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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叶知秋

这一场大雨非常的反常,整整下了三天依旧不见有一丝减弱的痕迹。我在木棚里除了吃喝睡觉,就是发呆看外面的雨。

这个木棚搭建的不是特别完美,在大雨的冲刷下,已经有好多地方开始渗水,我被迫只能把所有东西都堆在了一个非常拥挤的角落。我的伤口恶化的非常严重,特别是右肩箭伤在不停的流出脓水,我生怕我的肩膀烂穿,病急乱投医,也不管是什么草,反正这附近能被我采摘的绿叶都被我拿来嚼烂敷伤口了,每天我的脸上手上全部抹满绿油油的草叶渣,我能想象自己现状有多可笑。

我清点着自己能吃的干粮,盘算着往后的日子。我现在第一任务就是前往东临城,找到叫做江止流的人,把诸葛正山交代的事情转达给他。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有个人叫江止流,但是要到那里找到他却是毫无线索,东临城是仅次京师皇城的大城,人口达数百万以上,我在这么大的一个城里寻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总不可能挨家挨户打听吧,人家做内线的总不至于让我从路人口中打探到行踪。每次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头痛,但是既然诸葛正山让我去找这个人,又没有多说更多的信息,肯定有他认为我一定能找到的理由,也许那只通灵的大猫会给我带路。但是我能带这么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招摇过市吗?估计连城门都进不去就被守卫抓起来了。想到大猫,我又向棚外的雨幕望去,这大家伙已经消失两天了,昨天醒来我就没有再见到它,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又跑回去找诸葛正山了?我心想过几天它总会回来找我的,自己无蜷缩在木棚的一角胡思乱想。

望着头顶滴落的颗颗水滴,我在想人的一生也是如此转瞬即逝,滴落的一瞬间,水滴化作了地上积水的一部分,紧接着,下一滴随之而来,几息之间就有好几番的上下交替。这让我想到诸葛正山对我透露的惊天大大秘密,说起来荒诞不经,怎么可能会有“永生”这样的事情。四周的水汽带着寒意,我不禁用被子裹住自己,望着头顶的水珠推演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中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大致梳理了一下诸葛正山和常昭皇子你来我往的经过,我用树枝在地上划出了三个时间线,第一条五个月前京师之战,这是诸葛正山四个字传遍天下的一天;第二条,三个月前,常昭皇子分兵两路一处是祁门关被诸葛正山大破,另一处就是安平城;第三条,也就是安平城破至今日。

我仔细端详着这三条线,脑海中并没有生出太多的东西,我只能把这几次的战役连接成一个较为完整时间线,诸葛正山这人仿佛是横空出世一般,在常昭皇子发兵谋反之前以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当时常昭皇子的武力当真是天下无敌,在他横扫反对他的诸侯取得七只铜鼎之后,意图直捣京师,直取皇帝家门口的那只铜鼎的时候,诸葛正山出现了。也不知他用力什么手段,不仅抵御了常昭皇子的百万雄师,还将其赶回了东临城,这里我只能放弃去猜测他用了什么样的计谋手段,以便自己顺畅的把前后因果连接起来。在这之后,常昭皇子改变战略,攻克京师东南西三大重要关隘,欲将新皇帝赶往北方不毛之地,诸葛正山再次出现打破西边祁门关的封锁,然后一路沿江夺回南部江门关,局势瞬间被扭转,诸葛正山瓦解常昭皇子对京师的包围的同时还挥刀砍掉了常昭皇子半成以上的兵力,以常昭皇子自己的话来说,他损失的兵力足有“七八”之数。一直到这里都非常好理解,唯一说不通的是常昭皇子在三个月前兵发两路,一路率先攻克祁门关,并与诸葛正山交战,另一路向安平城进军,祁门关一战延续了数十日之久另一路大军才打到安平城,这一个时间线是说不通的,诸葛正山在抵御祁门关大军的同时还在安平城内进行了周密的布置,同时在常昭皇子到达的那一刻随之而来,这中间时间是完全不够一个人从遥远的北方一隅跨越黄河长江来到安平城的。这是我目前最大疑惑之一。诸葛正山临终与我匆匆交谈数言,当时的情况根本来不及让我去多做探究,如今留给我的是无尽的困惑。

