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螺道:“怎么不知道?说寇忠愍我不认识,但说寇准我就认识啦。他是宋朝的宰相,我爸经常跟我说起他。他很久很久以前被贬来我们州,我们州的真武堂就是他建的,我还看过好多人在那里练武呢。”
江跃渺从小就喜欢看书,历史典籍、小说传奇、诗歌词赋等各种书籍乱看一通,不求甚解,读书时学习成绩差强人意,但文史往事倒也粗通,但并没有仔细研究过寇准,见小风螺言之凿凿,应该所言非虚了,但心中隐隐有个疑惑:寇准不是一个文臣么,为什么要建一个练武堂呢?改舞文弄墨为舞刀弄枪?
他看到手里的钱袋,扔过去给小风螺,道:“给你。该是你的无论怎样都是你的。只是本来应该是五十块,现在只有三十多了,你吃了大亏,我占了大便宜。”
小风螺又将钱扔回给江跃渺,道:“钱是你流失的,物归原主,天经地义。”
双方心有芥蒂,相互谦让,最后江跃渺说道:“这样吧,现在大家都没钱,那就一起用吧。”小风螺点头答应。
江跃渺问道,“你说,这些钱怎么花好?”
小风螺穷困多时,对怎样花这“大”笔钱完全没什么想法,茫然道:“不知道哦,我还从来没用过这么多钱呢。”
江跃渺也不知道手中剩下的钱有多少购买力,心想:“那就先微微改善一下衣食住行基本条件吧。”
两人走出小巷,沿街而行,经过一家服装店,江跃渺将小风螺拉进店里,打听好了价格,花了几块银元为两人各定做了一套西服一套短褂及内衣裤之类,并约好明天领取。
忽然,江跃渺想起一事,问店主道:“老板,这里能定做女装么?”
店主道:“定做女装来我这店,算是少爷您来对了,我这里做的衣服是全城最新潮的,很多洋人都在我这里买衣服,而且还有现成的样式可以看。”
说着引江跃渺两人进入一个小厅,里面架子上挂满各式漂亮女装,绫罗绸缎,五颜六色,不一而足。
店主又道:“这些现成服装看中了的话,可以直接买回去穿的哦--非常省事,又好看。不是我说大话,这样卖现成服装的,全城只有我一家。”店主眉飞色舞,甚为自己新颖的经营方式得意。
江跃渺见可以买成衣,心下大喜,对小风螺道:“小风螺,我们也买套衣服送给静姐姐吧,她上午帮我煲药,还没有谢谢她呢。”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借口很是牵强,深怕小风螺看出什么端倪。
还好小风螺没有多疑,一听就欢呼雀跃起来,喜道:“那太好了。我知道,姐姐最喜欢蓝色。”
小风螺其实早就有这个想法,因为他见自己买了新衣,觉得应该有福同享,也应该为姐姐买新衣,但不好意思说,现在见江跃渺提起,就立马响应,出谋划策。
两人估量了尺寸,选购了一袭干净利落而又不失雅致精细的蓝裙,让店主细细包装好,才由小风螺轻轻抱着出了服装店。
此时夕阳西下,余晖洒在街道石板上,泛着金色的光芒。
江跃渺看时间已近黄昏,就说道:“快吃晚饭了,我们去大吃一餐吧?”
小风螺喜道:“好啊好啊!”说着伸出舌头做垂涎欲滴状,提议道:“那我们去吃大碗饭吧?”
江跃渺奇道:“大碗饭是什么饭?”
小风螺道:“就是一大公鸡碗饭,上面有一片肉。你没吃过吗?可好吃了。”
江跃渺想起来,路上经过了几个小饭店,看到一些皮肤黝黑、手脚粗糙的人蹲在饭店门前的长凳上捧着碗,埋头吃这样的“大碗饭”。这碗饭甚是简单寡淡,饭上只有一片薄如纸片的猪肉,比现代社会的盖浇饭远远不如。
江跃渺想道:“小风螺所想到的‘大餐’就是这样一碗大碗饭。”想到这里,鼻子一酸,又想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看他这么瘦,应该是少小流落江湖,饮食无常,饱一餐饥一餐,应该很久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了,今天带他吃点好的吧。”
于是说道:“还有更好吃点的么?”
小风螺瞪大眼睛,吃惊的道:“更好吃的?”
他觉得这大碗饭已是难得的美味,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回,而且这大碗饭是他有望获得的美食(偶尔支付得起),其他大鱼大肉虽然心知美好,但不敢奢望,所以在他混迹江湖的日子里,日常美食概念中,大碗饭是他的顶级美食了,此时见江跃渺还想吃更好吃的,一时尚未转变过来,因此大为惊讶。
话说出口,看到江跃渺神色诧异,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说道:“更好吃的……还有很多呢。”忽然想起一事,说道:“要不,我们去吃……沙滩烤**。”他对江跃渺说了自己的想法,江跃渺觉得非常有趣,立即称好。
两人当即去市场里买了一只嫩鸡与几个番薯,又买了若干酱料、木炭等物,又买了一些果脯及各色礼物。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来到海边一个小山坡上的一栋小房子前,房子周围用木篱笆围成一个大园子,房前屋后密布郁郁葱葱的荔枝、菠萝蜜等树。
小风螺走到篱笆的柴门前大声嚷道:“静姐姐,静姐姐,我们看你来了,快开门。”
不一会儿,从屋后的一棵荔枝树下跳下一个身影,用网罩住头颈,那人脱下网罩,白肤胜雪、娇颜带笑,正是程忆静。她刚才正在树上安放蜂蜜箱,让蜜蜂采蜜。
小风螺得意地扬了扬手上的东西,笑嘻嘻道:“静姐姐,孝敬您老人家来了。”
程忆静缓缓走近,上下打量两人,见早上他们还身无分文,要跑去吃救济粥,下午就大包小包财运丰隆的样子,实在可疑,说道:“你捡到金了?还是你做了什么坏事?”
