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头并不答江跃渺的话,又黑又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上下打量着他,笑嘻嘻道:“看不出来你功夫那么厉害哦,一下子就把那两个人打趴下了。”
原来他刚才躲在暗处,都看到了巷子里发生的一切。
江跃渺想道:“原来这小鬼屁颠屁颠跑过来巴结我,是以为我会功夫,可是我不会呢,只能让他失望了。”
于是摇头说道:“我不会功夫啊,我也不知道怎么打倒他们的,我给他们打得快要痛死了,生死关头拼命,就瞎打乱打。”
小鬼头惊愕道:“不可能吧?。”
江跃渺道:“什么不可能?我不会功夫,也没打过架,可能是那两人一时大意,恰巧被我胡打乱打,误打误撞就打倒了。没听说过做乱拳打死老拳师吗?”
小鬼头道:“怎么可能?你拳脚很利落啊,我是学过功夫的,看得出来,骗不了我的。”
江跃渺道:“为什么要骗你?我也想自己武功盖世呀,要不……那你说说我刚才用的是什么招?什么门派的?”
小鬼头困惑不已,道:“不骗我?……你招数太快了,看不清。但感觉得到很刚猛很有力。”
江跃渺听见小鬼头几番三次都这么说,不由再次仔细琢磨起刚才打斗时的感觉:“当时身体动作很快,觉得简直要快过他的思维反应速度,似乎是身体自发地牵引着他,不假思索地从一个动作过渡到下一个动作,自然流畅,简直就是肌肉记忆!对,就是肌肉记忆!”
又想道:“难道自己穿越的宿主本身是一个会功夫的人?看样子不像啊,虽然宿主身型与自己的相近,只是肌肉稍微强壮一些,但也没看出会强太多呀。假若他会功夫,那他到底会什么样的功夫?功夫有多厉害呢?怎么样才用他那些功夫呢?自己怎么将他的功夫应用得随心所欲呢?”
转念一想:“哪会有这样的好事?别做白日梦了。那两个人就是被误打误撞打倒的,别想入非非了。”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继续向前疾走,心里还是担心那两人追过来。那小鬼头也跟着他一路小跑,偶尔回头看看身后来路,显然也担心那两人追过来。
小鬼头连连挠头,沉吟道:“你真的不会功夫?……那不能跟你学功夫了?。”神情颇为失望。
他听到小鬼头要跟他学功夫,心想:“原来巴结我,是想跟我学功夫,那真是缘木求鱼呢,我自己都不会呢,怎么教你?”说道:“别异想天开了,我真的不会功夫,教不了你。”言语间大为失望,说不好是对自己失望,还是对小鬼头失望。
又想起小鬼头还没回答自己那个问题,就问道:“他们为什么追你啊?你偷了他们东西?”
小鬼头摇头道:“我没偷他们东西,我是拿回来我的东西。”
江跃渺在现代社会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对品行不端的人一向敬而远之,甚至厌恶,心想:“很多小偷偷别人东西都是这样说的啦,小偷的借口就是多,孔乙己还说窃书不是偷书呢”,问道:“什么东西啊?他们是谁?”
小鬼头道:“一个好东西。他们是五洲帮的坏人。”
江跃渺见他对那东西语焉不详,似乎有几分戒备之心,也就不再追问是什么东西了,又问道:“五洲帮是干什么的?”
小鬼头满脸惊讶的道:“五洲帮你都不知道?”
江跃渺心想:“这五洲帮很厉害么?人人皆知么?我不知道五洲帮很不正常么?若那么厉害,你还敢去招惹它?”又问道:“你怎么去招惹五洲帮?……那你是什么帮?”说到这里,心想:“你不会是丐帮吧?”暗自发笑。
小鬼头道:“我没帮。”迟疑了一下,又道,“但快入帮了。”
江跃渺之前虽然气恼这个小鬼,但见他主动过来搭话,眉清目秀,言辞还脱不掉稚气,也说不上来讨厌他,此时听他说要去入帮会,眼见就要误入歧途,连忙劝道:“别入什么帮,混什么会了,这些帮会整天打打杀杀,不会有好下场的。再说,你年纪这么小,能混出个什么名堂?”
小鬼头斜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入过帮吗?你怎么知道我混不出名堂啊?”
江跃渺懒得跟他讲大道理,想到他一个小孩子在外面瞎混,终究会惹事,又劝道“小鬼头,你赶紧回家去吧,别在外面惹是生非了,搞不好捅出大篓子那就麻烦了。”
小鬼头道:“我没有家。”
江跃渺倒也不太惊讶,随口问道:“那你平时怎么过活?”