同样让我焦灼的还有常昭皇子火烧安平城那种灭绝人性的行为,让人非常难以理解这样做的目的和意义,铜鼎已是囊中之物,为何最后关头却将它埋藏在火海之中?明明可以当场击杀诸葛正山,他却临时退却,似乎是有何忌惮,而诸葛正山也是因为某些缘故没有对常昭皇子痛下杀手。两人你来我往之中尽是智谋的较量,如诸葛正山所言,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底下暗潮汹涌,神思鬼谋中他们互相拔河,见招拆招许多个回合了。

整个大局很清晰,诸葛正山与常昭皇子的矛盾无非两点:一、诸葛正山无所谓江山易主,他的目标是守护铜鼎的秘密;二、常昭皇子从夺取九鼎以证正统转变为发现铜鼎的秘密并欲深入探究。按照我的所见所闻我只能总结出这一些东西。

这几日的大雨不知是否已经将安平城的大火熄灭,如果没有大火和军队,我有一种很强烈想要回去看看的冲动,一来想要找到铜鼎仔细看看,二来也想是不是有办法可以把诸葛正山的尸体给带出来。不过这样的大火估计铜鼎早已被熔成一滩浆水了吧,再说即使带出诸葛正山,尸体也会马上腐烂,与其大费周章还不如让逝者安息,这也正是他自己的选择的归宿。

我碰见很多想不通的节点之后开始胡思乱想,反正现在对一无所有的我来说最富裕的就是时间。

这样的孤独很让人享受,整个人处于放空状态,除了我就是天和地,没有任何的喧嚣繁乱,难怪有那么多才能卓越的人都喜欢隐居山林的生活。

我靠起身子舒展了一下四肢,想起自己腰上的东西,便把它们摸了出来。我翻开腰带,拿出了那颗夜明珠和玉匣。这两样东西这几日我已经把弄了好多次,都是非常精美器物,夜明珠通体莹白,一入夜就会发出淡淡的绿光,而那个触手冰凉的玉匣则是由一块蓝色玉石整体雕琢而成的,制作异常的精美,浑身打磨的非常圆润,上面雕刻的是流云与日月,最神奇的即使是炎炎夏日握在手中也能让人感到凉意,不得不令人惊叹这种巧夺天工的制作工艺。我把玩了一阵又把它们缠回腰带之中。

大雨不知疲倦的下着,我也分不清此时的天时,不知上午还是下午,感觉到有一些饥饿,就开始翻找吃的。我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我的食物迟早要吃完,不管大雨是否停歇明后天我都要起身赶往东临城。

我翻找出一些肉干,同时又想起有一坛酒,心说前几天一直没舍得喝,今日不如开起来喝些暖暖身子,也正好用一些来给伤口消消毒。我叼着一块肉干,就去开酒坛子的封口。我鼓捣着如何打开酒坛子的泥封,试着用树枝去捅,又怕捅碎了掉入酒中,想着如果有一把匕首之类的东西,就会容易很多了。正这么想着呢,我身后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用这个试试?”声音刚落,一把雪亮的短匕首就横在了我的面前。这个声音突如其来吓了我一跳,嘴上的肉干丢摔在了地上,我连忙转身就倒退了几步,旁边的瓦罐被我撞的稀里哗啦一通乱响,直到靠到雨棚的木板我才停了下来。

“看来你不是诸葛正山。”那个声音低声说道。

我听出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背向光线,从我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脸,我十分惊恐,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前一刻我还在看着外面的雨幕,就在我转身的后一刻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手中还拿着一把匕首,这着实让我感到惊骇。

她似乎在打量我,手中的匕首始终没有放下,“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她开口问道。

我心说你问我我还问你呢,你是个鬼吗,无声无息的就出现在别人背后要吓死人。

她见我不回答,把匕首收了起来,然后坐到了我刚才躺着的铺盖上,说道:“这里是诸葛先生的退身之所,十分隐蔽,一般人不会进入这样的深山密林,既然你能够到这里来,想必是受了先生的指引,也许你应该有什么东西该给我看才对。”

