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商会,赵伏天寝房。
门外夏洛兮抱拳躬身请示道:“女儿求见。”房里时而延绵娇喘时而厉声哀嚎,夏洛兮不由害怕。今天召见自己,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方业暴毙、赌场起火,这是明面上的,账簿丢失、蛊种损失,这些估计是赵伏天待会要试探的。
“赵大人...不要...不要!”哭求声截然而止,夏洛兮娇躯一颤。这样的场景哪怕已经听闻了无数次,却总麻木不了恐惧。
“进来吧...”间隔得这段沉默夏洛兮度秒如年。
轻推开房门夏洛兮轻步走进,单膝跪地请安道:“不知义父找女儿何时?”
赵伏天身披睡袍,端坐在桌前,夏洛兮无意瞥到床榻上那双瞳孔完全扩散的眼睛正望着自己。
“洛兮啊,还记得那个冬天吗?”赵伏天的声音竟也如此和蔼。杯中斟上的是酒,一饮而尽。
夏洛兮忍得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却控制不住手脚的颤抖。“女儿不敢忘,那年若无义父相救,女儿早已冻死街头横尸当场。此大恩大德…女…女儿没齿难忘…此生…必必…必报…”
“起来吧…”赵伏天大掌轻裹住夏洛兮的抱拳,扶起她来。
“若没有你,我怕是没有信念活到今天啊。”赵伏天混浊的眼眸似动非动。“当年我离开魏商,被江海山用阻灵印封印我的修为。多年来我寻找了各种破解之法,可都成效甚微。你是我的底牌,也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我才能坚持至今。”赵伏天那柔声间,夏洛兮背上已经被汗所浸湿,她不会忘记自己是为何活下来的。
当年赵伏天之所以能看上夏洛兮,无非就是是夏洛兮罕见净纯的阴元之气。随着夏洛兮修为增加阴元之气越盛,加上夏洛兮年纪正好,赵伏天早已蠢蠢欲动。所谓的底牌,就是将夏洛兮当作引子,以多年来积攒的功力强行突破阻灵印。所以等到赵伏天试尽了所有破解方法而无果时,等待夏洛兮的下场,就如同那具倒在床榻之上死不瞑目的胴体。
“时隔多年,魏商又想重提旧账。你说为父要不要抵抗?”赵伏天要夏洛兮回答。
叫夏洛兮如何作答,原本以为至多不过问罪赌场之事,可现在…是要自己死啊。
“魏商为何怎么多年都不肯放下?”夏洛兮大胆反问道,她在商会长大,赵伏天却从来不信任她,许多事情夏洛兮隐约觉得蹊跷,却未曾怀疑过赵伏天。
赵伏天细眼一眯,倒不至于生气。“因为我行了魏商不敢行之事,说了魏商不敢言的话!你所崇尚的魏商正道,不过也是漫天虚伪。”赵伏天又怎会没察觉夏洛兮对于魏商的向往。
“那为何魏商得人心,而金银商会却失民意呢?”夏洛兮真的希望赵伏天告诉她,方业的贪污与商会无关,赌场的乱象赵伏天也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民意?哈哈哈!”赵伏天感觉从嘴里说出来是多么可笑,笑得身上横肉乱坠。
“这世上最愚昧无知的是什么?正是那些自恃其高的乌合之众,他们没有原则,谁有口剩饭赏给他们,他们便甘愿屈膝,死于安乐;他们从无主见,把听闻当事实随波逐流却不忘标榜个性;他们从不知道感恩,似乎今日所拥有的一切理所应当,却不知当年若没有我,这世界轮得到他们吃香喝辣享受猎奇?没有我,民意就是个屁!”
