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室。
推开门扇,青乔跟着入内,对着大门的,摆在屋子中间的,是一块高高矗立的镜子,你说它是镜子,又不是镜子,人立在它前面,影子是照得模模糊糊的,触手通体冰凉,就像在摸一块玉石似的。
宫雀立在她身后,她只能够到宫雀的肩膀处,宫雀贴着她人站着,握着她的手,贴在那镜像上,她能清晰地听见宫雀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很有规律的跳动声:“青乔?”宫雀也是第一次见到女孩子的脸颊会这么多红,就像那生在川西长大的野苹果,红彤彤的。
宫雀自以为自己是个自控能力很好的人,身边这些年也不缺女眷相随,关于二姨娘,那打扮的跟花孔雀似的女人,宫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解释那些事情:“二姨娘?”青乔不知道宫雀为什么会跟她说起二姨娘,那个和小姨娘一个鼻孔里出气的人:“二姨娘是孔燕的姐姐,叫孔珍,意味掌上明珠,珍珠之意,是孔老爷众多孩子中唯一的独女,他见我和孔燕兄弟情深,托付其他人家的公子都不放心,以前说过,女儿骄纵蛮横,被他给宠坏了,希望我能看在孔兄的份上,多多包涵她。”
青乔没听出宫雀在跟她解释什么,青乔只是以为,可能刚才宫雀见到紫星和青丝拌嘴,以为是青乔管教下人不严,拐着弯来说她的不是,青乔低着头说:“楼主大人,你放心在外面降妖除魔好了,家里,我会叫紫星注意分寸的,我们能不来主院,我们就不会来的,绝对不会叫孔珍姐姐和青丝姐姐为难的。”
其实青乔也不喜欢这里,她更喜欢齐云村,她想念外婆,想念王伯,想念那些翻墙捣蛋的小伙伴们,想念码头水下的鱼儿,这种天气,下水正好不凉,摸几条鱼上来,还能给外婆炖锅鱼汤喝。
前几日外婆托王伯,给码头上的宫家弟子捎了几句话,外婆不会写字,王伯认识的字也不多,一传十十传百的,意思倒是没变,外婆说,自从青乔嫁给宫雀后,她在齐云村很受照顾,大家都说,能到除妖师家里帮着操持家务,那是门面上光彩的事情,要青乔听话懂事,大家族规矩多,要懂本分二字,相公的妻妾多,那更要懂得收敛脾气,好好为人妻为人主母,自家相公在外头降妖除魔已经很累了,别叫他回来了,还要为宅院的事情费神了,宫家乃是天下第一除妖大家族,守护苍生正道,守护人间正道,能坐上楼主之位,从小必定比常人吃苦吃的更多,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还不是经过千锤百炼,要青乔多多体谅宫雀的辛苦。
青乔始终牢记外婆的嘱托,她的言辞之间,满是,宫雀你放心好了,我不会闯祸惹事,我会乖,会乖乖待在自己的地方,我不会干嘛的,宫雀当然听得出青乔话里的意思,其实宫雀刚才想说,青乔,你是主母,有的时候,。有人都欺负到头上了,你也要懂得自保。
后来,宫雀也没说这句话,紫星那丫头,忠心护主得很,就算青乔不懂得自保,紫星熟懂宫家条条框框,她能保护青乔的。
宫雀继续握着青乔的手,贴在那镜像上:“青乔,解锁密码,叫隐灵。”隐灵?灵鸟的名字:“以后你可以换成你喜欢的口令,或者你的名字。”
青乔跟着喊了一句隐灵,那块石头竟然会发光,慢慢的就会显现出一副天下大陆的地图,宫雀对地理位置很懂,用手将那地图放大放大再放大,很快就找到了斜村的地方:“我书房里有一副天下大陆的图纸,你有时间,可以当成小说一样多看看,不必要全部背会,或者你可以照搬照抄,但是熟记心中,对你很快找到要搜索的位置,有很大的帮助。”
青乔疑惑的看着宫雀,宫雀一贯冷淡的眼神里,有一丝波动:“青乔,你是我妻,将来我客死他乡,寻我尸骨、喊我魂魄归来的人,是你啊。”
青乔听了这句话,虽然还没经历过生离死别,怎么听着这话却那么的不是滋味呢。
青乔问:“那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啊?”