说完她又紧紧盯着我,这时我才看清了她的容貌,这人穿着十分干练,一身紧身的黑色夜行服已经被雨水打湿上面有许多的裂口破败不堪,透过衣服的破洞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有许多的血迹和伤口,有几处还在不停的往外冒着鲜血,似乎伤的非常的深,她的头发高高束着,露出她姣好的面庞,容貌可以说非常漂亮,只是一道丑陋的刀疤贯穿鼻梁赫然印在脸上,痕迹看起来有很久的岁月了,还有一些交错的伤痕看起来却是新伤,像是被什么动物的爪子抓伤一般。

我警惕的看着她,这样来路不明的女人突然说到了诸葛正山,看起来是他的同伴,但是我又如何能相信她呢?就开反问道:“我觉得应该是你先让我看看你是谁才对。”

说完我就反用目光盯住了她。

她看了看我,也不多说什么就开始解自己的腰带,扒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了胸口的一片雪白,我一下子血就冲上了脑门,这是做什么,耍流氓吗?衣襟正要滑到风光之处她却将身子一转,把后背展现了在我的眼前。

只见她后颈的右侧的肩头上有一个青色的纹身,是一片流云和日月,我心中突然明白,这不就是那个玉匣子上的图案吗?

马上她就把衣服拉正,整理好,回过头冷冷的说:“现在可以了吧?”

我砸了咂嘴,一下子有些窘迫,自己刚才是不是有些太小人了。我心想既然她身上有和诸葛正山那只匣子上图案一样的纹身那我应该可以相信她,于是也动手去解开自己腰带。刚把腰带松掉,她脸色就变了,喝到:“你做什么!”说着就把匕首又拔了出来,骂道:“老实一点,否则我阉了你!”

我哭笑不得,从腰带里掏出玉匣子对她说:“喏,这是你们诸葛先生的东西。”

她瞪了我一眼,接过我递过去的匣子,看了一眼之后又抛还了给我,问道:“诸葛先生现在何处,为何会是你在这里?”

“诸葛先生……”我不知该怎么告诉她诸葛正山的死讯,但是这个事情早晚得说,我硬着头皮道:“诸葛先生在三日前已经身陨安平城,临终把这个匣子托付给了我。”

她的脸色呆滞了一下,将信将疑的看着我,过了良久她才开口:“他有可有什么交代?”

我想到诸葛正山临终所言,让我不可传言旁人,我想了想便说:“你们先生临终所托,让我到东临城找一个叫江止流的人,让我把安平城的战事向他转达。”

“仅此而已?”她用一种审问犯人一般的眼神盯着我:“他让你转达什么?”她的目光让我很不自在,我说:“他只是让我把这个盒子送到那人手上。”

她听完把目光转移开去,思考了一会,面色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对我说道:“既然是先生所托,那我一定会遵照先生遗愿护你安全到达东临城,我本该在此处次接应先生,谁知路上遇到伏兵,晚了几日。没想到没有见到先生,却接到了你。我们马上动身,事情已经延误了三天,我们没有时间可以耽搁了。”说着她就起身,往外走去。

这女人真是风风火火,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问她身上的伤要不要紧,外面滂沱大雨会不会吃不消的。

本来我也只是客套的式的关心一下,没想到她却冷言冷语道:“把你蠢脸洗干净,现在就出发,我的身体不用你操心。”

我一下子被怼的哑口无言,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抹着厚厚的一层绿色草叶,此时肯定像个怪物一样。我用手接了雨水清理了一下,又回去收拾了很多的肉干装在瓦罐里防止被雨淋湿,又想着把酒带上一点,谁知道我还没收完,那个女人一步跨进来,一脚踢碎了酒坛,酒撒了一地,又打落我抱在怀中的肉干,我大怒,骂道:“你干什么!”

“路上饿不着你。”她瞪了我一眼,我有些气愤,骂道:“你就这么对待你们诸葛先生托付之人吗?”

