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月光从顶上一颗晶莹的珠子中投出照入底下的水池,四周黑黢黢的,水滴声回响在这片寂寥的时间,唯有这片水池拥有一片黯淡的光亮。
“师尊,我要在这待多久?”冷心看着潋滟的水波问红尊。
红尊缓缓看着她,从三刹兽面眼眶中亮着猩红瞳光在这片黑暗中显得深邃神隐。他的话幽幽的,在这片黑暗中回响:“直到你把之前犯的错误弥补。”
“我……”冷心顿了顿,叹了口气:“师尊,我从未想过要背离教会,我只是……”
“只是还未放下过去。”红尊倏然接道:“但你从未想过你做的事差点害了你。”
“我知道。”冷心说。
“你要知道就不会私自离开傲月岛。”红尊有些愤慨地说:“尽管你回去又如何?你又能做得了什么,离国一样覆灭。”
“师尊,你说什么?”冷心心里一沉,怔怔地看着红尊。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会儿,红尊严谨道:“你在这好好反省吧。”
冷心心悸了一下,语气显得恳求:“师尊我的国家覆灭了吗?”
红尊背着手转过身离去。他的话幽幽的:“你早已不是离国鸿氏人,离国怎么样跟你毫无关系。”
“师尊……”一滴滴剔透的泪水顺着冷心的脸颊滑落。远处卡榫铁锁“铮铮”作响,石门“轰”得一声合闭,暗室内静得唯有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云邱岳禅坐在石床上闭目修炼,目光倏然睁开,煜煜生辉的眼瞳看向黑暗之中,吐纳几息,他收回法站起身点亮岩壁上的火燭。如今他的修为已达到筑基境中期六层。
他苦闷地坐在床上,目光散漫地看着周围,不自觉想起了冷心,想起那夜在赤岭那一支寒涩的舞,不知她现在怎么了。他不知道触犯教规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已经回到了傲月岛。
黑胧胧的夜,不知不觉他已骑乘着燎鹰来到了赤岭上。他眺望着月夜下的山岭树林,时而有荒兽的兽嗥从底下秋红的树林中传来。他看着荒秃的赤岭,猜想冷心修炼的地方会在哪里。呆坐了许久,心中不禁升起一份萧瑟。
倏然,云邱岳感觉到胸口一阵闷痛,脑海中不自觉响起一声回音:“你来了。”
他茫然失措地皱起眉头看向四周,飕飕的凉风刮过,不禁打了个寒战,惊惑除了自己根本没有别人。
云邱岳扯开衣衫瞥视着胸口,胸口上的那只眼睛就在这个时候亮着与天上的血月一样的猩红。他回想起在蛛洞中发生的事,浑身打了个哆嗦,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这只眼睛竟产生了反应,不然他都快忘了这只来路不明烙在胸口上的眼睛。
他整个人倏然呆滞住,脑海中蓦然闪过一副画面,他的思想从所在的赤岭穿过直到焱洲的内部,看见一道红光从峡谷中的地缝透出来。
“本座要给你一样东西。”那个声音再一次在他脑海中响起。云邱岳想起来这个声音正是来自当初在如梦境中黑黢黢的虚空见到的那只血红的大眼时。
他低声回了一句:“你是谁?要给我什么?”
半晌,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回话。云邱岳感到困惑不已,脑海中始终闪着一副画面,那个在焱洲深处峡谷内亮着红光的地缝。他心悸了一下,难道那个声音是指引他前往脑海中那个地方吗?那可是焱洲的深处,隐藏着强大的荒兽,不禁令他胆寒了一下,不知是否要顺着脑海中的记忆而去,踟蹰了许久,他心中莫名堵得慌,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去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云邱岳驾驭着燎鹰飞向高空,顺着脑海中的记忆而去,越过一座座山峰与河流,下面黑黢黢的一片,仿佛深黑的虚洞。不知何时,来到记忆中的那条峡谷,一道红光从峡谷中隐隐闪烁着,确信那就是脑海中最终的目的地。
他驱使燎鹰飞下去,可燎鹰却盘旋在空中不肯有下去的意愿,似乎畏惧着什么东西。他心里同样感到惶惑,到底要不要下去?万一碰上赤级以上的荒兽该怎么办?心里犹豫了片刻,可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也没见着就走吧。强行驱使燎鹰带着他飞下去。
来到峡谷内,峡谷光秃秃的,皆是乱石。云邱岳见着了那条透着红光的地缝,地缝很大很长,遥遥俯瞰像是一把利刃劈入大地,打开无尽的幽冥将地狱之火烧向大地。
“这么深。”云邱岳深吸了一口凉气,不禁打了个寒战。驾驭燎鹰往地缝内飞去。越往下两壁相隔距离越远,空间越大,如同深处幽冥之内,赤红一片,空气越发炽热,云邱岳闷得大汗淋漓,催动灵气抵消这片炎热。
许久,来到底下,两边远方的崖壁煜煜生辉,仿佛光芒就是从崖壁发出。云邱岳心里战战兢兢看着空旷寂寥的四周,他沿着光芒强烈的方向走去,脚步倏然顿住,被眼前所看见的东西深深震慑中。它仿佛不来自这个世界,来自浩瀚缥缈的虚空之中,巨大的骨廓屹立在这片深渊之中,从那对眼眶之中投射出猩红的光芒照耀这里的一切,耀眼璀璨得如同蕴含深邃的力量能将一切吞噬。它如远古的守望者静静地在这等待着什么,如古神的遗骸曾伫立在这天地间俯瞰万物,而他渺小的只是那大地上微不足道的一点。
云邱岳心中有种十分强烈的感觉,那就是它要找的东西。
他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眼前的荒兽头骨令他感到敬畏,仅仅是一颗头骨,但足有一座山岳之大。不禁令他浮想联翩,它究竟曾在这个世间存在过吗?即使存在过那它的整个身躯足以顶天立地吧。
猩红的光芒逐渐黯淡,一时间整个深渊跟着暗了下来。头骨的眼瞳中投射的猩红之光倏然照在了云邱岳身上,就像一个高大的神灵俯瞰着他。
那个声音终于再一次出现,低沉而庄肃:“你终于来了。”
云邱岳心悸了一下,又不禁看向四周。
“你是看不见我的。”
他回过神看着山岳之高的头骨,心跳不自觉加快,喝道:“你究竟是谁?”
