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跃渺走在深夜空荡荡的街道上,心里寻思道:“此时深更半夜,还是先去一些破庙、废屋将就过一晚吧,如果能回去昨晚那个伏波庙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可惜现在在城里奔逃了许久,已经迷路,找不到回去伏波庙的路了。
而那些破庙、废屋多是在城市僻静处,往僻静处行去,应该很快可以找到。”按照这个想法,走了大半个钟头,果然遥见一个小坡上有间破旧祠堂。
走近前去,只见祠堂大门上写着“百岁公祠”,祠堂墙体开裂、大门已不知所踪,显是废弃已久。
大门内左右两间门房的屋顶已经坍塌,屋梁砖瓦杂物塞满房屋,已不可住人。
再往里走,穿过天井,来到主殿门前,主殿外观齐整,破损之处较少,依稀可以看出当年雄伟壮美的威仪。
主殿大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古旧大门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让这深夜里的破屋更添几分阴森与诡异。
刚一进殿,立足未稳,忽然感觉身后头顶轰然作响,似有门梁猛砸下来,忙向前一跳躲避。突然脚下一紧,好像有深套套住了双脚,身子瞬间被一股巨力倒拉起来,越拉越高,晕头转向间,已被拉到横梁之下--人被倒悬在横梁下,身上口袋里的铜板叮当作声,连同布包袱一起落到地上。
江跃渺矍然大惊,魂飞魄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挣扎着屈身去解脚上的绳索,却总不能够如愿,几番挣扎,本就疲累的身体渐渐筋疲力尽,如一条死鱼一样垂挂着,脑袋渐渐充血,脸涨得通红,双眼渐渐模糊。
这时,屋角忽然亮起了一盏小蜡烛,那蜡烛轻轻漂浮起来,飘到一个头发蓬松凌乱的脑袋前,只见那脑袋上的两个眼眶里黑洞洞的,似乎眼睛已被挖掉,但又隐隐闪着两股幽幽的光,诡异异常。
那脑袋与蜡烛一起飘了起来,轻轻飘到身下,江跃渺大惊,颤声道:“你是人还是鬼啊?”
那脑袋里幽深似洞的眼窝里,似乎有白眼珠轻轻转动,声音尖细、森然道:“你为什么到这地狱里来?纳命来--”
江跃渺毛骨悚然,头皮阵阵发麻,冷汗涔涔而下,惊惧的说不出话来。
那脑袋里白眼睛定定地凝视了一下,大声道:“哇艹,原来果真是你这个孔夫子,扰我好觉!”
说话声音已由刚才的尖细陡然转为清脆响亮。
江跃渺顿时想起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对了,是小乞丐,当下又惊又喜,喊道:“小鬼头,怎么是你啊?快放我下来。”
原来刚才小鬼头手持烛台放在下巴下,烛光从下巴往上照射,与平常照明角度大为不同,让他脸部看起来半明半暗,显得无比诡异,而且小蜡烛烛光微弱,仅照亮他脸部,他身上灰黑色的衣服淹没在浓黑的夜色里,所以,江跃渺看不到他的手脚,只看到了一个脑袋怪异地飘在空中,被吓了个半死。
小鬼头嘻嘻笑道:“很可怕吧?尿裤子了没有?”
江跃渺哭笑不得,见这小鬼头这个时候还拿自己取笑,暗想自己若承认被吓到了,只能让他更加得意,就硬撑着说道:“小孩子家玩意,有什么可怕的?”还想挤出几声假笑增加效果,但身体倒悬,气血逆流,笑不出来,只是哼出短短两声,更显得气促声哑。
小鬼头还是嬉皮笑脸,说道:“那再玩点可怕的,好不?”
江跃渺暗忖,他一个小破孩,还能玩出什么花样?还在这里放烟幕弹吓唬自己,让哥陪他玩玩,看火眼金睛的哥怎么戳穿你的小把戏,就道:“小鬼头你还有什么招?刚才不是哥不小心,怎么可能着了你的道。”
话音未落,不知道小鬼头碰触了哪里,两根大粗尖木带着绳子从屋顶激射而下,分从他身前身后擦着头皮后背而过,“噗噗”作声,重重地插在身下的地上,陷入土里一大节,尾部兀自摇晃不止。
这尖木直冲而下的重击之力,直可开碑裂石!
江跃渺面如死灰,心想刚才如果自己挣扎偏差半分,就给这雷霆万钧的尖木插中,血肉横飞了。
心里又惊又佩,暗自折服这小鬼头神奇莫测的机关手法,但前面话说得太满了,也不好直接向一个小破孩服输,只道:“小鬼头还真有两下子嘛,不错不错。”
小鬼头还是笑嘻嘻,道:“可怕吗?还要不要玩?”