她冷笑了一声:“你最好搞清楚,你只不过是一个传信的,并不是诸葛先生本人,还不值得我对你有什么尊重可言。”

“你……”我再次被说的无言以对,被人轻蔑的嘲讽只觉相当愤怒,她用那种不可抗拒的口气对我说道:“这个密林你能得到指引走进来,恐怕你没本事自己走出去,想要死在这还是跟我走自己挑。”

我正想说老子不陪你玩了,吃吃喝喝到雨停自己也可以上路,没想到她这么一说就把我唬住了,确实当时是跟着大猫进入的这片山林,这里的树木遮天蔽日,若是没有指引真的很难走出去,说不准还有什么毒蛇猛兽,像我这样的是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活着出去的。看来诸葛正山都已经提前设计好,自己的退路和接应都是万无一失的,我如今只能跟着这个女人走。虽然怒火中烧,可是既然我对诸葛正山承诺过,不管她对我态度如何,我答应做到的事就该做到,她对我的态度和我要做的事情无关紧要。我自我安慰着强压下怒火,从另外一边摸出那些预备在木棚中的银两揣入怀中,心说没有干粮,我也得给自己留点后路,万一你们把我利用完就一脚踢了,我不至于真的喝西北风。

我不想和她多言,就问:“走可以,就是诸葛先生的大老虎不知到哪里去了,你不找找?”

她沉默了一会,回道:“你操心的事还真多。”

说着她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雨幕里。我骂了一句娘,又骂那只大猫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几天也不见踪影,同时对自己说,它这么聪明肯定会有自己的办法回到它该去的地方,既然诸葛先生的接应来了,我跟着走自然没错,相信我和它早晚还会再见。

我心里这么想着,从边上操起一块压瓦罐的盖子顶在头上就跟着走进了雨里。

那女人走的很快,一点也不在乎大雨打在脸上,也不管我是不是能跟上,显得非常的匆忙。

我的身体大致恢复了一些,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觉得非常辛苦,丛林灌木丛生,我不得不一只手拖着头上的木盖另一只手卷着袖子去拨开面前的枝丫。我们一直往山下走,下坡路本来就非常坎坷难走,加上大雨湿滑,一不下心就踩上淤泥滑倒,我踩中石子摔了两次狗吃屎,弄的一身泥泞,那女人也不管我,我摔倒之后她只是驻足在前面回头看着我。我心说不能在女人面前丢面子,自己拍拍泥又继续往前跟,到后面实在没办法,捡了根树枝当拐杖,我相信自己此时一定像一个乞丐一样狼狈不堪。

一路无话,我跟着那个女人一直穿行在树林之中,也不知走了多久,一直来到了山谷低洼处,走下山后,眼前就开阔了起来。山谷中没有那么密集的树木,只有稀疏的一些枫树,这个季节的枫叶颜色异常鲜艳,即使在大雨中依然能看出它们妖冶的血红。没有了密林的遮挡雨势变得更加猛烈,雨点打在脸上生疼。也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仿佛是老天爷一口气要把今年的雨水都降完似的。

幸好我顶了一个木盖,不然雨水这么大连眼睛都睁不开。我绕过几棵枫树,也无心去欣赏这幅秋景,急急的去找被雨幕模糊了的女人的身影。

我小跑了几步,看见那个女人就在前面站着,看她的背影很奇怪,似乎是猫腰着身子。我抹了一把脸,定睛一看,只见她弓腰扎马,反手持着匕首,如临大敌一般。她的架势一下子让我也紧张起来,前面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靠近,我慢慢往她身后走近,越过她的肩膀,我看到大概十多步开外的地方,一个白色朦胧的影子正慢慢显现出来。女人换了一个姿势,后退了一步,把匕首架在了胸前。

我看她神色严肃,也不禁被感染,睁大眼去望。那个影子慢慢的靠近,终于显出了它的全身,当他完全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时,我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大猫!”

