾盼生辉,愈加摄人心神,不由怦然心动。
忽地走在前面的小风螺一声惊呼,快步跑向前去,高喊:“快来,小螃蟹”说着不时用手在沙滩上扑抓着什么。江跃渺看得心中好生疑惑,只听程忆静对他喊道:“去抓小螃蟹”,拉起他的手跑到前面,果然见一只如大拇指头般大小的小螃蟹在沙滩上疾走,迅捷无比,程忆静与小风螺连抓几下都没抓着它,引得两人又笑又叫。
他见两人为抓一个小螃蟹而一惊一乍,仿似孩童般纯真烂漫,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心想:“为抓一只小螃蟹就这样大呼小叫,真是幼稚。这有何难的?”只在一边袖手旁观。
两人见江跃渺还没有动手,连连回头招呼,江跃渺只好勉为其难加入抓捕,心想:“看我手到擒来”。
但出乎意料,那小螃蟹灵活异常,速度奇快,要想抓住还真非易事,常在毫厘之间就给它溜走,或飞快躲进的洞穴中,即使挖洞十余厘米都无法挖出它来,直扑得衣服湿透、手足沾满泥沙才抓到一只。众人一齐欢呼雀跃。
江跃渺看着这细小螃蟹,疑惑地问道:“这螃蟹这么小,能吃吗?”
程忆静道:“可以啊,别看它没什么肉,用来煮粥,可以理胃消食,也可以用来做蟹酱。但很多人都喜欢来海边追着它玩,不为了吃,除非专门晚上过来抓到很多只。”
小风螺点头赞同道:“追它最好玩了,但一旦让它进洞了,就基本没希望抓到了,因为它的洞有两个出口,会悄悄从另外一个出口逃掉。它晚上会出洞活动,渔民都是晚上带着灯来抓它。”
江跃渺恍然大悟,刚才为什么挖不到进洞的螃蟹了,心想这细小螃蟹还当真有趣,又见它张牙舞爪、灵活可爱,笑道:“等哪天带灯再来抓你”说罢将它扔回海里。
三人继续追逐抓捕,直到人人都抓到了一只小螃蟹方才尽兴,又戏水玩沙,大约过了一个钟头,才恋恋不舍地回到烤坑旁。
小风螺趴在烤坑边沿,用小树枝轻轻拨开厚厚的沙子,挖出蕉叶包裹。
整个蕉叶包裹焦黑污渍,多层蕉叶已经烤焦了一两层,焦味浓烈,江跃渺不禁紧皱眉头,心想:“这里面的鸡肉还能吃吗?”,蹲下身细看,闻到蕉叶包裹焦味扑鼻之余,还散发着缕缕清香,袅袅不绝。
小风螺也闻到了香味,连吞了几大口口水,大声喊道:“哇,好香啊!”说着小心翼翼地打开烫手的蕉叶包裹。
蕉叶层层剥落,贴近烤鸡的两层蕉叶完好无损,叶上泛着薄薄油光,终于拨开最后一层蕉叶,一股浓郁香味随热气升腾而出,芳香四溢,小风螺不住赞叹:“好香好香”,江跃渺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让香气沁入肺腑,顿感酣畅无比。
只见蕉叶上的烤鸡鸡皮颜色金黄、光泽油亮、油脂尽出、薄薄地贴着紧实的鸡肉之上,一看即知这鸡皮薄而爽脆,鸡肉细腻鲜嫩。
小风螺看着香鸡,喉头一动一动,口吞馋涎,看看江跃渺又看看程忆静,笑道:“静姐姐,还是你来吧。”意思是让程忆静先开动。
程忆静笑了笑,当即撕下一只鸡腿,肉汁淋漓,递给小风螺,小风螺赶忙双手接过,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将鸡腿伸到江跃渺面前,道:“还是大哥哥你吃吧,今天全靠你。”
江跃渺想不到小风螺小小年纪流落江湖,还知一再礼让,心里感佩,笑道:“看你馋的,赶紧吃吧。”
小风螺嘻嘻直笑,张大嘴正要大咬一口,突然停了一下,喃喃说道:“对了,应该让婆婆也尝尝。”
程忆静道:“你先吃吧,这个给她老人家。”只见她已撕下另一只鸡腿,用一张干净香蕉叶包好,小风螺当即放下手中鸡腿接过,道:“趁热才好吃,我这就给婆婆送去。”说罢一溜烟跑去。