“呵呵呵,本座乃上古荒兽统领饕餮。”那个声音阴沉沉笑道,从四面八方涌来。
云邱岳心里“咯噔”了一下,偏激道:“上古荒兽统领之一饕餮?”
“没错,如今你已传承本座的血脉,你的血脉是与本座最契合的人。”
他感到迷惑,皱起眉头感到不可思议地问道:“什么血脉?我何时继承了你的血脉?”
“从凛刃开始,凛刃曾是本座上一任的继承者,但他不是最好的,他的血脉终究不够纯正,恰恰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凛刃?”云邱岳惊讶道,怔怔地望着头骨:“是凛刃给我的吗?”
“嗯,不过也是遵从本座的意愿。”
云邱岳一时间脑海中一片混乱,凛刃居然是那个饕餮上一任继承者,没想到竟是他把什么血脉给了他:“你刚刚说什么血脉纯正和不纯正我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意思?”
“本座给你看点东西,你自然会明白。”
它话音刚落,猩红的光芒倏然变得斑斓闪耀包裹了云邱岳,周围的画面在光芒之中发生蜕变,就像第一次来到密罗教摘星殿中与红尊在一起的情景。
四头身躯高大威武,样貌凶悍奇异的荒兽伫立在天地之间,它们的身躯高耸在赤红的云峰中,脚下踏着一片大地,奇异千态的荒兽行走在山川,翱翔于浩瀚的天穹,还有偌大的祭坛之上人族将一个个同胞献祭奉承。那个声音雄沛的语气围绕在云邱岳耳畔:“上古世界为一大陆,我们的创世神荒神用它的力量创造了四头凶戾的荒兽,已本座为首饕餮、穷奇、梼杌、混沌统领荒兽统治大陆。诸神之战后,我们荒兽一族大败,本座与其余三位统领真身陨灭后,我们的血气散布大陆与最具有灵智的人族一些人类的血气结合,而我们的元魂化作元灵沉睡,大陆分裂成九片大陆后,如今我们的元灵苏醒寻找拥有我们血气最合适的传承人。”
它话音刚落,光芒如一道长虹即逝,画风一转,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它所说的大部分云邱岳初拜密罗教红尊讲给他听过,这次已经彻底明白。
云邱岳长吁了一口气,深思道:“你说我传承你的力量,那你呢?”
“本座只不过是一道残魂,待我找到最合适的传承者,本座就会消散。”
他茫然得仰望着头骨:“我传承你的力量,是为了做什么?”
“这九片大陆本是属于我们荒兽一族的,你将来会号令荒兽一族重新夺回曾属于我们的故土。”
云邱岳低下头缄默着,有些感到不可置信,思忖道:“如果我继承了你的力量却没有那样做呢?”
“你所继承的力量足以撼动这个天地,这是个大世,你迟早会接受你血脉中传承的东西。”那个声音诡谲地笑着。
云邱岳怔怔地看着头箍,疑问道:“大世?”
“没错,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本座最后问你是否愿意接受这个力量,能让你傲世整片大陆的力量。如果你不愿意,本座便收回你体内的东西,寻找下一个传承者。”
“傲世整片大陆的力量。”云邱岳感到心悸,他一生从未想过自己能传承一份强大到他做梦也不敢想的力量,这种天降大福的机会给任何人都会为之动心。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踌躇了一会儿,有些激动道:“我愿意。”
令人毛骨悚然地笑声顿时氤氲在四周:“这是本座的元灵,以及六点精血,拥有了本座的元灵你的修炼会得到天翻地覆的提升,当你到达元婴大境,元灵便会解封,你会继承所有的力量。这六滴精血在你最危机的关头将一滴融入你的血脉,它能够救你,但你每使用一次身体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那个声音迤逦变得虚无缥缈:“还有其余三位荒兽统领的传承人,你日后必须找到他们。”
紧接着,从头骨的眼眶之中一道猩红的珠光飞下来。云邱岳兴奋出神地看着那道珠光,面上激动不已。珠光将他整个人包裹,光芒黯淡下来,他能清楚感知到一颗赤红斑斓的珠子与六滴精血悬浮在识海之中。
此时头骨眼眶内原本的光芒已经全然消逝,那个声音也跟着消失不见,周围黑黢黢得伸手不见五指。
“轰隆隆……”大地倏然开始剧烈颤抖,云邱岳来不及多想什么,慌忙吹响一声尖锐地口哨。黑暗中燎鹰的长唳回应他,扑腾着羽翅循声飞来,他急忙抓住燎鹰羽翅跃到背上,驾驭燎鹰飞出正在逐渐塌陷的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