我一路上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我还一直在担心它的去向,没想到他竟然跑到我们前面去了。可是当我看清楚它的全身以后我的心就咯噔了一下,只见它原本雪白的毛发此刻已经变得一片殷红,肚子下面还在不停的滴着血水,它的脑袋低垂,呼吸时身体动作十分剧烈,但是它的眼神中透露着凶光,死死地盯着我们的方向,咧出一口獠牙发着低沉凶恶的嘶吼。

我和它也还不是特别熟,看它这幅样子,一时也不敢靠近。看它应该受了很重的伤,伤口还滴着血,没有结痂,看来它失踪的两天必定是经历了一场厮杀。

我呆在女人后面不敢动弹,生怕大猫暴起伤人,那女人也有所忌惮,只是握着匕首和大猫僵持着。大猫慢慢的靠近我们,在离我们四五步的距离外缓步绕圈。我想这大猫十分通人性,它肯定认识我却不认识这个女人,所以对她有所戒备。我对它喊道:“猫兄,是我啊!”

谁知就在我话音刚落之时,那女人突然转身用膝盖重重的击中了我的小腹,我的眼前一花,五脏六腑一阵痉挛,疼得我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就在这时,我听见一声呼啸,用力抬头一看,只见大猫凶狠的嚎叫了一声就扑向女人,逼得女人连连躲闪。

此刻的我连骂娘的力气的都使不上来了,完全搞不清状况。

大猫占着体型上的优势,逼得女人左躲右闪,女人不敢和它正面交锋不停地在树干之间穿梭,每每大猫将要触及她的时候,她就往树后一缩,同时反手刺出匕首,时不时反伤大猫。大猫多次吃亏,也开始冷静下来,不再贸然扑杀上去。女人看准空档,快速几步退开到了一棵树干之后,半掩着身子盯着大猫。一人一猫一下子又对峙了起来。

我缓过一些劲来,对着女人就破口大骂:“操你娘的,你他妈疯了吗!”我如同对着空气说话一般,一声骂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突然脑子中闪过一个画面,那女人身上的伤全是爪痕!我心中又骂了一声娘,我操,那女人早就和大猫干过一架,他根本不是诸葛正山的人!对阵大猫不仅全身而退,还能把它伤成这个样子,这个女人不简单啊!我心里不禁就一阵后怕,我一路没死在她手上真的要念哦弥陀佛了。没想到我劫后余生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欺骗了我,暗骂自己蠢,挣扎着爬起来,往大猫方向靠去。

大猫依然死盯着女人的方向,那女人见我站起来,冷冷的说道:“看来刚才我下手轻了。”

我怒从心起,看了看大猫身上的伤痕有深有浅,但是道道都在要害部位附近,看来要不是大猫敏捷,早就被这女人下手杀了,我大骂道:“真是信了你的邪,老子今天跟你没完!”

她面无表情的说道:“别以为你仗着一只畜生就可以说大话,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斤两,你活到现在只是因为有人要留着你的命。”

我受够了她这种把我当成废物一般的态度,这让我极度愤怒,我大喊:“既然你不能杀我,那今天就轮到我杀你!”我见过刚才她对阵大猫时的身手,深知自己加上半残的大猫不一定能对她有什么威胁,但是为了壮胆,我还是不能显示出自己的弱势。我横起自己用来做拐杖的树枝做武器,和大猫并排站着。

刚才没有发现,现在我离大猫距离近了,才能感觉到它已经是强弩之末,四肢全部在微微颤抖,喘息十分剧烈,恐怕能够支撑它站在这里的仅仅是最后一丝力气了。一会要是真动起了手来,我俩估计讨不着好。女人的伤势我也非常清楚,她受的伤上看起来见血见肉,但那都是皮外伤,根本没有伤筋动骨。现在我们二对一,依然处于下风。女人应该会忌惮我的性命,不会对我下死手,可是对于大猫,就很难说了。

那女人轻轻的把自己脸上凌乱的发丝往耳后拨,表情却依然犹如铁板一样,鼻梁上的刀疤在此时显得分外扎眼。她似乎是在观察我们,她把匕首抬了起来对准我,说道:“我的确还不能杀你,但是我可以先废了你,免得你碍手碍脚。”

大猫听完,低吼了一声。

女人冷哼一声,道:“真是没想到这畜生能跟到这里来,上次被你走脱,今天可就不会那么走运了。”