“你以为魏商就是正义的化身?世人遵从屈服的,只是魏逸宸江海山的力量,而不是那满嘴的仁义礼信,你以为魏临凡就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赵伏天狞笑着,见夏洛兮不敢说话,这颗棋子是时候下出去了。
“洛兮,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夏洛兮疑惑抬头望去,瞳孔骤缩还来不及发出声音,黑暗四方袭来,淹没不见。
荒村本就没什么人迹,到了晚上更有死寂之地的彻骨寒冷。
禹天为了方便行动,藏身于都城松家之内,而临凡与舞月在白家落脚。
竹门轻手推开,今天舞月也奔波了一遭,这个时分招架不住疲倦了吧。
临凡悄无声息来到她的枕前,带着担忧失落入眠的舞月眉头拧在了一起,在梦中也没能见到自己吧。
“舞月…”临凡没有唤出声音。今天她说遇到了赵伏天那一刹,临凡的心脏就像是少跳了一拍。若赵伏天知道舞月与自己有关系,舞月不可能活着再出现。“让你跟来,我不知道是对是错。”
“我害怕的不是天下人对你的孤立,不是魏商万兽山的反对。对我来说,如果能和你在一起,就算与世界为敌都无所谓。”
“我怕的是你,等觉醒了亘水灵体,九州之内为你独尊不在话下,在你担心我有朝一日沾花惹草忘记你的时候,我更怕彼此的承诺束缚了你、耽误了你、伤害了你,天高理应任鸟飞,岂被藤桠作负累。我不过是你人生中没名没姓的路人,最多、最多算个满口花言巧语的公子哥。”
趁舞月不觉,临凡像个小偷噙向她的唇齿,却感觉到她气息也乱了。
临凡权当放肆一回,忘情一回。“今日,再无海枯石烂,只等清风消散,情缘已尽。从此以后,你我无恩无怨。”
这些话,若要临凡当着舞月面,何时都不敢说出口。今天借着月光晕晕,坦然心声如酒后真言。
纵然不舍,临凡却觉得轻松了许多,即便心痛,临凡也不会为此后悔。“好好休息了,官姑娘…”就如同临凡没有出现过,月色幽幽,唇间余温不留。
“月儿…”
“不用说了娘…”垂睑一颗泪珠再也承受不住那千钧重量,浸湿了发梢。
舞月仅仅是落泪,不见哭声也不动弹,安静的让尹天馥害怕,像是真的死心了那般。“这小子也太没出息了…”魏临凡那小子绝对是有意的,明知道舞月在装睡,还说着这么无情无义的话。
要是说之前尹天馥只是想给他点教训,现在恨不得弄死这小兔崽子。
“临凡哥哥,舞月知道了。”舞月细声说道,临凡不爱自己了吗?不是,临凡比所有人都要爱她。在舞月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他牵住自己领略了这个世界;在舞月想要放弃时,他还是不松手让自己成长至今;而现在舞月长出了翅膀,他选择了鼓励,他告诉自己未来会遇到更好的…
翌日。“凡少,早膳准备好咯。”婠娘在门外驻足,临凡一夜修炼未眠,岁月变迁,不变的是临凡一如既往的刻苦长进。
“膳什么膳,早饭就早饭…”临凡幽幽吟道,也起身告一段落,星元玄变诀临凡已经能勉强运转一遍下来,这个过程其实就是不断练习着对精神念力掌控程度。等临凡能流畅运转下来,才有资格进行下一阶段的修炼。
婠娘莞尔掩嘴轻笑。“膳就是膳,可不是早饭…”
“凡少这次来访,婠娘发觉你的元气根基有明显的损耗,特制药膳为你滋养,不止这一餐,凡少还在玛圣一天,婠娘便以膳滋养一天。”婠娘作为一位四品药师,简单的搭脉听诊就可以寻出病症根源所在。
“那我要是离了玛圣还没养好呢?”临凡嘿嘿笑道。
“那便让白芷跟去,疗养如初为止。”婠娘还真想过这个可能。“根基损伤放任不管后患无穷,既然让我知道了,那就不能坐视不理。”
“为什么不是你?”临凡趁婠娘不注意,狡猾揽住婠娘盈盈腰间,惹得她怒嗔不已。
“师父,您醒了?”婠娘本就羞涩,恰巧又撞到舞月与白芷回来,更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个小坏胚,放开我…”婠娘用了魂气才算挣开临凡,连忙整装骂道。
白芷绷不住笑意,被婠娘幽怨一瞪。“凡少爷你可真厉害,连师姐都能惹生气…”
婠娘庆幸有面纱掩饰了脸红,只是好奇舞月刚才的称呼:“官姑娘,你刚刚叫凡少什么?师…师父?”
舞月点点头,挺胸抬头有些骄傲:“临凡师父为我搭桥塑天窍,教我习剑法,还学了好多东西呢。”
“可是昨天明明听你叫他哥…”婠娘只是觉得这转变得有些悬殊。
“昨日因为慌张失了礼数,师父虽心慈不罚弟子,弟子感恩更不可得寸进尺不是吗?”舞月真心实意,婠娘找不到任何违心的迹象。越是这般才觉得蹊跷,昨日观察临凡舞月两人,关系之微妙亲切绝不是所谓师徒伦理。
“这么早,去哪了?”临凡也没表现出意外,仿佛一切都顺其自然理所应当,难不成真是婠娘自己看错了?
“去练剑了…”舞月微倾身子,回话道。
“很好,坐下一起吃饭…不,吃膳吧。”临凡招呼大家坐下,舞月道谢后也入了席。
饭桌上,临凡对婠娘和白芷还是深信不疑的,将对付赵伏天的部分计划告知。“家主她已经不在八贤都了,不过仁剑在她手上,快马去请的话,来回三天即可。”和松家一样,只要临凡有计划,白家也是举手赞成的一方。
“但算下来,除了我们仁剑,徐家礼剑、松家勇剑、武家智剑、孔家孝剑之外,还差夏家信剑才能勉强启动问天自省阵啊。”看来不只是松辽找不到夏家的踪迹,是全部人都寻不到,毕竟当年遭此大难,信不过任何人了。