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苑。
赵明瑜回来后，由莲心打水伺候梳洗好，就要躺下歇息，余光却瞥见窗边站了个人。
“……”赵明瑜嘴角一扯，张口道，“行了，有事就进来说。”
左右这厮也不是第一次闯进她闺房了！
她话音才落，窗边那道身影瞬间就不见了，等她回过头，果然就见杨琮进来了。
“你拎着个食盒过来，是打算让我和你一道吃宵夜呢？”赵明瑜睨了眼他手里提着的食盒，说笑一句。
杨琮点头，冲她挑眉笑道，“你生得太瘦了，又正在长个儿，得多吃点，我特意给你熬了腊八粥过来，配了几道小菜。”
腊八节不算多重要的节日，可他却能记得来陪她。
赵明瑜微微动容，轻笑一声，“秦王府做出来的腊八粥，我倒是还没尝过，替我盛一碗来？”
她原只是随口一说的，毕竟他对她再好，却也未必会愿意替她盛粥，这到底是下人做的事。
哪知她才说出口，就见杨琮放下食盒，打开后，端了两碗出来，以及几个小菜，还亲自替她摆放好。
赵明瑜，“……”
这个杨琮，竟还真肯为她做这些！
这一刻，赵明瑜的心情，是复杂的。
有欢喜，也有茫然。
他对她的好，已胜过杨栋许多，可到底能胜过杨栋多少，她还不知道。
她心底希望的，自然是一辈子。
“阿瑜，这些小菜都是你爱吃的，我特意做的，并未假手他人，”杨琮并不知她心里所想，说着，已替她夹了菜到碗里，温和一笑，“你尝尝，还有这粥，也是我熬的。”
听到这句，赵明瑜舀着粥的手，略略一顿，打趣他一句，“能得秦王爷亲自为我洗手作羹汤，是我荣幸了！”
可不是荣幸么？
即便不抛开杨琮认识原本的她，也是她高攀了杨琮了。
他这样的人，本可以找个清白单纯的姑娘，而非沾了鲜·血的她。
不过，他既选择了她，那她自是不会让出去的。
做个秦王妃，倒也不错。
“不，能为阿瑜洗手作羹汤，才是我的荣幸。”杨琮摇头，双目极为认真。
“……”赵明瑜略略一愣，很快恢复过来，低头喝粥去了。
那些话，她听着还是有点肉·麻。
见她低头喝粥了，杨琮心里便了然，并未不快，坐了下来，与她一道喝粥，还时不时地替她夹菜。
一刻钟后，二人才用完了这顿宵夜。
……
肚子填饱了，杨琮便开始与她说起正事来。
“阿瑜，杨栋死了。”
杨琮看着她，轻声张口。
赵明瑜面上并无半点起伏，只眉头皱了下，“多久死的？”
杨琮见了，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心虚。
阿瑜对杨栋早已没了情意，可他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担心，总是想看看阿瑜的反应。
所幸，阿瑜如今是真的对杨栋没了情意了。
杨琮咳嗽一声，轻声说道，“今早卯时还没过，就死了，不过皇兄下令封锁了这个消息，如今谁都还不知道。”
他能知道，那是因为他在清心殿安锸的人手。
“这般容易就死了，倒是便宜他了，”赵明瑜没再皱眉头，嗤一声，“不过，他总算是死了。”
她盼着这一日，已盼了大半年了。
还好，杨栋并未让她等太久，就死了。
可这一刻，她竟有些茫然，又像是终于了了心头大事。
“杨栋并非是病死，而是被皇兄下令，杀死的，”杨琮凑近她，低声道，“皇兄看似是个心慈的，可实则是个心狠手辣的，便是对着自己的儿子，也毫不手软。”
天家素来如此。
天家无手足这句话，也并非是错的。
昔日是杨栋还没威·胁到明远帝，自然是相安无事，可后来，杨栋对明远帝形成了威·胁，明远帝自然不会再留着杨栋。
处死杨栋，应是杨栋说了或做了什么过·激的，明远帝才会如此。
“杨琮，倘若有朝一日，你与明远帝对上，你会狠下心，还是举起手？”赵明瑜想着，下意识地问了这么一句。
她总觉得，他有事瞒着她。
他是手握重兵、揽了兵权没错，可再如何，也只是个亲王。
可他每日里都在忙，即便是来见她，也大多都是在夜里。
还不是每日，大多时候都是两三日。
一个亲王，又逢没什么战事的时候，却还能忙碌成这样……
她原是不愿深想的，可他到底入了她的心了。
“……”杨琮一听，面上笑容瞬间就没了，眸色有些晦暗不明。
阿瑜忽然问这个，难道是对他已经有所怀疑了？
他不是不知道，阿瑜对那个位置并无好感，可那毕竟是他这么多年的心愿，也是母后的遗愿。
他是中宫嫡子，却只是个亲王，身为天家子弟，说不对那个位置动心，是自欺欺人。
不过，原本他确实没想过和明远帝争，那时他也争不过。
可后来，随着他知道了一件真相后，他再也无法放手了。
不夺得那个位置，是对母后的不孝。
可阿瑜……
“算了，你不必说了。”赵明瑜张口，心里已有了答案。
他确实有意那个位置。
虽说早已在意料之中，但真的知道后，她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他既有意那个位置，为何当初还要来招惹她？
他明明知道，她对那个位置，是深恶痛绝。
她也无法做到，和无数个女·人，一同侍候他。
“阿瑜，我……”杨琮连忙张口，想解释，却又说不出一句。
阿瑜是个聪慧无双的，不论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可他对阿瑜的情意，是真的。
他不会放手，绝不会放手！
“往后还是少来赵府吧。”赵明瑜起身，走到窗边背过身。
还好她也只是才对他动心，现在收回去，还不算太晚。
从此以后，她只当个秦王妃，等到某一日，再与他和离。
杨琮眉头皱起，沉默许久，低声说了句，“阿瑜，我不会负你，也绝不会让你与他人共侍一夫，你信我。”
哪怕他真的能夺了那个位置，他也绝不会纳其他女子。
可赵明瑜听了，却在心里自嘲一笑，摇摇头，已不愿再回复了。
一朝为天子，便什么都不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