女人眼中寒光暴起,突然就从树干后面窜了出来,直冲而来,我心说不好,她准是从刚才的片刻僵持中看出了我们的颓势,想要趁机发难。

我深吸一口气握住棍子做好防御架势,大猫不由分说就对着女人的脸扑了上去。女人这次不躲不闪,直逼大猫的面门而去,就在大猫将要扑身而起之时,女人一脚飞起,踢起地上的积水和淤泥,溅了大猫一脸,大猫受惊,瞬间就被迷了眼睛,身形一滞,我就看见女人侧身绕过大猫,径直向我冲来。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抬棍便打,这一下我用了十足的力气,因为这女人实在冲的太快,就离我两三步的距离,这一下我自信必中,可没想到那女人矮身就地一滚,我的棍子就打了个空,她却已经贴身逼近了我的下身,我暗叫不好,瞬间她的手中就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就往我的大腿刺去。我挥棍用力过猛,身体已经不听控制往前冲去,根本避无可避,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巨大的身体就撞向了我把我带着滚到了一边,我滚了几圈,坐在地上回过神来,只见大猫躺在我的身旁,它的左侧腹部赫然出现了着一道伤口,鲜血直流,我去看那女人她手上的匕首已经沾满了血,大猫扑倒我的一瞬间竟然吃了她一刀,这一刀一眼就看出下手之深。她不等我反应过来,起身就往我们这边冲,大猫似乎已经没有体力挣扎了,刚才那一瞬间的暴起救我,又被女人反手刺了一刀,伤上加伤,倒在地上根本起不来。

我支撑起来,知道自己不会是女人的对手,但是我不能坐以待毙。我捡起身边的碎石就往她的方向撒去,女人用手护住脸,一把打落石头毫不停歇就奔我而来,就在她挡石子的一瞬间我也学她的样子就地一滚,逃到了离她数步远的树干之后,快速划拉起身边的石子泥巴,就往她脸上丢。

她没想到我现学现卖,刚才那一下已经让她丢失了目标,等找到我的位置时候,一把石子又一次扑面而去。

她扭头躲过,但是许多污泥还是拍在了她的脸上,她表情开始扭曲起来,显然是发怒了。我赶紧往另一个方向跑,心想先把她引开远离大猫才行。我刚跑出去没几步,突然有什么东西飞过来就打到了我的小腿,力量非常的大,我吃疼腿一软就迎面摔在了泥水里,泥水灌了我一嘴。我从泥水里挣扎出来,只觉右边的小腿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我想站起身来,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右腿都使不上劲站不起来,看来刚才那一下已经打伤我的脚筋了,心急如焚,赶紧把木棍拿起护在身前,女人手里还握着一颗石子,对我道:“下次就不是打腿了,你老实的呆着,别逼我挑断你的手脚,你少吃点苦头,我也省点力气。”

我心里着实慌乱,但是强压着恐惧,对她呸了一声:“你还指望我配合你?”

“我不需要你配合,我的任务是把你活着带回去,只要你还能喘气能说话,是不是少胳膊断腿我都无所谓。”她显然是在威胁我。

“你是谁派来的?要带我去哪里?”

“看来你是真的蠢,到现在还看不出我是谁派来的,诸葛正山怎么会找你这么一个傻子传信?”

我心里也大概能想到她应该是常昭皇子的手下,但是我想不通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诸葛正山既然敢在这里设置自己的退路安排接应,没理由会被常昭皇子的人找到。难道真如诸葛正山所说,常昭皇子手下有一个比他还要高明的人物?

“你现在也可以选择把诸葛正山告诉你的事情详细交代出来,我得到我想要的,可以答应放你一条生路。”那女人走近我,眼神像钉子一样盯住我,手里的匕首却依然没有放下。

这种鬼话我当然不会相信,我冷笑一声说道:“我也答应你你把自己双手手筋挑断我就告诉你一切,你信吗?”

她把匕首往我眼前挥了挥道:“你说不说和我没关系,这不是我的任务,无非是你直接告诉我我可以省掉把你带回去的麻烦。”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死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吗?”