小风螺嗤之以鼻地说道:“静姐姐想到哪里去了,放心吧,钱是光明正大得来的。”
程忆静正色道:“到底怎么来的?”眉目间自带有一股威严。江跃渺从未见过她如此严肃,不禁凛然。
小风螺无奈的道:“能别这么凶么,跟审杀人犯一样,好不容易孝敬一次您老人家,还真麻烦啊。”然后将江跃渺打桌球比赛赢球,获得打赏一事简要说了,并说明了来意,程忆静才嫣然一笑,请他们进去。
江跃渺随小风螺走进篱笆门内,只见一条树木掩映下的清幽石径通往屋前,屋旁多棵大树亭亭如盖,浓荫蔽日,心道:“这地方真是清幽宜人。”
来到小房前,只见大门上写着三个大字:“不三堂”,两旁一副对联:“不恤人言悬壶不必三剂,三省吾身向善只求一心。”
江跃渺心想:“写这联的人性格孤高,应该是一位遗世独立、品格高洁的神医。”程忆静见他看得出神,说道:“‘不三’是别人送给我外公的雅号。”
江跃渺恍然大悟,难怪程忆静谙熟医药,原来是有家学渊源,她外公就是神医。
走进屋内,大吃一惊,这屋内三面墙上都是中草药药橱、药架,药香扑鼻,仿佛是一个药材铺,不由问道:“这里是个药材铺?”程忆静道:“是的,以前是。但外公去世后,就不再开了。”
小风螺道:“姐姐打算过几年继续开。”程忆静淡然一笑。江跃渺道:“程小姐定能光大门楣,将家族医术发扬光大。”
程忆静笑道:“你怎么对我这么有信心么?”
小风螺道:“那是肯定的啦。现在姐姐就是小神医了。”
程忆静道:“别乱说,我才懂一点皮毛呢,连半桶水都不够。”
小风螺拍马屁拍打马腿上,吐了吐舌头。
这时,旁边一个房间里传来轻轻几声咳嗽声,程忆静轻轻走进去,不一会儿,搀扶出一个鹤发童颜、面色红润的老妇人。
老妇人容貌与程忆静极是相似,虽然年华老去,但依稀可辨她年轻时是个光彩照人、仪容万分的美丽女子。
江跃渺与小风螺忙站起来见礼问好。
见礼毕,婆婆坐在一个竹椅上,笑吟吟地打量着江跃渺,亲切地问道:“小江,你是哪里人呀?是蓝港城人吗?”
江跃渺心里咯噔一下,想道:“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自己可不记得是哪里人呢……反正不记得了,那不妨当自己是蓝港城人吧。”想到这里,就点了点头,说道:“我出生在蓝港城。”他心想,我这么说可不算说谎,我的确是“出生”在这个地方--这一切都是在这个地方开始的。
婆婆又问道:“那你家里都有谁呀?”
江跃渺答道:“现在只有我一人。”在这个时空里他确实没有其他家人。
婆婆脸色黯然,摇头叹道:“哎,你们都是小小年纪就孤苦无依。”江跃渺不知道婆婆口中的“你们”指得是谁,是指他与小风螺?还是……
只见婆婆顿了一会儿,才又问道:“那你今年多大了?”
江跃渺隐约记得年龄,说道:“二十岁了。”
婆婆缓缓点了点头,道:“那跟静丫头差不多,比静丫头大一岁。”
她身旁的程忆静粉脸飞霞,跺了跺脚,说道:“外婆,怎么说到我来了。”
婆婆微微一笑,又关切地问江跃渺道:“后生仔长得很精神,但最近是身体不适么?”
江跃渺心道:“这婆婆果然是医学之家的长辈,眼光犀利。”于是与早上对程忆静所说的那样,答道:“是的,前些天不小心受了点伤,正在吃药……对了,程小姐今天早上还帮我煲了一次药呢,实在是太感谢了。所以,此次过来也是想谢谢她……看看您老人家。”
他心想贸然造访,打扰了婆婆,有必要说明一下来意,不知不觉,越说越多,差点不知怎么收住了。
婆婆笑吟吟地点头,连声说:“好,好。”转头看向程忆静。程忆静满脸通红,低下头,轻声道:“举手之劳而已,在慈庵恰好顺手帮点忙。”
婆婆轻轻拍了拍她手,轻声道:“知道了,知道了。”转向小风螺疼爱地问道:“小风螺,你又瘦了?”小风螺笑道:“婆婆,我不是瘦了,是长高了。”
婆婆道:“可怜的孩子。最近可有打听到你家人的消息了?”
小风螺道:“上次听说尾坡那边有人知道消息,我找了过去,那人说不知道,是别人误传的。白跑了一趟。这几天都没有消息呢。”
婆婆叹了口气,道:“天可怜见,让你早日找到他们,一家团聚呢。”
程忆静道:“外婆不用担心,功夫不负有心人,定会找到的。”小风螺道:“是的,婆婆,我越来越长大了,消息也多了,总会找到的。”
江跃渺想道:“之前以为小风螺的家人都已经离世,看样子应该还活着。只不知道他家人遭遇了什么,要让他苦苦找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