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水镇码头出发,乘船漂流而下,需要半天时间到达齐云村码头,到达后需要翻过一座山才能到斜村。
宫雀到达齐云村码头的时候,就见码头附近,一个老奶奶坐在一张手编的藤椅上,手中拿着一把芭蕉扇摇着,她眼睛有点不好使,看什么东西都要费劲眯着眼睛,刚才宫雀远远的就看见她了,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们的船只,慢吞吞的向上走了几步,似乎看清了不是自己等的人,又叹了声气,满脸写着沮丧,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宫雀上前几步,以为她就是个普通的等候家人回来的老人家,将身上还热乎的饼和水给了老人家,那老人家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宫雀,她眼睛却是看不太清,笑着想要去接那饼,好几次看见饼似乎在眼前,手却抓了个空,宫雀见老人眼神这么不好使,又凑了近些,塞进她的手里,那老人家吃了一口病,笑嘻嘻的问:“年轻人,你是宫家人吧,见过我家乔乔吗?”
宫雀有些疑惑,宫雀近身伺候的小弟子,叫宫云,是大长老的儿子,之前宫家来下聘的时候,就是他负责带人来下聘的,宫云上前一步:“楼主,这就是大夫人的外婆,我们身上带的这些饼,都是大夫人教厨房做的,管饱,又不硬,软乎,厨房就经常做一些备着,我们有急事出门的时候,就给我们每人塞几个,路上带着解饿。”
宫雀也是第一次见到青乔的奶奶,他蹲下身来喊了句:“外婆,我是你的孙女婿。”青乔外婆有些不相信的摸了摸宫雀身上的料子,她一模就知道,这是雀服,她眼睛是不好使,可她也是个老绣娘了,一模这图案就知道是宫家楼主才穿的雀服,和蔼的说:“楼主啊,我们家乔乔乡野丫头,给你添麻烦了。”
这时候是下午,王伯去青乔外婆屋子里找她找不到,想她有一个搬着椅子去码头上等人了,她这人啊,自从青乔不在家,是别人一个不留神,她就会溜出家门去码头上枯等着的,一坐就时一天,旁人怎么拉也拉不回来。
王伯找来的时候,就见青乔外婆拉着宫雀说话,王伯轻轻地喊了声她说:“宫家人路径此地,肯定有急事,你被光顾着跟人家说话,等人家办完事情,你在找人说闲话。”
青乔外婆笑了几声:“我这人一上年纪,就唠唠叨叨个没完,你瞧我,这差点就误了楼主的大事。”
说着,青乔外婆眼睛有点泪花,她抬手摸了摸,松开了宫雀的手,宫雀起身,从身上拿了点钱给王伯:“这点钱,王伯你收着,你上镇上的时候,外婆想吃什么,你多给她带点回来。”王伯本来还不收着钱,宫云上前一步:“王伯,你收下吧,照顾老人家哪里都需要钱,看病需要钱,买菜做饭需要钱,四季添衣服都需要钱,等我家楼主忙完这趟,一定带夫人回来探望老人家。”
宫雀领着弟子走远了几步,青乔外婆腿脚不好,又步履蹒跚的追了几步,喊着:“楼主。”这一声喊,喊得是眼泪,哆哆嗦嗦的都落了下来,一个老人家,腿脚不好的都站不直了,弯着腿脚:“我……我就是有点想乔儿了。”
宫雀眼睛不知道为何一酸,想着如果爹娘爷爷奶奶都在世的话,他们一定也是这样,他没走几步,就追上几步的,家人,血脉里的亲情,就像一条紧紧牵着的线,无论你在天涯的那一端,总是心里挂着,嘴上念着,想着流泪的人儿啊。
“外婆,你早点回去吧,过了中秋,我一定带青乔回家。”
宫雀都翻过一座山了,这时候天色接近傍晚,唐羽见他从齐云村码头后一直没啥表情,一个人闷头走路,就算照顾身后的弟子,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也是一个人闷闷的模样,这时候他们在距离斜村还有1个小时脚程的林子里休息。
弟子们围着篝火堆,热饼吃,大家有说有笑的,宫雀还是低着头,唐羽拿着烤热的饼递给他:“想什么呢?”