她的表情丝毫没有改变,冷冷的说:“你操心的事太多了,我负责做好自己的事,不过问缘由,皇子大人想要什么,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我知道她肯定不会对我透露什么,但是我身上其实并没有什么秘密,我知道的不过是常昭皇子早已知道的事情,诸葛正山托付给我的是把他的眼睛带去找江止流,跟常昭皇子寻找的长生秘密完全没有关系。但是我这么说她会信吗?现在他们已经认定我知道其中某些关键,必定不会放过我,我现在已经趟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沼泽之中,之后的麻烦必会接踵而来,不过眼下我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对付这个女人,然后把大猫给救活。

我想了想,决定撒一个谎,对她说:“好,我告诉你,诸葛正山不只是有口信要我传达,他藏起了一件重要的东西,我可以告诉你到了哪里找到它,但是我有个条件……”

我还没说完,她一下子用匕首抵住了我的喉咙让我难以说下去,她紧紧的盯住我的眼睛,大雨中她如同死神一样的眼神冰凉的刺进我的心里,我被她盯着后背就出了一身冷汗,不禁心虚。她盯了我一会,就把匕首收了回去,摇了摇头说道:“你还太嫩了。接下来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再相信,老实跟着上路吧。其实我也并不是很关心你知道些什么。”我呆若木鸡的看着她,我话都没讲完你就识破了?难道我真是一个傻子?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她对我说道,“要么自己跟我上路,要么,我砍掉你的手脚再把你拖回去。”

她的语气非常阴冷,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我看见他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我一看,大猫正龇着獠牙在女人身后准备发起突袭。我心中大喜,生怕女人察觉,赶紧控制自己的表情,继续和女人对话:“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吗?”

女人看了我一眼,眉头一皱,突然脸色大变,我心说糟糕被发现了,说时迟那时快,大猫一个猛扑血盆大口就咬住了女人的肩膀,随着女人的一声闷哼一股鲜血就喷在了我的脸上。

我愣住了,大猫从女人身后死死咬住她的肩膀,女人蹲在我的面前,他们就这样保持着奇怪的姿势一动不动。女人还有呼吸,胸口在不停的起伏,但是明显,这次确实是收到重创了,但是大猫怎么没有了动静?他们俩离我很近,女人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当我看向大猫,我却傻了,它的眼神涣散,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意,只是呆滞的保持着咬住女人的姿势。这时我就看见女人的右手从身后拿了出来,手里握着那把匕首,上面全是血,女人费力的把大猫的嘴掰开,大猫就像一具石像被推开倒在了水泊里,心口处一个刺眼的红点渐渐扩大,直到染红了一整片水面。大猫倒地的同时,女人也捂着肩膀跪倒在了地上。

我看着大猫身上那片血红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脑中嗡了一声就变得一片空白,直愣愣的看着大猫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身体,一股无名的怒火就冲上我的脑子,看着那片红色在不断的扩大,我的愤怒也随之达到了极限,我站起来大骂:“操你娘!”顺手就操起了棍子,往女人头上打去。

还没等我棍子打到,女人的身形就支撑不住了,“啪”一声栽在了地上。

我悬在半空的棍子就停住了,一下子也不知道该不该打下去。这么一犹豫,怒气也散了一半,我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大猫,手足无措的像个小孩。我踢了一脚女人的头,见她没有反应,赶紧丢了棍子就去看大猫。

我抱起它的头,已经感觉不到它的呼吸了,身体变得瘫软如泥,一动就有很多血液从伤口溢出来,一下子我的口中就开始干燥起来,一股凉意从脚心传来,我不停地念叨:“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我脱下自己的上衣,从女人手中拿来匕首把衣服割成一条一条,就去绑大毛身上的伤口。人越慌就越手忙脚乱,大猫身体实在太大了,我想给大猫止血,无奈却对付不了它庞大的身体,以我的力气根本不能将它翻身。我只能死死的按住它在源源不绝冒出鲜血的胸口,我从没感觉自己的手抖的这么厉害过。可是不管我怎么堵都是无济于事,它身体的温度在大雨冲刷之下迅速的退去,我大骂那个臭婆娘恶毒,我一边咒骂那个不省人事的女人,一边把更多的衣服塞进它的身下,我只觉自己那么无能,什么也做不到,忍不住就对着天呐喊了几声,吼了几声又抱紧大猫的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这么残酷,风华正茂的女人,正值雄风的白虎,难道非要你死我活才有意义吗?

