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火摇曳着，二人却相对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打更人路过，更声乍然响起。
赵明瑜心里憋闷得慌，打开了窗户，嗅着窗外的气息。
杨琮定定地望着她，见她始终不肯回过头来，也不开口，心里难免有些害怕，张了口，“阿瑜，你是不是不信我？”
不信他能做到，可以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时候，却只守着她一人？
杨琮想着，心里便泛起了苦涩，阿瑜不信他，也是正常的。
可二人认识这么久了，十个月，难道还不够让她信任他？
他若是个会沉迷于女色的人，也不会到了今日，身边却还没有一个侍妾了。
他活到二十三岁，还未碰过一个女子。
“你觉得，我要如何信你？”赵明瑜总算开了口，微微哽咽，却掩饰得很好。
不管如何，他始终是帮了她不少的，是于她有恩的人。
只是，她实在是很难相信，他能在变了身份和地位之后，还能保持住一颗本心。
“……”杨琮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她这一句，堵在了喉底。
阿瑜说得没错，她确实没办法信任他。
杨栋和谢妍虽说都已经死了，但她前世发生的那些事情，必定还都历历在目。
从前的教训还在眼前，她自然不会相信他能做到。
“杨琮，你帮我许多，于我有恩，但你我之间，也仅此而已。”赵明瑜再度张口，强忍下心头酸涩。
这些话，她从未想过她会对他说出口。
早知如此，她今夜便不应该问出那句话来。
自欺欺人，也好过揭开一切。
杨琮双眸倏地睁大，眼里带了不可置信，接着却摇了头。
阿瑜对他明明是有意的，说出这番话，只是因为她不想再和自己有牵扯。
她怕将来某一日，会难受。
“阿瑜，我不会逼迫你，但我也不会放手，这辈子都不会。”杨琮深吸一口气，声音极低。
哪怕这辈子阿瑜都不能原谅他，但他也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没有辜负她，也不会辜负她。
他不是杨栋。
“呵….…”
赵明瑜只轻笑一声，并未说什么，转过身来，抬头看着他，只说了句，“我想歇下了，你回去吧。”
最好，别再来了。
赵明瑜压在喉底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杨琮没再缠着她，低低地应了声“好”，然后便走了。
赵明瑜见了，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方才她说的那番话，应该伤到他的心了吧？
这样也好，这样他就不会再来了。
等以后，只做个挂名夫妻，也挺好的。
可她想着想着，眼眶却不争气地红了，心里难受得不行。
为何她不再晚一些问？
又为何……她不早一些问清楚了来？
赵明瑜吸了吸气，才将到了眼眶边的泪水，给逼退了回去，然后，转身走到榻边躺下了。
这一夜，注定无眠。
……
次日，赵明瑜起得有些晚，醒来时，榻边围了莲锦和莲心等人。
便是赵钧，也都在。
“瑜姐儿，你昨儿夜里受寒了？”见她醒来，赵钧连忙关切地问了句。
受寒？
赵明瑜有些茫然，还未回答，就听莲心说道，“奴婢今早进来时，喊了姑娘十几遍，也不见姑娘醒来，碰了额头，才知姑娘是发热了。”
发热？
赵明瑜抬手，摸了摸额头，并未觉得烫手，朝莲心一笑，“我好好的，并无哪里不适。”
莲心一听，又壮着胆子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赶紧说道，“完了老爷，姑娘定是烧糊涂了！”
这么烫，还说没觉得哪里不适。
“赶紧去请大夫来，快去！”赵钧一听，吓得脸色都变了。
盯着左御史大夫的人不知有多少，要是瑜姐儿这时候倒下了，那他怎么办？
不行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莲心愣愣的，应下后，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见到这样一幕，赵明瑜反应有些迟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发热了？
可她并不觉得。
“瑜姐儿你别怕，不过是个小小的风寒，一会儿大夫来了，开几副药吃了，也就好了的，”赵钧见她神色不太好，赶紧张口安慰，又道，“你师父那儿，今儿就不去了，一会儿为父让人去池兰书院，和你师父说一声便是。”
听到这个，赵明瑜总算有了些许反应，摇了头，“父亲不必担心，女儿没事的，女儿休息会儿，便可去池兰书院了。”
池兰书院如今只有师父和姜缕，倘若她不去，谁为师父分忧？
况且，她也习惯了呆在池兰书院的日子了。
“这怎么行？”
赵钧听了，难得反对道，“瑜姐儿，你这会儿染了风寒了，你若是这时候去池兰书院，岂不是将风寒传给你师父？”
“况且，染了风寒就应该在府里多休息，好好养好身子。”
见赵钧难得硬气起来，赵明瑜略略一愣，倒是没说什么。
见女儿没再说要去池兰书院了，赵钧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赶紧又和她说起来，一堆的关心话。
赵明瑜这会儿并没心思听，脑子里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来。
昨夜，杨琮来了这里，原是来陪她过腊八节的。
可后来，她没忍住，问出了那句话，明白了他心里所想，主动远离了他。
从那一刻开始，他便不会再来这里了吧！
赵钧还在说着，见女儿低下了头，生怕女儿心里不高兴，连忙说道，“瑜姐儿，为父也都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还有那事，你如今既病了，便不必太着急。”
赵明瑜一个字都没听到，只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见女儿没生气，赵钧这才放了心，又叮嘱了莲锦莲如几句，然后才离开。
莲锦几人心里都有些担心，轮流张口劝她多休息。
赵明瑜原是想起来的，可身子却有些沉重，便只好继续躺着。
……
半个时辰后。
赵明瑜只觉身上开始发烫了，神志也有些不清，张了张嘴，想喊莲心，却发不出声了。
模模糊糊中，她见到杨琮坐在她榻边，让一个大夫替她诊治，然后又亲自喂了她喝药。
又过了会儿，赵明瑜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正午过后，赵明瑜才醒来，一睁眼，便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