“想家了。”家?宫雀是个会想家的人?不是说他不想家啊,而是这些年做任务,无论走的多远,从没有看他流露出这种恋家的表情,宫雀接过饼,吃了一口,的确软乎,比以前厨房做的饼要软乎多了,还是葱香口味的,比以前的口味也丰富多了:“今天看青乔外婆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感情有多好,想着如果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没有死在黑灯城,我怕我做不来这个楼主,也谈不上守护天下正道,我内心渴望着家,一个有欲望、一个有牵绊的除妖师,总是很轻易的被被妖魔蛊惑,会在妖魔设下的陷阱里失去自我的方向。”
唐羽觉得宫雀说的也在理,就像唐羽、秋鹤、孔燕这些人,他们也就只能打打下手,冲锋陷阵的事情他们真干不来,说的好像无惧危险是的,但是真到危险的时候,还是会想想家里有人等着,能不豁出性命还是会有所保留。
像宫雀这种擅长近战战斗,之所以很少有除妖师能训练到他这个地步,那是因为宫雀无所畏惧,他无所可怕的,他有恨,他恨透了这些要妖魔鬼怪,恨透了养妖师,身后已经没有等他回家吃口热饭的人了,甚至那些和蔼可亲的人都不明不白死在黑灯城了,他活着,只是为他们报仇,只是报仇而已,他又有何惧危险。
宫雀不是不懂人间冷暖,也不是表面上那么的冷漠无情,只是他心底里的温暖,在他还在襁褓的时候,就被无情的掐灭了。
宫雀又啃了一口饼:“我今天白天教会了青乔怎么用镜像,我跟她说,将来我客死他乡,要她寻我尸骨回家,要她一路喊我魂灵归家,当我看见青乔外婆等在码头的时候,我就像看见了失去我后的青乔……”宫雀叹了口气:“这饼真好吃,要是死了,就吃不上这么好吃的饼,唐羽,等我们这次回去,要叫青乔给我现做先吃。”
这是唐羽第一次听见,宫雀会说,等我们回去后,从前他无论到哪里,做什么任务,危险不危险,闷头走路,到了地方就是做任务,连半句多的废话都没有,这么有血有肉的宫雀还是最近才看得见的。
他会说等我们回去后……
他会说作为一个丈夫该当如何……
唐羽发现,青乔让宫雀慢慢的找到了一个家的方向,这不也是一桩好事吗,管她为什么能跟灵鸟心灵相通吧,那些事情不都以为的吗,这么杞人忧天又有何用,反正天都塌下来了就当被子盖吧,唐羽一勾宫雀的肩膀:“好了,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回家就去吃热乎乎的饼。”
夜里,唐羽和宫雀一个帐篷,唐羽睡得不熟,总是断断续续的听见,宫雀翻来覆去的声音,天微微凉的时候,宫雀就轻轻的起身,早晨林子里雾蒙蒙的,空气特别清醒,早起的弟子已经在火堆上热饼、烧开水、煮粥了。
宫云晚一步起来,起来后就忙碌的清点弟子人数,这些弟子还算守规矩,一般宫云点一遍就过了,这一次,宫云来来回回的点了五遍,点到最后都招呼弟子都站起来,排好队,又重新点了第六遍,宫云确定自己没点错,这工作,从小就帮着父亲一起做,点人头嘛,宫家没他做的最好了,就算人乌泱泱的乱站一堆,他也能熟悉的辨别出哪些人是点进去的,哪些人是没点进去的。
宫雀看出了宫云眼底的疑惑,跟着他点了一遍,的确少了两个人,宫雀问那站在前排的小弟子,昨日见他和那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应该关系不错:“你们那组少了两个人,你知道去哪里了吗?”
那小弟子一拍脑袋,这睡糊涂了,就忘记事情了:“去斜村了,昨儿半夜去了,说今早就回来。”
“去斜村干嘛?”宫云知道这次任务有多凶险,从宫雀急着出门的姿态就能看出来,那小弟子被这么没来由的吼,吓得都不敢说话了,偷偷地看向宫雀,宫雀虽然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不过那渗人的寒气,简直就可以把人冻死。
唐羽闻声,慢慢的睁开眼睛,走出帐篷,见他们宫家人气氛极低,刚才听着声音,好像是谁擅自离队了,唐羽当什么大事呢,把人找回来就得了,自顾自的去拿了个热乎的饼,就塞进嘴里:“宫雀,你别凶他们了,就像我唐家门的弟子,弟子与弟子之间,有关系处的好的,有沾亲带故的,他们有些有肉,肯定担心先进斜村的一批弟子,关系好,先去斜村找了,没事,等会我们追上就得了。”
“斜村出事了。”宫雀这话出来,唐羽还没嗅到什么危险的味道,一个饼吃了半个:“能出多大的事啊,你们不是每个季节都派弟子过去的吗,寻常的任务啊,是又出传染病了吗?”
“人口失踪。”宫雀这话一出来,唐羽一口并噎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来,憋得脸都红了,宫云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好不容易把饼给咽下去了,唐羽现在是一听见什么人口失踪啊,特别容易头皮发麻。
这雪妖都回了川西了,怎么还有人口失踪啊?
宫雀闻到一丝气味,对着唐羽喊道:“闪开。”唐羽一个反应,歪腰,宫雀手中幻出隐刃,刀身随着掌间的灵力,寄出去好远,直直的撞上了对面的空气,唐羽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啥情况了,不禁破口大骂:“我艹……又是困术。”竟然能困得宫雀都不自知,这是什么神仙人物啊。
宫雀到底是法力高强,这隐灵一撞上那层空气,四周都是咔嚓咔嚓的碎裂声音,四周的景象,就像破碎的玻璃似的,一下子就瓦解了,宫雀看着瓦解后的世界,他们竟然已经到达了斜村,一个村子里一点点人气都嗅不到。
这几日一桩接着一桩的事情,早就超过了唐羽的认知了,唐羽的脸上都有些崩溃的神情了,他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哪里了,他烦躁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宫雀了解他,不到那一步精神崩溃的地步不会破口大骂的,宫雀上前一把拉起他:“唐兄,是我。”唐羽看着宫雀,他有些被吓到了说:“宫兄,我其实连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