小鬼头道:“山人自有妙计!江湖儿女江湖养。四海交游义气在,千金散尽还复来,”
江跃渺心想:“小屁孩不知哪里学的,胡扯一通还似模似样的,但看样子,过日子恐怕就是偷鸡摸狗吧。”就又劝道:“江湖险恶,还是找份工作,踏踏实实过日子是正道。”
见他年龄尚小,如果工作的话,只能算是童工--不过这个年代还收童工做学徒,就接着说道:“找份学徒工,好好学些手艺,走正道,混口饭吃总是不成问题的。”
小鬼头哂笑一声,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江跃渺见这个心目中的“不良少年”,竟然还会引经据典,大感惊奇,口直心快,问道:“你还读过书啊?”
小鬼头“哼”了一声,神色有点不满,似乎觉得江跃渺小看了他。
江跃渺没有留意他的神色,还沉浸在自己刚才惊奇的发现里,又劝道:“那你应该继续读书学习啊,到时做个……做个栋梁之材。”
小鬼头见他连番劝说自己安分守己,虽然也知他是出于好心,早已有点不耐烦,现在又听到他劝自己读书学习,更是不胜其烦,问道:“你是孔夫子先生吗?”,
江跃渺一愕,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奇道:“孔夫子先生?教书的老先生?”
小鬼头点了点头,江跃渺茫然道:“我不是。你看我像教书先生吗?”说罢心里马上明白过来,难道他觉得自己温文儒雅、风度翩翩、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吗?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安宁村秀才哥的卓绝风采来。
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破衣烂鞋、蓬头跣足,这小鬼都可以透过这些的败絮表面,发现自己金玉般的内在?还真是独具慧眼、明察秋毫呀,那是不是可以侧面反映出自己的光彩过于夺目,让这无知小子都为之目眩叹而拜服呢?推而广之,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未来还是一片光明的嘛。
一时诸多念头涌上心头,不禁沾沾自喜。
小鬼头用眼角瞟了他一眼,见他面带一丝傻笑,眼神迷离,不知在想什么,就撇撇嘴说道:“你不是教书先生,那怎么老喜欢教人家做这个做那个的呢?”
江跃渺醒悟过来,原来是他嫌弃自己一直劝告他“回家去”、“别惹事生非”、“找工作”、“走正道”、“读书”,原来他没有独具慧眼发现自己金玉般的内在,心里顿时大为失望,转而有点愠怒:“这小破孩,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我劝他学好、劝他上进,他不知感激就算了,还兜个弯来揶揄自己。”
于是愤愤地说道:“你看你,都混成这样了,还要混下去吗?都快成小乞……”一时怒不择言,但终于还是忍住没有说出“丐”字。
小鬼头勃然大怒道:“小乞丐是吧?你知道个屁啊!你看你,你又咋样?还不是一样破衣烂衫?”
江跃渺遭一顿抢白,但竟无法辩驳,因为小鬼头说的没错,自己确也是破衣烂衫,一时气极,喊道:“你,你,你才懂个屁啊!好心遭雷劈,倒霉遇到你。”
小鬼头不再争辩,“哼”了一声,跑进路旁一个小巷,旋即不见踪影了。
江跃渺摇头叹道:“对牛弹琴!真是不知所谓的小破孩。”扼腕叹惜自己无法挽救一只迷途羔羊、一个沉沦灵魂。
他继续前行,拐弯抹角,穿街过巷,不知走出了多远,转过一个街角,忽地前面豁然开朗,一片湛蓝、无边无际的大海展现在眼前。
这里大海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蔚蓝浩瀚,天空更加空阔辽远,海上白矾点点,海浪卷起层层的浪花轻吻细软的沙滩,岸边椰树树影婆娑摇曳多姿。
江跃渺看到这海阔天空、碧海银沙的美景,闻着带着淡淡海腥味的海风,听着涛声阵阵,心里不住赞叹:“这海景真是无与伦比的漂亮,若在这里生活,每天面对这浩瀚大海,闲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那将是梦寐以求的‘诗意地栖居’啊。”
他坐到树影下拿出干粮,接着吃那被打搅了的午餐,就着眼前这可餐的秀色,口中的干粮似乎也添了别致风味。
吃完午餐。他看着又空了一点的包袱,思绪终于从“诗意地栖居”的遐想拉回到了“眼前的苟且”,心想:“干粮又少了一份,意味着断粮的日子又近了一步,只能加快速度找工作了。”
也许是在这个兵荒马乱、朝不保夕的地方见识了太多惨酷的景象,因此,战战兢兢的他在这里生存危机意识非常强烈,只想未雨绸缪。
他在心里寻思:“这个年代教育水平普遍不高,不少中小学教师的水平也就是相当新世纪的高中水平,虽然自己学习成绩一般,只有语文与英语两科还不错,但怎么说也应该可以谋个中小学教师工作吧。”
他又想:“现在自己身体伤病未完全痊愈、正处于虚弱时期,又没有什么特别技能,这个教师的工作最适合不过了。对了,那个小鬼头不是说我不是教书先生么,那我就当个教书先生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