现在我的脑子里空表的像是一张白纸,不知道是哭是笑,是喜是悲,只是用力的痴痴呆呆的抱着虎头。滂沱的大雨无情地拍打在我的脸上,它冲刷着大地,却湿润不了我的心,我感觉自己的心口仿佛吞了一块鱼骨,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良久我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夜幕渐渐降临,我才从魔怔当中清醒了一些过来。我左看看右看看,看着眼前的白虎和女人,自问自己该怎么办,连连几次想做点什么,又坐回到地上不知从何下手。我想过两种可能,要么就地掩埋两人,要么自己上路走出这片林子。实在不行,我还想过带着他们找回到那个木棚,至少那里可以给我们提供食物和干燥的居身之所。

我必须赶紧下决定,一旦天黑,我在没有指引的情况下完全是寸步难行的。

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回木棚,可是这也十分的不现实,女人还好说我可以抗走,但是大猫的体型巨大,回去的路又是上坡路,我根本无法一个人同时带走他们。心中一舍取,我决定先把女人捆了,想办法把大猫带走先,就算回不去木棚,也不能让这个女人找到。

女人刚才我已经看过了,还有微弱的呼吸,但是出血非常严重,如果没有救治估计也撑不了多少时间了。我现在只想远离这个危险人物,虽说救不了你,但是我也下不去手杀还一个女人,不要怪我把你丢在这里,你是生是死,就看天意吧。想到这里我也放弃捆了她的念头。

我打定主意,就想去拖动大猫的身体。大猫已经一点动静就没有了,我不敢去探它的呼吸和脉搏,虽然我知道事实是什么,但是我还是心中抱着一丝侥幸。我把女人先拖到了一棵比较茂盛的枫树底下让她靠身子,然后就往大猫那边走去。就在昏暗的雨幕中,我突然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蹲在大猫的旁边。我脑子一炸,什么人突然出现在了那里?

我怕自己是看错了,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眯起眼睛一看,果然不是我看错,真的有一个人影正蹲在大猫的胸口位置低头看着什么,此刻夜色将至,加上大雨我稚嫩刚看到一个灰蒙蒙的人形大体轮廓。我下意识就从背后抽出了匕首,就在同时,那个人影竟然转头看向了我的方向。我心一惊,心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是好人还是坏人啊,再打一次架我就真要废了。

那人显然也看到了我,起身站了起来,我连忙往后退,我刚迈出一步,后背就突然顶上了什么东西,我马上感觉到那是一个人的身体,迅速的回头去看,就在我转到一半的时候,还没看到后面的人,我的后脖子就被狠狠的斩了一下。这一下非常有力,我只觉气息一滞,一口气没喘上来,眼前就是一花,接着就感到知觉被抽离,眼前的事物全部扭曲着着离我远去,双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倒地的瞬间一股雨水就灌进我的嘴里鼻子里,我的眼前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白纱,什么也看不清,耳朵是开始嗡鸣,我试着摇晃自己的头像让自己清醒一下,但是似乎身体已经做不出相应的反应了。混沌之中我就听见有两个声音在交谈,声音朦朦胧胧,时远时近,一会像在自己耳边,一会又像是远在天际。

“……那个女的还活着…………这个怎么处置……”

“……全部带回去……其他人继续找……”

“找到他了吗……”

“……暂时这样……”

然后我的眼前迷蒙的出现了两个人影正站立在我的两侧,我想大声喊出来,试了几下,只是发出了几声哼哼。然后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个人扶起背了起来了起来,我只能像一块木头一样任人摆布,随后再也支撑不住眼皮,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雨打枫叶纷纷落下,他们悄无声息的从枝头坠落,悄无声息的被泥水淹没,悄无声息的腐烂成泥,一切都发生的自然而然,它们曾经用力的抽芽,迎接每一个晨光,告别一次次晚霞,餐风饮露换来一身红妆,在最美丽的时候,则将自己献还给了大地,每一片叶子都用自己微小的力量托起下一季的新芽,来年的绿意盎然就是它们来到这个世界的全部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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