江跃渺看着小风螺匆匆而去的身影,笑道:“这小屁孩……”忽然想起一事,问程忆静道:“小风螺他家人都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程忆静肃然道:“小风螺家给土匪抢了,家人全部被土匪抓去,只有他逃了出来,听说家人被卖到这边,因此他来这里找。也不知道他那么小的年纪,怎么走过那么远的路过来的。也亏他聪明机智。”
江跃渺心里大吃一惊,以前他以为小风螺是无良少年,不思上进,游手好闲去街上游荡惹事,却不料他原来是家里遭了祸,被迫流落街头的,暗暗为自己之前对小风螺存有偏见而惭愧,说道:“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就家里遭了大祸,家破人散,真是可怜。”
程忆静摇头叹道:“是很可怜。家庭的变故,让他从一个衣食无忧、专心读书的小少爷--他家以前家境殷实,一下子成了流落街头的‘孤儿’,挨饿受苦。那时,快两年前,我在街上看到他时,他已经几天不吃饭了,奄奄一息,就要饿死了。”说着想起当年小风螺的惨状,眼泪簌簌流了下来。
江跃渺听到小风螺如此悲惨遭遇,不胜感伤。想起初次见面时,自己很奇怪小风螺读过书、会引经据典,平时也很奇怪小风螺有时甚是知书达礼,原来他以前家境优渥,专心读书,那么能够知书识礼、引经据典也就不足为奇了。
又想道:“原来程忆静是这样遇到小风螺的,程忆静对小风螺有着救命之恩。”感慨道:“幸好他遇到了你。”
程忆静道:“我接济了他一点,他很感激,就认我做姐姐了。其实,我也曾经有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弟弟,我有时真的会觉得他就是我那个亲弟弟。”
江跃渺想不到她也有悲惨身世,想道:“婆婆说‘你们都是小小年纪就孤苦无依’,看来她所说的‘你们’应该是指我们三个人吧?”听她说觉得小风螺是她的亲弟弟,心里很想说:“我一开始也以为他就是你的亲弟弟呢。”但见她似乎想起了弟弟,神情凄楚,怕引她更加伤心,就不敢说出口。
程忆静又道:“我跟婆婆都让他搬到这边来,他说怕打搅了婆婆,又说喜欢那个破地方。古里古怪的,也只能由着他。”
江跃渺心道:“一定是小风螺喜欢捣鼓那些什么机关的,加上他不喜欢别人管束--我说他几句就不耐烦了,说我是‘孔夫子’呢,哪还敢搬来这里给你管束他?”就说道:“那破地方正好给他闹腾呢。”
小风螺来去如风,不一会儿就跑了回来,见两人还没开始吃,就嚷道:“你们怎么还不吃呀?很好吃,婆婆也说很好吃呢。”
程忆静道:“外婆这么说?那太好了!她以前不喜欢这些做法的东西呢。你赶紧吃吧,大家都吃吧。”说着撕下大半只鸡递给江跃渺。
小风螺道说完拿起鸡腿,大咬一口,啧啧有声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不住赞美:“好吃!好吃!静姐姐你调的配料太好吃了,又香又甜。”
江跃渺也尝了一口烤鸡,皮爽肉嫩,果真美味无比,觉得之前吃的鸡肉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它比清淡的白切鸡更加紧致入味,又比烧鸡少了烟熏火燎之燥气,兼且带有蕉叶的清香与丝丝花粉甜而不腻的芬芳,诸香荟萃、满口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