江跃渺一听貌似小鬼头还有不少后招机关,万一机关稍有偏差,自己分分钟就呜呼哀哉了,忙道:“不玩了不玩了,夜深了,赶紧放我下来睡觉吧。”
小鬼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没好气地道:“你深更半夜的跑这里干什么?对了,你干嘛不回家?‘你赶紧回家去吧,别在外面惹是生非了。’”后面那句“你赶紧回家去吧,别在外面惹是生非了”竟然换了一种的口气,原来江跃渺中午时对他说过这句话,他现在学着江跃渺说回给江跃渺,以其人之道还施起身。他边说边去解绳子。
江跃渺一听,猛然想起自己中午时就向小鬼头说过这句话,现在他学自己的口吻说出来嘲笑自己,心里顿感无比尴尬,只好服软,说道:“找个地方睡觉啊,不承想找到你地盘来了。”
小鬼头平时在街上常给人欺负,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过他有地盘,这次听到江跃渺承认这里是他地盘,大为得意,手脚麻利地把江跃渺放到了地面上,又拨弄两下,把江跃渺脚上的绳套也解开。
江跃渺此时已给吊得头昏脑涨,只眯着眼睛瘫在地上呼呼喘着大气,昏昏欲睡。
小鬼头看了江跃渺狼狈的样子,“嘿嘿”直笑,道了声:“那睡了,夜里不要乱走啊”,话落烛灭,不知跑到哪里角落里睡去了。
翌日,江跃渺在昏睡中听到有人叫唤,睁开眼睛醒来,天已微亮,他翻了翻身,一个乱发如乱云飞渡般的脑袋近在眼前、一双黑眼珠盯着自己,大吃一惊,忙后撤,惊呼:“干嘛啊?”暗自奇怪这么早这小鬼头就把自己叫醒,不知道有什么事?
小鬼头一脸肃穆地说道:“我想收你作小弟。”
江跃渺一听,哑然失笑,连声道:“小鬼头,有没搞错?你还想做我老大?你才多大?十二还是十三?我大你那么多,我做你大哥才对。”
小鬼头嗤之以鼻,道:“做大哥不是以年纪大小论的。”
江跃渺反问道:“那以什么论?”
小鬼头道:“以能耐论啊。”
江跃渺心想小鬼头你有什么能耐,不就是那些小机关?口随心动,道:“你有什么能耐?就是那些小机关?”
边说边环视四周,想要看清楚昨夜的那些机关设置,但此时昨晚砸下的门梁、插在地上的尖木、吊绳全部不见了,只有地上两个已经快要填平的洞可以看出机关的痕迹。
往漆黑的屋顶上看去,梁木交错,与寻常祠堂并没太大不同,只是多了些许木材;须经仔细辫看,才可以发现涂上黑漆的吊轮密布在横梁、角落上。
他见到这样平平无奇的景象里,竟然蕴含着凶险异常的机关,暗自惊诧小鬼头机关设置之巧妙神奇。
小鬼头不以为然地道:“那些算什么,我能耐还多着呢。”
江跃渺满不在乎地道:“还有什么能耐?”
小鬼头不回答他,反而问道:“那你有什么能耐?看你样子,昨天好像又给人打了。”
江跃渺暗想:“这小鬼头眼光还挺厉害的,昨晚自己跟那些人打架的事情,都给他看出来了。”
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技能,灵机一动,小鬼头之前不是很惊讶自己的功夫,要跟自己学功夫么?就道:“我会功夫啊,功夫比你强。”
小鬼头反驳道:“你不是说不会功夫么?现在又说会了,好啊,那我们来比试一下吧。”说着就地拉开架势。
江跃渺看小鬼头马步稳扎、双手护在身前,有板有眼,似模似样,一时摸不清他的底细,心里嘀咕,难道小鬼头也是个功夫高手?虽然说好像自己宿主的身体会武功,但自己不知道怎样触发控制,昨晚也是不明就里地把两个人打倒的,但自己也付出了身中多拳的惨痛代价,只能说是靠瞎蒙而惨胜;现在如果比试起来,万一真的输给小鬼头,要叫小鬼头一个小屁孩做大哥,那是万万不可,说道:“小鬼头,你那么小,我以大欺小就不好了,不用比了。总之,我当大哥,你跟着大哥混,吃香喝辣。”他想用利诱的方式收编了这个小鬼头。
小鬼头不屑一顾道:“吹牛谁不会。我做大哥,保证你起码天天有粥喝。”
江跃渺看他衣衫褴褛的样子,估计身无分文,一个馒头都买不起,道:“你才是吹牛吧,你有钱吗?拿出来看看。”
小鬼头坚定地道:“你放心好了,总之保证你有得吃。”
江跃渺觉得这古灵机怪的小鬼头是在虚张声势开空头支票,不耐烦的道:“怎么保证?别说那么多了,我这里还有几个铜板,应该够我们吃点东西的,走吧。”
小鬼头道:“你那几个铜板够几天吃?那我们打赌,我保证你天天有得吃,是不是叫我大哥?”
江跃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愿跟他纠缠了,说道:“行,如果是真的话,简直是我衣食父母了,何止大哥。”
小鬼头嘻嘻笑道:“好,到时你要跟我去做一件事。”
江跃渺说道:“什么事?又去偷东西?”一想到偷东西,想到昨天遇到的几波黑衣人,差点丢了小命,心有余悸道:“偷东西就不要拉上我了,昨天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呢。”
小鬼头正色道:“不是偷东西,这事也没什么危险,你就站在边上就行。放心好了。”
江跃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心想晾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半信半疑道:“好吧。”
小鬼头见计谋得逞,又嘻嘻笑了起来,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面色骤变,焦急地喊道:“糟了,快点走,要赶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