宫雀似乎想到了什么:“在快达危险地带之前,我会将我大致方位,通过传音,寄信回宫家,宫家收到传音的一般都是长老,如果长老收不到,你只能靠灵鸟来判断我的位置。。”
青乔更不解了,怎么还有长老收不到传音的情况,,宫雀没解释,继续低着头握着青乔的手在找寻位置,,刚才灵鸟异动的位置,应该是斜村方向,青乔看着宫雀一直在找什么东西,但是就是在那块区域,无论怎么放大缩小,左边偏移几公里,或者右边偏移几公里,怎么都没有斜村的位置。
青乔看了有一会,抬手在地图上找到了齐云村,宫雀放下手指看青乔找,青乔比划着山路图,齐云村距离斜村不远,斜村所在那片大山,山下有一条小溪,夏天的时候青乔经常和小伙伴去抓大龙虾和鱼虾,对那一带很熟悉,所以找了有一会,就找到了那条小溪,宫雀也认得认得青乔指的这条小溪的位置,在大山下面,青乔又指着上面的山脉:“应该就在这里啊。”青乔在回忆这刚才宫雀在地图上比划来比划去的方位,也是这里。
一个村子,不可能全部消失的。
在地图上找不到村子的气息,那只能说明,这村子里的人都消失了。
雪妖已经回到了川西,雪妖一到川西就到唐家报道,唐家弟子在暗处监视着,唐羽吩咐弟子了,雪妖丈夫时日无多,如没有特殊的情况,不要上前打搅,叫他们夫妻两个好好过剩下的日子。
最近也没听说雪妖来了江南啊。
宫雀匆匆的几步走出镜室,青乔跟着要一起出去,宫雀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叫外头的紫星进来:“紫星,守好夫人,我没回来之前,不准离开镜室半步。”
宫雀手里幻化出隐刃,那把带着寒光的匕首,他手里刀落,割开手掌心,一捧鲜血洒在镜室门前,手中结出法印,青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着宫雀神情严肃,他身后的长老们一个都比他脸上神情轻松,宫雀做完这些事情,脸上满是虚汗,宫子乐抵上帕子:“小舅,我在镜室附近洒下结界,妖魔轻易是破不开的,你替我留守宫楼,无论发生什么,一切等我回来。”
宫雀有很多想不明白的。
为什么隐迹多年的红绣娘会重现人间?
红绣娘屡次想调虎离山,掳走青乔又为了什么?
青乔为什么能感受到灵鸟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
宫雀确定青乔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她没有修炼除妖师的潜质,她生活在一个很平凡的地方,到底她身上什么地方引起了红绣娘的贪婪欲望。
雪妖的到来,难道仅仅是被红绣娘蒙骗不得已的吗?
还是雪妖也是被青乔身上某种特定的东西吸引而来的?
在宫雀离开后,宫子乐用从来没有的那种眼神看着青乔,看的青乔心底里发麻,青乔不知道为什么宫雀突然离开,为什么宫子乐用这种眼神看她,她就坐在门口,和紫星并排坐着,她用手指轻轻地碰着面前的空气,她似乎能感受到一层薄膜一样的东西,只是那层薄膜很有韧性,似乎会膨胀会缩小,青乔碰了几次感觉那韧性不错,百无聊赖的扯着那层薄膜玩。
只是玩了有一阵,见宫子乐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她就停下动作,继续望天了。
宫雀确定斜村一定出了什么事情,领着入门弟子,匆匆的就下山了,唐羽追在身后,追到码头处才追上他,追上他后扯着宫雀到一旁。
有些话,唐羽知道,作为兄弟不应该怀疑,尤其是不能怀疑嫂夫人,唐羽将那一夜在树林里和宫子乐的谈话说给宫雀听:“阿雀,作为兄弟,不应该怀疑嫂夫人,那如果说,嫂夫人真的和养妖师是一伙的,如果说嫂夫人真的强行夺了隐灵的修为,你想想看,雪妖的丈夫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如果能从嫂夫人身上拿到隐灵的二级灵兽修为,拿去跟养妖师换取丈夫的健康,这也是可以等价交换的买卖的,那红绣娘呢,红绣娘又因为什么而来的。”
唐羽说的句句在理,他也没有叫宫雀彻底的离开青乔,他只是把他知道的事情分析给宫雀听:“阿雀,有些事情,一辈子都不会发生的话,你知道了就知道,烂在心底里,可要是有些事情它注定会发生,你就要防范于未来,如果你只是你,一个单单的个体,你可以去堵青乔是真心还是假意,是虚伪还是本相如此,可你的身后是一座宫楼,是一个天下,阿雀,你堵得起吗?”
宫雀从口袋里摸出烟来,他鼻梁上架着金丝边框的眼睛,那烟雾一圈圈的,他那双眼睛躲在镜框的后面,眼睛似乎是在远眺着青山绿水,又似乎在看着烟圈,一支烟抽完,他扔在地上,漆黑的皮鞋踩灭了烟头:“唐羽,不管青乔是人,还是养妖师,未查明真相前,怀疑。”宫雀用手指用力的戳了戳自己的心脏:“怀疑,是一个男人,对妻子的不忠,娶了,那就是信一辈子的事情。”
唐羽打着疑惑地眼神望着宫雀,这话能从他嘴里吐出来,真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